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裏被洗劫了一個多月,無論是東林黨還是閹黨,原來有錢的,有權的和有勢的這迴都被闖字軍考問,抄家逼餉,就連東廠、西廠和錦衣衛以前都是考問人的人,這迴都成了被考問的人,劉宗敏製作五千具夾棍,木皆生棱,用釘相連,以夾人無不骨碎。官小的少拿點錢便有可能被放出來,勢力雄厚的,原來幾代為官的,家中厚實的大佬,成了重點考問對象,被掏吐出來的也多,這個均貧富和逼餉,徹底解決了人們心中的不平,一個多月的考餉和均貧富,把京城考問了個底朝天,說是均貧富,其實就是霸占。


    天下的錢都在官員的手裏頭,他們被逼繳上來的白銀三千七百萬兩,黃金一百五十萬兩,其他文物字畫古董值錢的文玩均不在帳,被劉宗敏另行入庫。逼餉中夾死的大明高官一千六百多人,很多不可一世的錦衣衛被夾碎腿骨,昏死在夾棍上,後來有奸滑的頭人放棄了原來的身份地位,帥手下大部投靠了劉宗敏,算是挽救了成千上萬個世間的精英。九門提督府邸被義軍翻牆進入,先把提督押送到刑部進行考問,凡是前朝官員都被關押起來,起初家裏能往裏送些錢來,他有幸沒被夾碎骨頭,家裏後來便再沒了消息,沒了特殊關照,九門提督在刑部大牢裏又多吃了不少的苦頭。


    闖字軍打進京城,消息傳到了山海關,不久傳出來大順朝昭告天下,守將吳三桂準備卷簾入朝,投了順降表,隻等著朝廷加封。沒過多日,忽聽說父親在京城被考問,特別是吳三桂的小心肝,最會哄人開心的小油嘴陳圓圓和在京城的大房子都被劉宗敏強行占用,吳三桂一氣之下,從此對大順概不奉昭,這就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但是,吳三桂並不是傻子,覺得這是在惹下了塌天的大禍,急派人去跟大清取得聯係,想借清兵對抗大順,此時,大清國的順治小罕王新登基,大清的實際權利落到了攝政王多爾袞手上,若是皇太極仍在世,他行事穩重,不會冒險跟吳三桂勾結,他跟中原是對抗的,一直是被剿對象,根本沒有圖中原的想法,而攝政王多爾袞是個異想天開之人,他雖沒有圖謀中原大地的野心,可他不拒絕與吳三桂的勾結,肯搭理吳三桂,一麵答應借兵給吳三桂,一麵真運調兵力。


    吳三桂借到了大清鐵騎這樣的強兵,膽子也大了,對大順皇上詔書概不奉昭,大順初掌天下,還沒形成有效控製,每日招降不斷,並沒有把吳三桂放在心上,整天忙著昭告天下,還得到處張貼安民告示,維護社會秩序,這夥人還是那夥人,是極左的那夥人,從搶掠者搖身一變,成了社會秩序的維護者,他們家裏有媳婦兒的,在京城裏碰到好看的強占過來給自己當媳婦兒,原來沒媳婦兒的,這迴借機會為自己踅摸一個時尚的,就地安家,在這一個多月中,京城裏真正做到了財富、女人和權利再分配。


    大順帝登基十八天後,天下有了安定,才想到提十萬王師,兵討山海關,大軍剛走,全京城一片哀嚎,京城裏每戶人家對大順都失去了信心。


    九門提督先前的諸多打點,因而夾刑或炮烙之刑均沒加身,被活著悄聲地放出來,心裏很是僥幸,他不知道家裏情況,急忙奔迴到家,直奔小門進院,哪裏能進得去?大門小門全換成了精兵把守,提督府邸不再是他的家了,改成了天王府邸,提督爺經多方打聽才知道家裏的親人都流落街頭,隻留下新娶來家的小妾殷桃,那殷桃人長得水靈俊俏被留下來,扶正成主人,提督這才恍然大悟,難怪家裏再沒有贖金送進來。


    這次的逼餉中,京城裏明朝大大小小的官員沒有一個是漏網之魚,其實,沒幾個官員是被贖迴家的,僅有幾個活著被放出來的眼望著自己的房子成了人家的,嬌妻愛妾成了人家的,田產成了人家的,隻能是在家門口偷偷地打聽一下剩下親人的下落,提督想通過關係求見殷桃,哪裏能真見到,天地已不是過去了,放在過去,九門提督在社會上有地位,在家庭有尊嚴,身份尊貴,遇事打發個家人出去,再大再難的事都辦妥,現在舊有的秩序全沒了,那時就算是一般的事,不用提官位,由家人們去稍微打點,事兒也都迎刃而解,可是現在換了人間,就算是舊秩序仍在,自己連飯都吃不上,拿啥去打點?很多官員都一樣的狀況,工部員外郎也有命被放迴家,守在門口偷見到了被霸占的女兒,父女兩抱頭,哭也不許出大聲音,更不敢發出怨罵之聲,這些霸占者沒有一個是講理的,都是粗糙之人,這些前朝高官成了有冤無處訴的人,過去他們都是聽別人訴苦喊冤叫屈,如今出了大獄,隻能是有一口沒一口討要著去投親靠友。


    還有那些要錢不要命的官員和瞧不起闖王的人,沒能熬到被放出來就咽了氣,被拽扔到大坑裏,向屍身上揚上幾鍬表層土,見不著屍體裸露就算是被掩埋了,他們的家照樣還是成了人家的。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當政之時,金滿倉,玉滿床,頭上的珠翠響叮當,陳年的金銀沒處使,雕梁畫棟客滿堂,朱門酒肉盛不下,常把戲班招家哄爹娘,窗前總聽逍遙曲,唱戲的尤兒勤打賞,轉眼間,山崩地裂失了勢,愛妻美妾成了他人之嬌娘,房不再是你的房,牆不再是你的牆,有冤沒處說,有理兒沒法講,淚珠兒掉地上沒聲響。


    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就是窯子,很多義軍搶到了錢,一時間全身叮當之物沒處擱放,所性吃住在窯子裏,天天喝花酒,夜夜嚐鮮靈,就算王一級的占領了妓院,級別不夠的則宣布包養某個姑娘,來妓院吃住的都是義軍兄弟,他們搶得了好東西到這裏頂嫖賬,整天醉耍胡鬧,窯姐們不敢有丁點的嫌棄,任憑這些粗俗的漢子在這裏大聲喧嘩,夜晚,這些人連洗漱習慣都沒有,生活毫無章節,衣著絲毫沒有講究,有的人衣服上粘著人血,他們對園子裏的尤物沒有愛憐,這些人嘴裏一句詩詞沒有,任何歌賦全不會半句,交了嫖資,拽上洋氣的女子上炕,一句暖被窩的話都沒有,脫了褲子上床便急不可耐地幹那事,一句貼心話兒不會哄說,進屋直奔主題,然後,倒頭鼾聲震天響。有的人搶得金銀,到這裏將錢袋子摔得叮當響,窯姐不敢怠慢,強裝笑臉,任由土包子在這裏花開綻放。


    近幾日京城稍微消停一些,張瀾正想著去看看劉禦醫,忽悠聽到外麵急打門,心想這些大順軍開拔山海關,劉宗敏帶兵去征討吳三桂,不應該再有人來均貧富了,可自己也還是不敢怠慢,急去打開門,不是別人,正是張萌,哥兩相見喜出望外,張瀾一把將張萌拉進門裏,掩了門扯進屋裏,二嬸見親兒子來家,一顆心算是活躍開了,忙著找好吃的,也不管在外麵吃了多少的苦,張萌一邊吃著包子,一邊問張瀾道:“哥!你認識揚州刺使嗎?”張瀾道:“你說的可是司馬睿?”張萌聽哥張嘴直接叫出司馬睿的名,心裏好生興奮,嘴上答道:“對!就是他,你跟他熟嗎?”張瀾說道:“他是京城九門提督司馬戌的弟弟,前幾年他親押糧秣送寧遠,我們在一起喝過酒……”張萌見有這層關係,罵聲沒出口,怨懟道:“他扣押我百條大船的貨,好話我說了一籮筐,他就是不肯放行,我沒法子,想到迴家來找嫂子幫忙,上次嫂子找到司馬戌給咱幫了大忙,我這是想再通過司馬戌的關係,求司馬睿給予放行……”張瀾說道:“司馬戌司馬睿我們都共過事,隻不過我聽說司馬戌被闖字軍考問,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早就不知道他人在哪裏了?一時間萬難找到他本人。”張萌顯然很著急,前些天還是朱由檢的天下,這才幾天的光景,變成了大順朝,可那百條大船的貨物還在大明舊臣的手上扣押著,這一日千裏的變化,京城裏的九門提督下落不明,原來的指望全部落空,張萌對張瀾說道:“要不,你辛苦一下,陪我走一趟,萬一揚州還在司馬睿的手上,趕上亂世,又有你出麵,興許能要迴來,咱現在隻能是拿死馬當成活馬來醫了!”張瀾此時對張萌的話也能認真聽,雖說家裏需要天神級的人來照顧,可那百條大船的貨肯定也是天文般的大數目,又是事情緊急,隻能走這趟。


    張瀾的決定得到了家裏人的一致擁護,嶽母於老夫人已過上了神仙的日子,聽到前方遇到了大事,拿出五錠金元寶交給張瀾做盤纏,張瀾不想拿,老太太開口說道:“我這就是表示一下態度,生意一直是在張萌牽頭下兩家做的,張萌是操心的主力,這兩年一直在外麵風裏來雨裏去的,整天腦袋別在腰裏走天涯,日日冒風險跟劫匪跟闖字軍打交道,還得妥善處理官府上的關係,給你拿小點心意就別推辭了!”


    張萌聽於老夫人突然間說話開明,開始講究了,不知道那是她又重活了一迴,張萌竟忘記她曾是瘋癱之人。兩個又急於起身趕路,在旁搭腔道:“老夫人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就收起來,在外麵萬一應個急啥的,拿出來也能打點一、二……”張瀾伸手從嶽母手上接過來,兩個人急打馬上路。


    張瀾問張萌道:“因為啥要扣押咱們的貨?”張萌得知爹娘都受益於任督二脈被打通,尤其是老娘每天玩弄運氣,以意念推動氣場,已百病不侵,過上了超然的神仙生活,心裏頭是萬分感激,對哥哥更是萬分地信任,自己的功夫在哥哥的扶持下亦突飛猛進之中,對張瀾更是千分地依賴,此時,對司馬睿十分地惱怒,見張瀾問起,嘴上也沒把住門,立馬迴歸本色,開口罵道:“他媽的就不是個好東西,先問我要官防文書手續,我拿給他,他強調文書上沒有這麽多的貨,更沒有綢緞等貴重貨物,另外有五十船的鹽。天下長年的戰亂,到處缺鹽吃,那是我看到就地甩貨也賺大錢,順手捎帶了點……等我說茶葉是超出了量,可那都是幫茶農的忙,這才收下了茶農三年的陳貨,他不但沒聽進去,反說我與闖賊有勾連,不然,你百條大船從闖王管轄區浩浩蕩蕩開過來,竟然毫發無損,還私運這麽多的鹽巴……我怎麽向司馬睿解釋都不成,我臨時抓了鹽,兜裏沒有那麽多的現銀,我甚至答應變現後送他一半的條件,他媽的都不鬆口,最後,讓我證明沒通匪,我咋他媽證明沒有通匪?他媽的司馬睿就是江北的胡子——不開麵。我沒招了,才跑迴京城求援……”張瀾再問道:“你確定揚州還在司馬睿的手上嗎?”張萌苦著臉答道:“我所擔心的就是這個,城破了,我那百條大船隨貨物也都會煙消雲散……”說著話兩個人又催馬揚鞭,打馬急行。


    張萌又對哥哥說道:“等把百船貨物接迴來,那時,你還想在官府裏幹事,憑哥哥的大本事吃官飯,那是正合適,再說了,我還可以找到磕頭兄弟劉宗敏,求他在大順皇上麵前說上句話,為哥哥謀個官差,應該說此事不難!哥認準了為皇上孝命的路子,興奮點是為皇家賣命,轟轟烈烈幹大事,以得到皇上重用為榮,那麽,你就跟了大順皇上吧!”


    聽張萌這樣說,加之他把生意做到了全國各地,其功勞和辛苦自不必多言,見識也是得到眾人的認可,又聽說過劉宗敏其人在闖字軍的地位,隨口一問,道:“劉宗敏跟你磕了頭?”張萌聽哥哥問到驕傲處,心裏大喜,愉快的答道:“是!他是個很講義氣的,為了朋友,他可以兩肋都插上刀而無懼,初見他時,他見我使出地道的金剛拳,一時技癢,叫住手下人,親自下場子,他一出手讓我一下看出他的家數,跟關一刀是一個家數,他使用的是關一刀差不多的薄刀,出刀極快,快如閃電,稍不注意便讓人眼花,所幸我也留有一手,解下腰劍與之以快打快,硬是陪他走了七十二招,竟沒走下風,我為了打出以我為主的金剛拳經,主動求變,將氣力推注到劍根,靠力帶動招式,劍走沉穩路數,節奏帶動著他,又過招三十多,他不弱勢,是他叫停……”張萌看看張瀾,見哥哥聽得很入局,便繼續說道:“他是個佩服有能耐的,對金剛拳讚賞有加,便主動求拜,我是一個生意人,多個朋友多條路走,當然樂意了,便真誠地結拜了……他送我時曾邀我加入,並允了我並肩王,可是我沒有那個心思,我一門心思幹買賣做生意,在生意場上路子混熟了,人脈通廣了,我的興奮點就在於冒大風險販貨賺錢。今後,你投靠上朝廷,掌管一方,我做起買賣來也更有了依靠,咱們相互幫助,你走仕途,我走商道,彼此支持著,共同幹大事,不枉此一生!”張萌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到東郊民巷找劉宗敏,可他隨軍討伐山海關的吳三桂,你覺得雙方實力如何?”


    張瀾聽到張萌問話,本來是走神兒,忙迴過神來答說:“吳三桂被崇禎帝封平西伯,受了大明的封,本該為大明出力,可是他竟忘了本身的職責,在闖字軍圍攻京城時,崇禎急征調山海關的兵去勤王,望眼欲穿等盼了半個多月,吳三桂裝睡十七天,朝廷失去了對付闖王的洪承疇,調派孫傳庭,沒料到孫傳庭兩次被李闖王擊敗,算是把大明王朝的家底子掏空了,唯一的牌就是剩下山海關吳三桂手上有兵,可吳三桂竟敢擁兵自重,不奉昭,坐看皇上自縊,見死不救,反又應昭要入大順朝……當他聽到愛妾陳圓圓被強占,跟大順又翻臉,已經宣布入朝聽封的事中途變卦不算數……你覺得他打得嬴嗎?他的格局太小,這樣的人指揮不了大仗,他就是個隻會壞事的逃兵,他帶出來的兵肯定不吃硬,他手上的兵多將廣幾萬人就都是嚇唬人的,他缺少軍人的骨,他的軍隊不會有拿得出手的戰鬥力,吳三桂做事、說話總是反複無常,有時讓人覺得他的想法齷齪,缺少原則性,他不是成大事的人,現在又是被新朝廷征討的對象,怕他經不住打擊。若委我去拿他,我就當麵直接拿捏,把他梱來了事,再收編了他的兵,連征討都省了。其實,大順真正的對手不是吳三桂,而應該是大清,我自小跟著大帥爭戰,大清的軍隊才是大順的勁敵!除了袁大帥,再沒有人可以戰勝大清鐵騎……”


    張瀾此時看了看張萌,見張萌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便進一步挑明了,說道:“如果你真能在大順朝說上話,借我支軍隊,我渴望有支自己的軍隊,哪怕是支小部隊,讓我揮師北指,跟多爾袞去幹!定要收複家園,收複失地,還我河山!”張萌第一次聽到這樣使人熱血沸騰的話,哥不是為了升官,是想借助一股力量,完成收複舊河山的宏圖大誌,此時,張萌做事不再是沒頭沒腦的莽撞,知道去揣摩別人的心裏事兒,知道哥哥的心事原來是這個,天下間再沒有人還有他是這樣的胸懷,收複舊山河這個詞讓人想起嶽飛,想到了嶽飛的《滿江紅》,就哥哥這一心願怕嫂嫂美玲也是不知道,暗暗下定決心——等迴到京城,就算是傾盡所有,一定全力促成此事,幫哥哥謀求鎮守山海關的大位,助哥哥打迴老家去,收複我大好山河!收複咱們的老家!


    欲知道張瀾能不能實現收複舊山河?請繼續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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