梅香島在身後漸漸遠去。


    李無生身背著大劍,立在船頭,看著茫茫海域,陷入深思。


    原本隻是為救溫詞和蘇姑娘,去魔島海淵尋絳珠仙參,可沒料到遇到苗家阿蠻和搶靈藥的刀疤血。


    不知不覺間,出嶺川山門已經快五個月。在這五個月裏,李無生認識了生命中重要的人,小雪,小金冠子,溫詞,蘇姑娘,十二冬,溫香......而整個溫家,因為他而遭了滅門之禍,溫商當年救了他,每每想到此處,他心中愧疚,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與這個抱過他的溫商相認,親口對他說聲謝謝,溫家替他承擔了血淚.....


    白清雪靜靜的走到他身旁。


    他察覺到,轉身,注視著她。


    她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麽。


    白清雪挽起他的胳膊,溫柔的靠在他的臂膀上,“等我們拿了仙參,救活溫詞和蘇姐姐,我就陪你去京城,做你想做的那些事。”


    李無生看著她善解人意的眸光,道,“原本出劍閣報仇,隻是我一人,現如今有了你相隨,小雪,謝謝你。”


    白清雪莞爾一笑,他看著心動不已。


    隨即她從衣袋裏拿出一塊紅色玉佩,握在手掌心上看。


    李無生很是好奇,這不像是她的東西,以前從未見過。


    她拿著這塊玉佩,在眼前比劃著,“大冰塊你看,這是阿蠻給我的雙生結玉。”


    “雙生....結?”


    “你看這上麵是他們苗家的文字。”


    “寫的什麽?我一個漢人,看不懂。”


    “她告訴我,這上麵寫的字,是桑楚。”


    “啊?她為何把她的玉佩給你啊?”


    “阿蠻得知我們今日去魔島海淵,她把這塊雙生結玉給我,是希望我們能在海淵幫她找到桑楚君,她擔心我們沒見過桑楚君的樣子,若是我們遇見桑楚君時,不認識的話就難辦了,然後呢,她就把腰間這塊玉佩取下給了我,到時候我們找到桑楚君,桑楚君認識這塊玉佩,定會想起阿蠻。”


    “哦我明白了,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嗯,阿蠻說這塊玉佩有兩塊,一塊刻著阿蠻的名字,在桑楚君手裏,而這塊呢,刻著桑楚名字的,在我們手裏,所以我要在海淵,幫她找桑楚君,帶他迴來見阿蠻。”


    海風吹著,黑衣少年和白紗少女,靜靜的看向遠方。


    ......


    刀疤血正賣力撐著帆,顧金羽一旁吃著糕點,看著他臉上對稱的一雙刀疤,他似是覺得滑稽,舊疤配上李無生昨日在他臉上新劃了一刀劍氣,剛好一對,完美對稱。


    “刀疤血!好名字!這位好漢,你這個刀姓,本顧家員外,第一次見。”


    刀疤血他用力的拉動著繩子,對顧金羽的調侃視若無睹,隻冷哼了一聲。


    顧金羽急道,“哎,他藐視我,李無生,這個邪馬的賊子藐視我,你還不揍他!”


    他衝著船頭的李無生背影,大喊著,李無生毫無反應。


    一聲稚氣的聲音在顧金羽身後響起。


    溫香走過來道,“羽哥哥,白姐姐說了他是中原人,不是邪馬島上的賊子。”


    她端著一份食盒,打開是一盒香噴噴的新鮮點心。


    從其中取出一塊,像是桃花形狀的糕點,遞給刀疤血道,“來,吃一塊吧。”


    刀疤血看著這個紅衣小姑娘,明眸皓齒,雙馬尾飛揚在海風裏,眨巴著純真的雙眸看他,這眼神令他似曾相識,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自己。


    他突然懊悔萬分,漂泊在這東海數年,什麽都沒有得到,隻留下渾身的傷疤,竟然心中一絲酸楚,矢口道,“我....我糊塗啊。”


    溫香眨巴著眼睛,不解他的話語,繼續道,“.....都是中原來的,吃點吧。”


    眼前這個紅衣小姑娘,讓他想起年少時,為求劍道去嶺川,送自己上山的小妹,當年的小妹也是和這紅衣小姑娘一般年紀。


    他還深深記得,當時手持著一把鐵劍,入嶺川山門時,小妹滿眼帶著期待和笑意,立在嶺川劍閣山門的風雪裏,揮著手衝他喊道,“兄長一定會求得無上劍道,成為頂天立地的江湖大俠,小夢在村子裏等兄長迴家!......”


    刀疤血三十歲便殺人無數,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憶起小妹當年說的這些話,愧疚的扭頭鼻子一酸,不禁悲從中來。


    當年他從嶺川劍閣萬雪窟逃出生天後,輾轉兩年在江湖上漂泊,為了討生活,聽信別人讒言而去給人賣命,拿高額傭金,做殺手結下不少梁子。


    然而,他在萬雪窟穀內,右臉上那一道永生抹不掉的劍氣疤痕,令他在江湖獨狼殺手裏,聞風喪膽,很快各路仇家開始高額懸賞他的命,他的名字上了江湖追殺令。


    待他四處逃亡,再趕迴家中時,相依為命的妹妹小夢已經重病去世,妹妹死在了他做殺手的那年中,死前,也沒有等到她期待的兄長歸家。


    刀疤血因為小妹的死,悔恨自己不該如此殺戮,遭此因果冤孽,他悔不當初,痛哭著,跪在妹妹小夢的墓碑前,發誓隱姓埋名,退隱中原武林江湖,去東海捕漁為生,可後來....來了東海,惡蛟又吃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他又不得不為了活著,為惡蛟賣命數載至今。


    江湖之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爾虞我詐,笑裏藏刀,談笑間灰飛煙滅,為什麽而活是混江湖永遠的難題。


    想到這些,他開口怒道,“我不姓刀,我有自己的名字,刀疤血隻是出中原,棄劍於海後,我給那惡蛟賣命取得化名。”


    顧金羽好奇,“那你叫什麽名字?中原哪裏人啊?”


    刀疤血不說話,溫香繼續追問,“對啊,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溫香,他叫顧金羽。”


    他看了看遠方,剛剛的怒氣又消失殆盡,他沉聲道,“......我刀疤血殺人無數,配不上那名字。”


    “嗬嗬嗬,江湖不就是你殺我,我殺你,武功高強才站得穩,你殺人無數,前半生為那惡蛟賣命,現在又要為李無生賣命,人生如此,喝一口吧。”


    黃雨笑嗬嗬地扔給刀疤血一竹筒酒,刀疤血接過,道,“人生如此,拿酒來!”


    .....


    溫香不解他們話裏的意思。


    顧金羽一旁道,“別光喝酒,吃點花生米,刀疤哥,你幹完我們這票,要以死謝罪嗎?”


    刀疤血喝了幾口大酒,抹了抹嘴道,“定以死謝罪!隻要李無生能殺了那惡蛟,為我妻兒報仇,這麽多年來,我不得已,聽那惡蛟的蠱惑,身中魔氣之毒帶來的痛苦,在這東海各個海島上做惡,我早已如行屍走肉,半人不人,半鬼不鬼,我刀疤血若是能助你們成了殺蛟大業,即便是死,也是了了一樁心願。”


    李無生走過來,拿過酒,亮聲道,“好!死前當一迴真大俠,我李無生就助你了了這樁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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