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遠兒也來了。”


    顧二夫人拿著東西的手一鬆,鍋碗“嘭”一聲,跌落在地,她卻已毫不在意,一轉身衝出了破屋。


    顧二叔見狀,擔心夫人心急之下摔傷,急忙跟在她的身後,也跑出了破屋。


    很快就趕上了,扶住她的手一起往村裏喧鬧處快步跑去。


    林秋兒他們十幾輛馬車一出現在牛頭村,立刻引起轟動,畢竟在少有外人來的牛頭村,這已經是最近第二次有人來了。


    聽說是要找那些流放過來的人,村裏人都搶著帶路,一路鬧哄哄往顧家所在的破屋而去。


    顧安遠自從進了牛頭村,就撩開車簾四處張望,他第一個發現了遠處跑來的顧二夫人。


    “阿娘。”


    他高興地跳下馬車,跑向了顧二夫人,越來越近,麵對麵了,本以為是相擁而泣的場景。


    卻沒成想,顧二夫人和顧二叔兩人躲過了顧安遠,朝著馬車的方向繼續跑。


    撲了個空的顧安遠,不可置信地轉頭,隻看到顧二夫人的背影,他不死心地大喊,“阿娘!”


    顧二夫人腳步一頓,怎麽聽到遠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轉頭看去,隻見到一個長相醜陋的矮個子青年。


    嗯,肯定是自己聽錯了。


    她轉身繼續和顧二爺往馬車跑。


    顧安遠再也忍不住了,施展輕功追上攔住顧二夫人和顧二叔兩人,“阿娘,你怎麽了?我是安遠啊。”


    顧二夫人和顧二叔本來被攔住,心裏煩得不行,再一聽眼前醜陋青年竟然說自己是安遠,有些吃驚。


    “你別說笑了,遠兒雖說長得沒有多俊朗,但也不至於磕磣成這樣。而且你這年紀,都快趕上我夫君了。也就....也就是聲音還有點像吧。”


    來自親娘的吐槽最致命。


    顧安遠臉都皺成了爛菊花,伸手要去拉顧二夫人卻被顧二叔重重拍開。


    “阿娘,我真是安遠。林姐姐說為了以防有人認出我來,就幫我化了妝。”


    顧安遠邊解釋邊用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試探問道,“我現在的樣子,真很醜嗎?”


    聞言,對麵站著的顧二夫人和顧二叔的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下子,顧安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果真印證了林姐姐說的那句話,親娘站眼前都認不出來自己。


    顧二叔突然想起,江湖上有一個說法:若是易容術精妙,可讓人改頭換臉。


    難不成,眼前這人的臉上真易容過?


    “慧娘,先等等,等咱們見了林姑娘再說。”


    顧二夫人卻沒有聽他的話,走上前去拉起顧安遠的手,捋起袖子在他手上尋找起來。


    她還記得遠兒8歲時調皮爬樹,摔下來時手肘在地上拉了一個大口子,當時快把自己嚇死了。


    當在手肘的位置,找到那條又醜又長的傷疤。


    顧二夫人的眼淚就撲簌簌往下掉,用指腹摸了摸,喃喃道,“真是遠兒,真是遠兒.......嗚嗚嗚嗚.......”


    接著就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放聲大哭。


    哭聲之大,震得被她抱著的顧安遠耳朵嗡嗡響,他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自從知道因為自己離開皇城,全家被皇帝抄家流放,顧安遠就自責到快自閉。


    現在見到爹娘還活著,他心裏的愧疚、害怕才敢顯露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顧二叔在一旁想安慰顧二夫人,卻無從下手。


    林秋兒掀開車簾,看到的就是顧二夫人和顧安遠兩人抱頭痛哭,顧二叔在旁邊不知道如何安慰的場景。


    “夫人,許久不見。”


    她跳下馬車,緩步走到顧二夫人母子兩人身邊,伸手輕而易舉將兩人分開。


    顧二夫人轉頭看見林秋兒,臉上掛著淚,嘴角勾起笑招唿道,“林姑娘....許久不見。”


    掏出手帕幫顧二夫人將臉上的淚擦去,扶著她的手,往破屋的方向走去。


    和她說起自從分開後,前往泉安府所發生的趣聞樂事,還說起第一次見到漫天黃沙的震驚,瓦勒城的異域風情。


    三言兩語就輕鬆將顧二夫人的注意力,從悲痛中轉移出來,而顧二叔和顧安遠跟在兩人身後,默不作聲。


    到了破屋,林秋兒先是去給顧老太爺和顧安清把脈。


    顧老太爺已經六十了,前幾年又因為中蠱早已衰敗得不行,若是好好養著,還能活個幾年。


    這一次從臨高一路流放來山善府,吃不好睡不好,更重要的是鬱結於心,竟然是命不久矣的脈象。


    而顧安清則是有外傷在身,流放路上沒有好好上藥,發炎長膿,強撐著到了牛頭村就一頭栽倒。


    好在年輕恢複力好,吃下百花解毒丸後,現在已經恢複了些。等下給他處理下外傷,再養一養,很快就能恢複如初。


    “林姑娘,阿爹和安清兩人怎麽樣?沒事吧?”顧二叔等林秋兒放下手,便開口問道。


    林秋兒眼睛在破屋內掃視一圈,這環境實在惡劣,在走之前必須要讓他們有個好點的地方可以遮風擋雨。


    “老太爺的身體本就不好,現在更糟。你們做好準備吧。”林秋兒斟酌再三,這才開口道。


    “不,不會的。林姑娘你醫術好,再給看看,你再看看....”顧二叔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激動地扯著林秋兒的手,讓她在給顧老太爺把脈。


    “我無能為力。”林秋兒歉意地抽迴手,走到另一邊,給顧安清處理外傷,上藥。


    顧二叔的背,瞬間都彎了幾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此時顧二叔跌坐在墊著稻草的地上,手緊緊握著顧老太爺幹枯的手,低著頭落淚。


    顧二夫人在他身邊蹲下,低聲寬慰他。


    這邊林秋兒給顧安清上完藥,轉頭就見到顧大夫人那呆愣愣的模樣,就問顧二夫人這是怎麽一迴事。


    顧二夫人歎息一聲,將顧大夫人變成這樣的事情經過告訴了林秋兒。


    原來皇帝下旨降罪顧家後,按理說,守寡十幾年的顧大夫人是不用一起被流放的,隻要她娘家願意接受她,接她迴家。


    可沒想到,皇帝旨意剛下到顧府不到半個時辰,說是迴家求爺爺出手救人的尤雲柔沒迴來,卻等來了尤侍郎的斷親書。


    接到斷親書那刻,顧大夫人還有什麽不懂的?


    她放聲大笑,連說了幾聲好,笑聲停下後就變成現在這樣呆愣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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