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大牢裏。


    牆壁厚重,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腐臭的氣息,讓人感到無邊的壓抑和恐怖。


    藺紹頭上的烏紗帽和官服已經被獄卒奉旨剝去,此時的他隻著一身白色囚衣。


    從獄卒嘴裏得知皇上的口諭後,似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太大的反應,隻不過是語氣淡淡地說了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起先他對皇上還抱有期待,希望皇上能看在他們合謀除去忠義侯夫婦的情分上,能對他從輕處罰。


    聽完獄卒所說,他隨即明白過來,皇上這是急著要殺他滅口呢。


    他一死,忠義侯夫婦當年戰死沙場的真相,就會隨著他深埋於地下,再也無人知曉。


    最是無情帝王家,此刻的他,是真真實實的體會到了!


    即便他現在身為階下囚,仍舊身體筆直地端坐在簡陋的床榻邊。


    藺紹的思緒漸漸地飄迴到了過去。


    想當年,他和忠義侯藺曲思不僅身世相似,又是同鄉,還是親密無間的好友。


    他習文,藺曲思習武,他們說好的,將來誰的地位高一點,必定會幫著地位低的那個加官進爵。


    一開始,兩人排除萬難,得以在京中立足。


    雖是人微言輕的小小官員,但他們心中熱血沸騰,相信自己會在不久之後可以步步高升的。


    隨著兩人各自成親,藺曲思有勇有謀,在軍事上展露出罕見的天賦,適逢邊疆有外族挑釁,騷擾不斷,自請去了邊疆。


    侯夫人淩盼若雖為一介弱女子,卻是文韜武略,巾幗不讓須眉,與藺曲思兩人在作戰方麵配合默契,輕而易舉地平了外族之亂。


    當時的皇上年輕氣盛,藺曲思班師迴朝之日,便賜封為忠義侯,淩盼若自然而然地成為侯夫人,夫妻二人一時間風光無兩。


    藺紹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原本相同的地位,在短短時日有了雲泥之別,他的心裏感覺到極不平衡。


    他多次問自己,憑什麽?他們都是父母早逝,毫無後盾可言,藺曲思成了地位尊崇的侯爺,而他依舊是那個籍籍無名的小小文官?


    他曾經準備精心好禮物上忠義侯府,請求藺曲思拉他一把:“曲兄,你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嗎?”


    “你看你如今已是有功在身的侯爺,能不能幫幫我,讓我的官途更上一層樓?”


    結果,藺曲思看都沒看一眼他的禮物,當即立斷地告訴他:“紹兄,本侯未曾忘記我說過的話。”


    “你別著急,升官一事不是說辦就能辦的。”


    “你且耐心等待,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藺紹聽出藺曲思話中的意思,是明顯的不想利用職務之便幫他的忙。


    他當時沒說什麽,自此恨上了藺曲思。


    之後的一年裏,天啟皇朝國泰民安,卻擋不住武將們對藺曲思的崇拜,時不時地登門拜訪。


    第二年,又有蠻族在邊境生事,邊境的百姓不堪其擾,無法安居樂業。


    藺曲思二話不說,帶著朝廷給的軍隊馬不停蹄地往邊疆趕。


    不出所料,蠻族被忠義侯夫婦打得潰不成軍,一次又一次的戰事大捷,致使朝中武將多數都與藺曲思交好。


    皇上發現了這一現象後,對藺曲思心生忌憚。


    在有心之人的挑撥下,讓皇上徹底的想要把忠義侯夫婦除之而後快。


    藺紹自詡心思細膩,揣測出了君心,他與藺曲思熟悉多年,自然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在皇上許諾他隻要能除掉忠義侯夫婦及其黨羽,就讓他坐上丞相之位時,他不出意外的心動了。


    是藺曲思對他不仁在先,那就不能怪他做個不義之人,誰讓藺曲思不肯幫他的!


    為此,他們籌謀了整整半個月,謊稱邊疆戰事吃緊,在沿途中一路設伏,什麽招數狠毒就用什麽。


    就這樣,忠義侯夫婦在接二連三的伏擊下,身心俱疲,剛到邊疆就死在之前他們被擊敗的蠻族手裏。


    可如今,他藺紹卻被關進了這暗無天日的大牢之中。


    時至今日,他心裏不曾有一點悔意,隻低聲呢喃著:“藺曲思,你說你當年怎的就那般鐵石心腸,不肯拉我一把呢?”


    “哪怕你隻能讓我的地位比原先高一點點,我們或許永遠會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會因此嫉恨你,你也不會被我害得家破人亡。”


    “想來,我會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是你們來找我討債了吧?”


    “可若時光能夠倒流,我依然不會後悔當年所做的決定。”


    “用你們的死來換得我的丞相一位,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與藺紹相鄰的牢房裏,許五癱坐在地上,背靠著牆頭。


    聽到他的喃喃自語,忽地輕笑出聲:“哎呀,想不到我們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也會有入大獄的這一天呐!”


    “不,你的烏紗帽丟了,丞相的職位也被撤了,小的應該喊你什麽呢?不如就叫你藺大人吧。”


    “沒想到當年用忠義侯夫婦之死換來的烏紗帽,竟能輕易地讓人給摘了。”


    “倘若夫人還在世,看到你這淒慘的下場,隻怕會忍不住稱手拍快呢!”


    他跟隨許氏多年,知道許氏有多麽看重丞相夫人的位置。


    知曉藺紹有除掉自己的心思後,許氏是懂得權衡利弊的,比起自己的性命來,丞相夫人一位顯然不重要了。


    可惜,許氏死在了藺紹的前頭,不然,是很樂意看到藺紹這慘烈下場的。


    藺紹轉頭看去,瞧見他幸災樂禍的模樣,是氣不打一處來:“許五,我隻想知道,毓王到底給你了什麽好處?”


    “是讓你去他府中當個上等侍衛,還是給了你多少錢財,好讓你衣錦還鄉?”


    他的數條罪行,其中私設暗牢,涉嫌殺妻這兩件事,他比竇娥還要冤枉。


    暗牢是許氏派人建的,殺許氏更是無中生有。


    他懷疑許氏是被藺歡所殺,這個念頭剛剛從他的腦海裏冒起來,又被他強製壓了下去。


    除藺歡那個傻子連許氏都打不過,更別提還有那四名武功高手伴在許氏左右。


    除了毓王,他想不出別的可能。


    許五想起其餘五人在那間黑暗的地牢裏遭受過的酷刑,身子抑製不住地打起了寒顫。


    黑衣人說,隻有他乖乖地配合行動,許一他們才能平安無事。


    明日,等藺紹人頭落地,他們就可以重獲自由了。


    他隱藏好自己的心思,麵色如常:“藺大人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


    “不知道藺大人聽說過一句嗎,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夫人與你成親這些年來,若不是有許家的銀錢支撐著,你的官途會一路順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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