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石居,夭夭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又想著和老趙一起用午飯,便隨便喝了些奶茶,吃了塊點心,在書房裏強撐著等他迴來。堪堪地等了大半個時辰,夭夭才聽到外頭傳來白靈的興奮的叫聲,這破狗大概是玩得很痛快,想起了主人,一迴石居就衝到她跟前又蹦又跳地求關注。


    “白靈今日立了大功,替咱們在野林子裏找到了一個迷路的傷兵。”老趙進了書房,望了一眼正笑嘻嘻擼狗的夭夭。


    “是呀,白靈還救過我性命呢!”夭夭望了一眼吐舌頭的白靈,它像是能聽懂人話似的,興奮地蹦了一蹦,哼哼著。男人麵色微憫,過去默默攜了她的手,柔聲道:“咱們去吃飯吧。今天你有口福了,我打了兩隻榛雞來。”


    “阿嬤和雲羅做了‘飛龍湯’?”夭夭聽罷,雀躍不已。


    “飛龍湯”乃是東北地區的一道名菜,夭夭前世是個窮鬼,隻是聽說過飛龍肉的美名,知道所謂“飛龍”不是什麽高級爬行動物,而是一種鳥兒,且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榛雞;自打這東西上個世紀末身份升了級,東北名菜“飛龍湯”便走下了神壇,世人想吃一口也難得了。不想她這個貪嘴的今世卻有緣在雪山時吃過一次,雖當時條件有限,僅將榛雞拔了毛去了內髒洗淨,再抹上鹽巴烤熟,卻已是雪白香嫩,入口即化;如今看來,那般吃法實在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現下石居有雲羅這般好手藝的廚娘在,大約不會辜負這難得的珍饈異味。


    二人攜手一同來在外間坐定,方方的一張楠木桌子上,四樣小菜,兩葷兩素,碧綠的清炒筍絲,鮮嫩的涼拌蕨菜,以及碼得整整齊齊的一碟子焦黃酥脆的鍋爆肉、一碗香氣四溢的雪菜蒸肉;中間是一海碗漂著菌菇丁兒和數點野蔥花的“飛龍湯”,又有兩碗粳米飯,一碟子羊肉白菜麵餅。


    夭夭看了一眼那碟子金黃的鍋爆肉,不覺食指大動,吃飯前先誇廚子,便向雲羅笑道:“難為你還記得,做這個不容易吧?”


    “郡主在府裏的時候,就心心念念的要吃這個,說了幾遍;外麵又尋不到這名色,我如今得了空兒,就跟阿嬤商量著叫鐵匠師傅打了一口鍋子,琢磨了幾天就做出來了。不費事的。”雲羅笑嘻嘻地說道。小桃正為埋頭揀筍片喝湯撈肉吃的夭夭奉上新沏好的紅參茶,又給老趙斟了一盞梨花白,聽了此話,便瞧了一眼興高采烈表功的雲羅,笑著朝他二人“告狀”道:“這菜我們被你強逼著吃了十來日,好歹你滿意了,上了桌了;不然,這石居的女孩兒都要被你喂胖了。”


    一語未完,連忙著布菜的小梅、玉紓也掩口笑了起來。


    “你們年輕姑娘家,胖胖的倒好看些。”趙楮幾塊鍋爆肉下肚,滿口焦香肥鮮,又飲了一盞醇香美酒,不禁心情大好,便瞧著她們笑讚了一句。小梅、小桃聽習慣了,倒沒什麽,雲羅、玉紓卻紅了臉,低頭微笑不語。夭夭有些警覺,唐代女子以豐潤健壯為美,她這四個丫頭皆是十五六歲的少女,雖談不上“豐美”,卻個個身姿楚楚,腰是腰臀是臀的,頗有動人之態;連林妹妹一般的玉紓個子也比她高半頭,身材也好許多。


    “難道......,自己能看不能吃,這男人忍不住情欲,背著她偷摸的瞧上了哪一個?精神出軌?”夭夭胡思亂想了一通,心下不爽,低頭鬱鬱地咬了一大口鍋爆肉,又警覺地瞟了對麵的男人一眼,彼時他正低頭炫飯,對她的靈魂凝視毫無察覺。


    “小桃啊,你今年滿十七了吧?”


    老趙風卷殘雲地將麵前的羊肉餅子食盡,又喝了一碗熱熱的“飛龍湯”,便擦擦手不吃了;小桃忙斟了一碗陳皮雪梨消食茶給他,聽見他問得突然,不覺紅了臉囁嚅道:“奴婢過了八月便十七了。”老趙聽罷點了點頭,似乎在思慮著什麽事兒,便看了看夭夭,一眼瞧見她放了勺子、筷子和湯盞子,正直直地盯著自己瞧,不覺微笑道,“我有事與你商量。”


    於是當麵向侍奉在一旁的雲羅道:“這個羊肉餅子,還有這個煎肉極好。軍中的飯食整備起來費時又麻煩,打起仗來又容易誤事。”老趙望了夭夭一眼,接著說道:“我想派個差給雲羅和小桃:這些日子讓她們去軍中見一見管夥食的,商議著做幾種便於攜帶且能充饑的飯食;比如這種肉餅子。將士們吃飽、吃好了才有力氣打仗。”


    雲羅是個愛表現有工作熱情的家夥,一聽這話便興奮地看了看夭夭,那意思是“她十分願意接受領導的安排”。夭夭無奈,隻得對老趙說:“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她倆畢竟是女孩兒,軍營裏都是男子,隻怕多有不便,將軍須安排個得力的人跟著。”


    “我叫王英陪著她們去。”老趙喝了一口夭夭的紅參茶,苦得皺了皺眉。


    “明日我不打算出門,張彌左右也是閑著,不如叫他也帶隊跟著過去;一個陪著雲羅去找夥房管事的;一個隨著小桃巡營,也好叫我的丫頭長長見識。”夭夭覷著老趙的臉色,見他如常笑著,便繼續說道,“畢竟是我們白山的事兒,該是我想著的,倒煩勞你如此操心。”


    “你我何必見外。”男人遞過來一個深情且火辣的眼神。


    夭夭頓時心如撞鹿,耳朵燒了起來。


    “小桃識字,又心細,到軍營後要多看多記,若是見著有什麽不妥的或需要補的,迴來跟我說也可,跟你們郡主說也可。”趙楮笑吟吟地吩咐,又鼓勵性地看了小桃一眼,“去個三五次便好,若是能解決些實際問題,我會知會你們楊將軍,給你們在功勞簿上記上一筆。”


    小桃躍躍欲試,緊攥著雲羅的手,激動得臉都紅了,趙楮含笑:“做得好,你們二人皆有餉銀可拿。”


    男人一臉神秘莫測,夭夭看著,心裏一片問號,又不好直接質問他要幹啥,難道是看上了她的丫頭,弄到軍中去好偷偷會麵? 那還不如在石居方便!哼!如今好歹有張彌跟著,也不要緊。


    夭夭想著,將盞子裏的殘湯一口悶了,又喝了口參茶,看著她們撤了桌子,簡單地洗漱了,便一言不發悶悶地往內室走。


    老趙笑了笑,隨即跟了進來,見四周無人,方抱住她撫慰道:“你這個醋吃得真是莫名其妙。我跟你實說了吧,是王英看上了你的丫頭小桃,輾轉叫予京來求我,我想著桃子年歲也大了,又是你身邊的人,輕易也不好讓王英來石居;不如安排他們共事幾次,若是小桃能看上,也不算辱沒了......哎,你別急著跳腳兒,聽我說完。”


    夭夭聽了一半便有些氣悶,在他懷裏幾乎要蹦起來,怕人聽見便壓低聲音反對道:“王英!王英喪妻不到一年,以前又沒見過我家桃子,怎麽這一來白山就突然看上了?到底是一見鍾情,還是見色起意,難道想攀我石居的高枝兒?你瞧他那五大三粗、一臉胡子的鐵憨憨樣子,如何跟我那嬌滴滴的桃子相配?”


    夭夭說著說著便有些激動,也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說好話招攬王英的,隻是一味地生氣,如今這山村野夫竟然覬覦起她身邊的人來,真是人心難測、得寸進尺啊!另有一層意思她不好表達:王英和小桃年齡至少得差個十來歲,這在古代雖沒什麽,可王英一個區區從六品的副尉,憑啥起心思娶自己身邊的人?又是父母雙亡,妻子俱喪的人,命這麽硬,小桃跟著他能沾著什麽好?


    “王英為人坦率誠懇、純良忠直,是個不欺心的好漢。再過幾年,憑借軍功得個四品、五品的將官也不是難事,你舍不得她們我是知道的,但是莫為了自己的私心,耽誤了這幾個丫頭的前程和歸宿。”老趙摸了摸她的臉兒,好言規勸道。


    “難道,難道我留一兩個在身邊就不行嗎?”夭夭揪著他的衣襟,鼻尖籠罩著一股濃重的男子氣味,“那雲羅、玉紓也留不住嗎?”她哀歎著,喉間一陣酸澀湧了上來。


    “如何留?你想叫她們嫁給府裏的小廝,給你當一輩子丫頭嗎?還是想叫我收她們做侍妾,給你做‘姐妹’?”老趙輕飄飄地砸過來一句話。


    夭夭有些頭暈,隻目含猶疑地望著男人嚴肅又帶著些戲謔的臉,試探著問道:“難道,這樣不行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山美人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心言水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心言水木並收藏江山美人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