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宿大概是除了謝昭之外最了解的沈胤川的人,因為她和沈胤川一樣,都是因謝昭而生。


    冥河畔多生彼岸花,參宿就是其中的一朵,她那時也沒什麽特別,跟其他的彼岸花一樣普通。


    隻不過她比其他的彼岸花要命好一些,她很幸運的遇上了謝昭。


    謝昭剛來冥界那幾年,靈河時不時的就要泛濫一下,直至靈河退去時岸邊的泥土裏早已浸滿了鬼靈之氣,叫尋常人等不敢輕易靠近。


    但謝昭就不一樣了,她很喜歡這樣的地方,不周山已到涅盤明火躁動異常,這樣的地方正好能讓她舒服很久。


    或許冥冥中自有定數,靈河泛濫引來了謝昭,花叢中正好有一朵半死不活的彼岸花。


    仁慈的神就此俯身垂首,日日澆灌,終於救活了這朵要死去的小花。


    後來,參宿無數次迴想過她睜眼看人世間的第一眼:


    年輕的鳳凰神白紗紅衣,眉間點著一抹朱砂紅,隻一眼就能看出她日後該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參宿曾說給已逝的懷王妃聽,懷王妃當時打著扇子直笑。


    參宿問她笑什麽,她說怪不得你那麽好美色。


    是了,參宿睜眼就看到過一副致美的眉眼,所以在往後謝昭不在的很多年裏參宿身邊全是形形色色貌美的皮囊。


    她很固執,固執的想要找迴並留住她睜開眼時看到的流光溢彩。


    但很可惜,時光恍若走馬觀花,她再也沒從那些或是形貌美或是心中純美的人身上再看到過那些流光溢彩。


    謝昭澆灌她長大,點化了她的靈智,也給了她化形的機會。


    所以哪怕參宿剛化形路都走不穩,哪怕她隻幾乎赤裸,那也阻礙不了她去找到謝昭。


    而謝昭就沒那麽高興了,一覺睡醒後身邊多了個半裸的少女,這幾乎嚇得她靈魂出竅。


    謝昭一骨碌爬起來,還順手給身邊的少女蓋上了衣服:“你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


    顏良背身迴去,麵色鐵青,嘴裏翻來覆去的罵著“孽障”。


    參宿也醒了,一下就撲到了謝昭身邊,掛她脖子上了。


    謝昭手忙腳亂隻哇亂叫,不僅不敢上手推開她,還得給她披衣裳。


    哦,參宿這時還不會說話,謝昭說什麽她都笑著點頭,弄得謝昭額角突突發疼。


    最後,顏良甩袖出走,並叫了少綰來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謝昭和參宿大眼瞪小眼,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澆灌的花會變成那麽大一個人。


    參宿莫名乖巧,對著她笑出來了個很漂亮的梨渦。


    謝昭低頭,歎了口氣。


    沒有很久之後,參宿就有了名字,學會了說話。


    參宿也真不愧是謝昭最忠心的馬前卒,跟謝昭簡直是一拍即合,四處胡鬧上下亂竄。


    顏良看著她們倆,本來隻有一邊額角疼也變成了兩邊一塊疼。


    那些年,她們還很年少,根本無法預料自己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就像謝昭不會知道她以後會也會為了一個人放棄一片樹林的風流,單純的參宿也不會知道看見林椿生會臉紅的她未來會有膽子調戲顏良一樣。


    不過,參宿也真心實意的喜歡過愛過一個人,隻是很短很短。


    這裏我們暫且把他稱為賀生,參宿遇到賀生是在人間。


    那時參宿以妖身入道,風頭無量,謝昭還在沉睡,她無人同樂不免寂寞,便按了雲頭自去人間尋樂子去了。


    賀生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背著行囊上京遊學,還帶著江南煙雨的濕氣,溫潤的讓人見之難忘。


    那時正在下雨,參宿施法變了個亭子,賀生著急忙慌的就躲了進去,參宿看著他慌忙曬書的模樣覺得好玩,笑了好久才撐著傘進了亭子。


    賀生是個很正經的書生,看見參宿的第一眼白淨的臉就紅了個徹底,參宿壓低了帷帽,全都假裝看不見。


    她編了個孤女投奔親眷的故事,與賀生相伴上京。


    賀生是個不錯的人,很像聖賢書讀多了的學子,含蓄內斂有學識,嘴邊還掛著聖人雲。


    但,參宿知道賀生其實跟她一樣,都是妖。


    參宿假裝不知,跟著他兜兜轉轉。


    不知道賀生是不是不認識路,上京的路竟然一直偏移去了西麵,參宿欲言又止,想到他是去遊學,走錯路好像也沒什麽。


    賀生和她在一間破廟歇腳,頭頂就是明月星空。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賀生抬頭看著星星:“參宿,你見過商星嗎?”


    參宿對上他的眼睛,感覺他眼中似乎有憂傷縈繞。


    “我隻愛參星,參星在西,我隻在西方眺望過商星。”


    參宿說謊了,她真的隻愛參星,但她也從未看過商星。


    賀生低吟不語,再抬頭半邊眼裏已經蓄滿了淚,他說:“參宿,你快走吧,我是來害你的。”


    參宿笑了:“你為什麽要害我呢?”


    賀生的淚已經掉了下來:“妖域的人想要你的神識,要我把你帶過去。”


    參宿不動如山,依舊笑:“那你又為什麽要放我走呢?”


    “你上一次來到人間,從捕蛇人手裏救了一條小蛇,我就是那條小蛇。”


    參宿輕歎一聲,身形化煙繞著賀生飄了一圈:“你也走吧……”


    故事到這裏,參宿的喜歡剛剛開花就已經枯萎死了,她也再也沒有見過賀生……


    芳華殿燈火通明,是參宿還在徘徊,謝昭已經死而複生很久了,但參宿還是喜歡時不時的來這裏走一走。


    “可是上神在此?”齊宣提著燈笑眯眯的走了進來:“上神可叫我好找。”


    參宿迴了神,換了慣用的笑臉:“呦,阿元都遣你來找我了,莫不是有什麽大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荒荒說今日難得人齊,叫我來請了諸位前去吃酒抹牌熱鬧熱鬧。”


    “哎呀,那快走吧,我正困頓呢。”參宿捏來團扇,趕在他燈光前麵走了:“聽說你和阿元從江南迴來,話說迴來我都好久沒去過南岸了,可有什麽好玩的事說來聽聽。”


    齊宣放慢步子,落後她半個肩:“好玩的倒是沒什麽,就是遇見了一則奇事。”


    “哦,什麽奇事?”


    “我們遇到了一間寺廟,叫什麽蘭因寺,寺中的主持不是人,我們瞧著像是一位有千年道行的妖修。”


    參宿笑了笑:“這事確實奇,怎麽連妖都能看破紅塵出家去了呢。”


    齊宣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我和荒荒看著卻不盡然,那寺中多求再續前緣,或是來求斬斷因果的。”


    參宿揉了揉額角,淡聲發笑:“是嗎,那麽稀奇啊。”


    蘭因寺的夜空很美,抬頭還能參星。


    參宿從高聳的樹上落下,腳步輕輕但也踩碎了不少落葉。


    她一抬頭,眼前多了一抹月光,江南雨中彌漫的濕氣一下子又縈繞了上來。


    參宿和他對視良久,兩人誰都沒說話。


    他鬆散著眉眼,微微發笑:“今夜的參星很亮呢。”


    參宿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商星也不錯。”


    最後,兩人相視一笑,海潮轉身離開。


    次日,參宿在茶樓裏接濟鬱鬱不得誌的書生時,蘭因寺住持圓寂的消息也一並傳了來。


    參宿掩去半邊掉下的嘴角,請書生寫了兩份祭文。


    夜晚再次來臨,參宿在參星下燒毀一份,另一份燒給了商星。


    相逢即是緣,緣分有深有淺,有些緣分即使相見怕是也會錯過。


    參宿不覺得這有什麽,她已經走了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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