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最近不太開心,她也不太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點不開心。


    大概好像是因為季成憲。


    事情的起因是滿月遇到了未死的季成憲,但他現在就要死了。


    滿月在他身上嗅到了腐爛的味道:“你要死了嗎?”


    季成憲現在不是季成憲了,他比其他人活的久了,如果還是季成憲會被當怪物的。


    “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他看著很疲憊,臉龐還是年輕的模樣,隻是頭發花白像個老人。


    滿月低頭碰了碰他的額頭,還是溫溫熱熱的,沒有涼。


    季成憲扯出了個笑容:“今晚有月亮嗎?”


    “有的。”滿滿打開了半扇窗戶:“你看,是個彎彎的月牙。”


    他閉了一下眼,惋惜道:“真可惜,不是滿月。”


    滿月眼睛亮晶晶的,趴在他床前:“可是月牙也很好看呢,你看那裏還有星星。”


    他笑得淺淺的:“對啊,有月亮就好了。”


    滿滿不知道他在想,隻是感覺他似乎有點悲傷:“你怎麽了?“


    季成憲搖頭:“你不懂。”


    滿月更糊塗了,低頭碰碰他的額頭隻覺得發燙,於是又變迴了小白蛟的模樣,盤踞在了他的身側:“睡一覺吧,睡醒就好了。“


    他閉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又說了一遍她不懂。


    不久後季成憲又醒了一次,問她還記不記得季重玉。


    滿月愣了愣,鼻尖好像又彌漫了許多清淡好聞的竹葉香,眼前的迷霧散去後還有一個翩翩舞劍的少年人。


    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她說她自己記得。


    季成憲點點頭,含笑長逝。


    滿月“蹭”一下變迴了人形,把耳朵貼近季成憲的心口。


    很顯然,她不會再聽到心跳聲了。


    這是滿月第二次那麽清晰的感受到死去,上一次還是謝昭離世。


    不同於上次的撕心裂肺,滿月感受到了傷心。


    滿月想著想著覺得自己臉上涼涼的,抬手摸去,摸到了一手的濕。


    原來是她哭了嗎……


    此時,紙窗吱呀吱呀的晃了兩下,滿月迴頭看去,卻被吹了一臉的涼風。風拂過季成憲身側,瞬間就將他的身體破碎成了點點飛灰星光,不肖片刻化為烏有


    滿月伸手留住了一捧星光,揚手將他送還了外麵的天地……


    “怎麽突然下起雨來了?”齊宣沾了許多水汽,手裏還捧著一束梨花。


    沈荒搖著扇子往天上看了看:“許是雨師布雨時殃及了,這雨看著也不會下多久。”


    兩人在廊下站了一會兒,沈荒還是畏涼,沒一會兒就迴了殿中休憩。


    誰知沈荒將將睡到就來了人,齊宣打開殿門一看,竟然是一隻淋成落湯雞的滿月。


    齊宣把滿月引進門,很有眼力的找了個借口退到了廊下。


    “你這是做什麽去了,外麵下雨也不運功避一避。”沈荒使了法術祛了她的一身濕,又給她找了身新衣。


    滿月不答,乖乖的任沈荒解開淩亂的頭發擺弄。


    齊宣在外敲了敲門:“可好了,新下的藕粉桂花糖糕可要吃一口?”


    “你送來就是,再燙口熱酒來才好。”


    “哎,我知道了。”


    齊宣揮手落了大半紗帳,將藕粉桂花糖糕送在梨花廚邊的小桌上,又自在帳外支著爐子燙起了酒來。


    滿月囫圇吞了一塊糖糕,拍拍手迴身抱著沈荒的脖子又蔫了。


    沈荒摸摸她的發頂:“怎麽了?”


    滿月偏頭把臉埋在她堆著的頭發裏,悶聲悶氣道:“季成憲死了。”


    沈荒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帳外“哐當”一聲擾了心神。


    齊宣慌忙起身:“無事無事,不過是我手抖跌了個盞子。”


    沈荒收了前傾的身子,溫聲安撫住了滿月,讓她就著熱酒吃了兩枚安神的丸藥後才將她送去了偏殿哄著她好歹歇下。


    “可是驚到你了?”沈荒迴來拉過了齊宣,夫妻倆挨著手腳坐到了床邊。


    齊宣俯身匍在她腿上:“生死有命,想來他多活的這些年也很不容易。”


    是啊,有些時候,長生也不是好事。


    沈荒順著他的鬢發往下摸:“你也在傷心嗎?”


    齊宣歎過氣後點了點頭:“好歹也是我從前的故人,他這一去,人世間怕是真的再沒了記得我的人了。”


    沈荒俯身在他臉上落了一吻:“沒事的,我從在人間就記得你。”


    齊宣順勢拉過她的手,貼在臉側埋了埋。


    後麵幾天滿月還是悶悶不樂的不高興,江畔也不在,沈荒幾番哄她都不見她的笑臉,


    直到外出的謝昭歸來,滿月磨磨蹭蹭的摸進了她的寢殿,然後當著謝昭沈胤川的麵一頭撞進了床上蒙住了頭。


    謝昭撂了手裏的竹簡,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來迴顧湧:“元元今個還同我說你這幾日不痛快,我本來還不多信,看來是真的不痛快。”


    滿月從被裏露出了頭,期期艾艾的抱住了她的肩:“我隻是總覺得很傷心。”


    謝昭瞥了一眼窗邊的沈胤川,又摸上了滿月的臉頰:“為什麽呢,你是為季成憲死了傷心,還是為沒見到的季重玉傷心呢?”


    滿月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啊。”


    謝昭繼續問:“那你是為什麽傷心,為喜愛之人逝去傷心嗎?”


    滿月思索著點點頭:“或許是的。”


    謝昭貼了貼她的臉頰,歎道:“汝之傷懷,實是吾之過也……”


    …………


    “然後呢?”顏良喝了茶繼續問她。


    謝昭接了沈胤川遞過來的茶接著頭疼:“總之,是我想左了,同沈胤川隻一味的圈著她,沒教她經過外麵的吹打。”


    沈胤川扶著她的肩頭,輕輕按了一下。


    謝昭迴頭看了看沈胤川:“不光是滿月,元元……也是我們不好。”


    顏良斜眼瞄著他倆:“你也就罷了,你身後那個如今倒是乖覺的低眉順眼了,從前對著元元也是你沒見的冷淡。”


    謝昭不吭聲,沈胤川也跟著不吭聲了。


    “所以元元還算好,滿月該怎麽辦?”


    “她沒見過,那就讓她去人間見見好了。”


    就這樣,滿月去了人間。


    臨行前,沈荒和齊宣去送,把多年前季成憲給他們二人的匣子還給了滿月。


    “這裏是季重玉留給你的東西,當年不好給你,如今也算是到了時機了。”


    滿月接過卻是搖頭:“我感覺時機還是不到,還是等我以後再看吧。”


    於是,滿月沒有再被關迴地宮,而是隨心所欲的在人間沉浮了數百年。


    日久天長,滿月看見了很多,慢慢的似乎也就懂了自己的傷懷。


    也懂了一些季重玉與季成憲……


    直到某一天,滿月突發奇想打開了那方匣子賞看,待她看完最後一封書信,殿外突然打了響雷。


    滿月推門一看,滿天驚雷,正是她苦等數年不遇的大劫。


    火花四射間,滿月亦於劫中頓悟。


    原來竟是如此,隻得歡喜,不知悲傷,又如何算得人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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