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斌每日看完外頭的軍報,寫成一條一條的簡報給她看,多是前線敵情、作戰以及死傷情況,又把正廳內的大沙盤一日一更新,看的夭夭驚心動魄的,隻覺外麵炮火連天無一日的安生,前線的將士們浴血奮戰,拋頭顱灑熱血,拚盡全力要把契丹人趕出這白山黑水、富庶之地;與此同時,綿延數百裏的白山卻像是個世外桃源一般,安靜且富庶。


    “不知軍中的醫藥夠不夠用,糧食夠不夠吃?” 看著麵前的一盤核桃糕,糕點柔軟滋糯、香氣撲鼻,以及一碗冒著熱氣的蝦仁粳米粥,夭夭一點胃口也沒有。


    這幾日她一日隻吃兩餐,粥菜皆清減了,朝食便是一碗粥和兩塊精致的糕點,及一碟配粥的小菜,清淡落胃而已;晚間的宵夜也不讓做了。且頓頓都把飯碗吃個精光,不再浪費糧食。


    楊嬤嬤依次給周斌、張彌等人端了包子、肉餅、湯等飯食,笑道:“郡主這年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本來吃得就不多,又減了胃口,難道以為自己一個人少吃幾頓能省出大軍的口糧嗎?咱們將軍若是知道郡主每天隻吃這些,會怪咱們伺候不周的。”


    周斌會意,忙笑道: “大軍作戰時雖一大半要靠後方的糧餉,但軍中亦有長隨的募糧官專門負責就近籌備軍糧,以備不時之需。且各營中自有火頭軍,專門負責各營的夥食;大將軍此番去攻遼陽,大營便紮在了華表山,如今尚在初冬,山中野物盡有,附近又有鎮甸人戶,郡主萬不必擔憂軍糧的問題。該每日多加餐飯,省的叫大將軍擔憂才是。”


    夭夭點點頭,不好意思地說:“你說的是。將軍他仗打了十數年,這些事兒自然會考慮妥帖,倒是我杞人憂天。叫你們見笑了。”


    “郡主是關心者亂。”張彌放下碗 ,一大碗羊肉湯餅吃得他滿頭大汗,甚是痛快;又徒手撕了一塊肉餅來吃,大聲笑道。雲羅扭頭諷刺道:“你竟知道什麽叫‘關心者亂’?是我平日裏小瞧你了。”邊說邊撂過去一塊手巾,張彌接過來擦汗,笑道:“這是郡主日常說過的,你不記得,竟還說我?”“我素日伴著郡主,知道的多了去了,你能知道多少?旁的不說,飲食上淨喜歡吃這些腥的膻的,快把我們的屋子熏臭了。”雲羅嘴上不饒人,說得張彌一張臉繃得通紅,也不迴嘴反駁,看著雲羅隻是訕訕地笑。


    “快別鬥嘴了,你們倆也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別笑話誰。前日那大鍋的羊肉萊菔(即“蘿卜”)湯咱們可都吃了,小桃一個人就喝了兩碗呢!”夭夭笑得臉酸,一邊揉腮一邊說。


    小桃正埋頭吃飯,冷不防被點了名,忙笑道:“明明是郡主自己想的好點子,叫雲羅妹妹做了,自己嫌味道重又吃不多,楊嬤嬤急了就讓我們吃,這會子還打趣我們?”


    “這可是好東西,‘冬吃萊菔賽人參’,羊肉補氣生津,多吃可強身健體。”夭夭笑眯眯地解釋,又暗自遺憾:這副大小姐的身子,脾胃又虛弱,想吃都吃不了幾口。


    “可咱們這兒人參多的是,那萊菔還要從外頭運來,比人參還金貴呢,直接拿人參去燉羊肉不是更好?”小桃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解。


    夭夭啞口無言。


    張彌吃完了飯,端坐在一旁等周斌慢慢吃茶,楊嬤嬤和小梅、小桃一同收拾碗筷碟盞兒,雲羅照舊奉上親自沏的一甌雪梨飲來,夭夭坐在矮凳上接了,梨香清甜,入口不膩,喝了幾口,忽然想起一事,便笑著問道:“高麗王子這幾日都在做什麽?他也算是我半個救命恩人,論理我要親自去謝一謝的。”


    “答謝的禮早送過去了,還是那幾樣土產。”雲羅撇撇嘴,“人家如今可高樂著呢,看著也不像稀罕咱們的禮物。”


    “我見完顏公主這幾日魂不守舍的,早出晚歸,甚而連飯都不在家裏吃了,莫不是和他?”夭夭瞅了周斌一眼,周斌笑笑:“郡主既然心裏猜著了,就別為難屬下叫屬下說了。況且他們倆又都不是白山的人,彼此又有情誼,且高麗王子雖然人品出眾,卻是個庶出的,將來也繼承不了王位;即使成了事對咱們也沒壞處。郡主不如靜觀其變。”


    一時喝完了茶,周斌、張彌道了謝,張彌還要和雲羅說幾句話,誰知雲羅正滿心不痛快,便說了句午後要獵隻野山豬來做熏臘肉,請她晚上等著說話。


    說罷便和周斌一起出去了。


    過了鏈橋,張彌問道:“大哥,如今咱們在那兒留的戍衛撤走了大半兒,餘下的也不管事,四公主日日出入高麗王子居所,又一人一馬結伴同遊,還不叫人跟著,這孤男寡女的,要是在咱們轄下弄出事兒來,隻怕不好吧......”


    周斌笑道:“那有什麽?男未婚女未嫁,且身份相當,我看郡主的意思倒是樂觀其成呢!”


    張彌不解,問道:“高麗王子來白山,看著是做客,其實就是人質。郡主把他安置在別院,也不與他見麵,雪山公主是咱們郡主的好友,又有大將軍的關係,親疏很是明顯;別不是因為——我聽雲羅說,那完顏王子幾年前還曾打算著把她這個妹妹嫁給咱們大將軍,老將軍不答應,這才沒成。如今她和高麗王子對了眼緣,倒是解決了咱們郡主的一件心事。”


    周斌見他終於知道盤算事兒了,欣慰的很,拍一拍其肩膀,道:“郡主光風霽月,你卻在背後嚼舌根子,真是大膽!你不知道,那四公主的父親函普可汗本是高麗人,十六歲時因為戰亂流落到完顏部,如今一步步成了功業;如果完顏部能與高麗王聯姻,隻怕是天大的好事!嗐!那安木圖是個沒運氣的,若是成才些,他與四公主的婚事早就成了,跟在女人身後恨不得片刻不離,能成什麽氣候?”


    張彌臉一熱,忙點頭稱是。又道:“如此說來,倒是高麗王子占了大便宜了!”


    “高麗王這些日子頻頻向咱們白山示好,又把最英俊的小兒子派來,是什麽目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衝著咱們郡主來的。現在那小王子有了別的想頭,我高興還來不及的,怎麽會阻礙他的好事。”周斌扶著欄朝石居看了一眼,自覺話說得急了,忙笑道,“如今郡主和大將軍訂了婚,別人敢覬覦,就是咱們的仇讎。不過,你擔憂的也有理,挑幾個人暗暗跟著他們吧。”


    張彌很給麵子的笑著連連點頭。心道:剛剛吃個茶而已,恨不得耗到郡主午睡才走,你的心旁人難道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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