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樣你又該如何應對呢?”


    祝李的聲音自遠近各處響起,又似直擊腦海,就在眼前……就在劍的碎片之中。


    提納看著手上流走的劍碎片。


    這絕不是物質的劍,而是劍的直感,或者這麽說——“不拘於形的意”。


    眼前一塵一壤,乃至流動的風,沉降的氣,有形的,無形的,皆是劍,是劍的“意”,是“劍”字所指代以此為名,被此定義的具體武器的延伸。


    「剛才的確是劍的感受,到頭來是空氣麽……」


    提納表情自來此處第一次沉靜了下來,眼睛平視,似乎穿過了空無,直視祝李,直視著他的本質。


    不過這似乎反倒是祝李所期待待。


    “抱歉,似乎打破了某個家夥單方麵擬定的章法,不過好景就在眼前,怎能錯過?正好,搞了這麽久的無所吊味的角色扮演,稍微釋放一點兒真我吧?”


    「“稍微”……指的是跨越兩個層次的實力跨越麽?不過倒是能理解,和那些家夥很像……」


    “剛才你抹去那條灰蟲的一招,也是‘劍’吧?是劍吧?絕對是劍,對嗎?既然同樣持有這樣的道則,那麽你一定能明白這樣的心情……”


    提納拍了拍右肩,似乎剛才捏碎的不止一把劍,所以這上麵沾了灰。


    「贏了便是龍,輸了便改口叫蟲嗎?跟通緝令上麵所述一致呢。唉,又是這種家夥……」


    表情淡然無味,卻對著這個家夥第一次開口了,


    “原來您在這裏啊,真是預料之外的出場,意料之內的性格……看來剛才的雨似乎沒有影響到您的心情。”


    “雨?雨!?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啊!小友!!”


    聲音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扭曲,越說越了無所忌。


    “這是雨!這是雨!這遍地塵埃是雨!這漫天繁星是雨!!這劍是雨!!!”


    祝李似乎興奮到了極致,空氣與塵埃並結扭曲,光線光線複織、重構,顯現出他那蒼白的人影。


    “那麽,小友,再與我舞一曲如何?在這裏,在雨中,與劍舞!”


    說著,那蒼白的人影走近,無法阻抑,無法迴避,就這樣走來,就這樣刺來、斬來、挑來……襲來!


    提納的眼睛注視著前方,從眼前空無一物,到祝李憑空出現,再到他徑直走來,然後,舞劍、成劍,始終淡漠。


    “我今天要接見的客人似乎有點多了。”


    提納平舉左拳,一握,風倒逆,壁障碎,破壞劍。


    劍很多,不止一把,這不是能以數字明確量級。因為這一切,遍地浮塵是劍,遊雲薄暮是劍,光陰吐息是劍,而破壞它們的亦是劍,逆構風得來的劍。


    實劍碎,為斬虛劍碎。


    然後風止,空氣為之遏滯,這是代價。


    換得的是——一片幹淨的領域,無物可為劍。


    而這正是提納所求。


    無劍,那便使用這“無劍”。


    然後,持劍。


    作雲上曲,與繁星映。


    「這家夥剛才倒是沒說錯。」


    “不過,組首小曲的空隙倒是抽得出來……此劍名為「星湧」,還請不吝賜教。”


    祝李蒼白的人影已然襲至眼前,說話,向來不是什麽好的戰鬥習慣。凡人的戰場便是如此,但很明顯,立於此地的並非什麽凡夫俗子。


    所謂“無”之劍,自當從無處生,從原本所有被認為不存在的原點、空間所誕生,自被無視、被忽略、被下意識略過的無關時點出現。


    然後自然而然,劍劃過人影,就像自“無”中出現一樣,毫無痕跡地帶上所斬之物迴歸於無。


    自提納的劍打在祝李的影上,無劍與白劍對撞,沒有什麽鏗鏘,沒有什麽寒光,有的隻是宛如用橡皮擦去了一層淺薄的影像,毫無意義的隨手之舉——或許更甚,這個過程甚至不需要提納出手,這被賜名的“無”劍,便已自行斬向他的敵人。


    “有意思!有意思!!這才是你的本性,還保留這層虛假的偽裝幹什麽呢!?還說這些無所意義的話語幹什呢!?還扮演這種不知所謂的角色幹什麽呢!!?你在想的,你要藏的,都在這劍鋒之上啊——聽啊,它什麽也沒述說,他的本質和你一樣,淡漠……嗬嗬!還掩藏了不知多少嗜血。聽吧,這柄被冠以不相稱之名的劍,渴望攪碎強者的靈魂,渴望痛飲他們的血——渴望痛飲我的血,來吧!釋放你的本我,攪碎我的魂,痛飲我的血!!!”


    一個蒼白人影被抹去,無數蒼白人影又被喚起。這本應轉瞬即使的對決,似乎在對方的癲狂之下演化成了一種量的拉鋸。


    他的話是真的多,可是就像他不會站在那裏聽提納說完話一樣,提納自然也不會就在這裏什麽無所事事聽他瘋言瘋語,至少他的劍不會,至於人倒還是在這兒麵無表情無所行動,心裏啥也沒想,至少我沒讀到。


    “您的話似乎講完了,很精彩,充滿情感。不過我接下來可能會說一些很無禮的話,還請見諒……嗯,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希望您不要產生您能讓我這麽做的錯覺,小小期望一下。”


    提納無奈地聳聳肩,十分鬱悶的樣子。


    “你!說!什!麽!”


    祝李怒極,仿佛即將失去繼續教唆的理智,那些白影也不再玄凝穩定,它們外表開始詭變,兇刺驟起、惡端增生,形態變得兇獰,武藝與反應反倒精進,連“無”的劍都數次斬空,使兩人角力的陣線都向提納迫近了幾米。


    “好!好——好……看來我的禮數反倒成了被你看輕的理由。那我何必咽你這口氣!!噩兆劍——「響吾空鳴」,起!!!”


    兇獰的人影——兇獰的劍意猛地消失。極快,快到瞬息而至的“無劍”還沒落下便失去目標。


    快到提納直視著他,直視著眼中那不被形態固定的詭變形象,那不是可以被稱為劍的存在,更不是可以被稱為“人”的東西。


    如果硬要拉出一個形象的比喻,那隻能是——“波”,不在常識空間迴蕩的波。


    雖然這樣的波在我看來毫無破解之法,不過看提納……呃,好像還是一副沒啥意思的樣子。


    “看來您準備好了,由於您單方麵多次違背乃至破壞了劇本,耽誤了我五分46秒,近六分鍾的行程,您可以高興一下,下去之後被太自傲……就這樣,該正式上路了,祝先生。”


    提納打了一個響指,地麵似乎與星空響應,規律浮動。


    隻見那繁星點點,化作花火,化作流光,化作無數的線。不知何時,整個星空成了一張幽紫的畫布,而祝李那無法言述的詭異怪狀的波也隻是這副畫作之上幾根抽象的線。


    然後,這副畫被提納從天上摘下,卷在手中。


    搖頭笑了笑,他歎了口氣對我說:“我該說聲對不起,實在沒啥好看的,沒讓你看到想讓你看到的東西,看來我的心性還得繼續打磨。這一頁就此翻過吧,咱們該去幹此行的正事了,去給咱們那個僻遠的義親問個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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