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2月22日,農曆11月20日,冬至。


    “陳博,我不和你說了啊,寶丫今天要生了,我得趕緊迴去看看啊。”


    黃爸在電話裏對著陳博,緊急說道。


    “爹,爹,等等。”


    陳博著急極了,他剛出任務迴來,想著黃格格是這個月生產,他迴不了家,就想著電話聯係下。


    但他沒想到,居然是今天生產了。


    “爹,格格怎麽樣,她身體好不好,生孩子會沒事的對嗎?


    爹,爹……”


    陳博很擔心,他緊張的語無倫次了,他娘就是生了他沒多久就沒了,他害怕,很害怕。


    黃爸也知道陳博的情況,雖然家裏的事情急,但是陳博是孩子爹,他也不能不管他。


    “沒事,寶丫身體好著呢,啥事沒有。


    放心吧,寶丫一定會順利把娃娃生出來的。”


    盡管黃爸也擔心的不行,但是他作為長輩,還是盡量穩著了。


    “別擔心,你雖然沒有迴來,但你也是因為沒有辦法的,軍人嘛,我們都理解。


    你爹娘一周前就過來了,有他們,還有我們在,寶丫準沒事。


    放心啊。”


    黃爸安撫著陳博。


    “爹,我……


    我擔心格格,擔心……”


    陳博根本不敢把不好的預想說出來,黃格格生產的事情勾起了他內心最疼痛的記憶。


    陳博現在很後悔,為什麽一定要孩子,有了黃格格還不夠嗎?


    為什麽?


    為什麽?


    陳博現在很自責,如果不是因為他,黃格格根本不會有走這一趟鬼門關。


    黃爸知道陳博很擔心,但是他現在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女兒啊。


    “陳博啊,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你就等著抱大胖娃娃吧。


    我真的得迴去看看了。


    等生了,我再電話通知你啊。


    你真的別多想了,等著啊。”


    黃爸說完,不等陳博迴複,就把電話給掛了。


    他要趕緊迴去了,雖然迴去了也起不到什麽作用,他也幫不了忙。


    但是他不迴去,他不放心啊。


    而此時的黃家已經忙成了一片。


    “娘,娘,屋裏的溫度夠不夠,要是不夠,我再加猛火啊。”


    張繡走出廚房,她朝著黃格格屋裏大喊道。


    “夠了,就要這個溫度,保持啊。”


    黃媽也大聲迴話。


    張繡趕緊迴到了廚房。


    “陳嬸,童嬸,大嫂,娘說溫度夠了。


    但我覺得這天太冷了,就算溫度再高些也沒事。


    我生娃那會氣溫沒有現在冷,但屋裏越高溫,我生產的還是蠻順利的。”


    張繡憑著自己的經驗說道。


    “你有經驗,就按你的來。


    李蘭,我們再加猛一點,就保持那個溫度。


    這天太冷了,格格現在生娃真是受罪啊。”


    陳慕擔心的不得了,而童雪也讚同張繡的話。


    “好,我知道了。”


    李蘭在迴答的同時,也往灶台裏加了一把柴。


    “好擔心啊,不知道什麽時辰可以生啊?”


    屋裏不能太多人,要不然陳慕真的很想進去。


    “是啊,博兒又不在,格格真的是受罪了啊。”


    童雪也很擔心黃格格。


    “還早些呢,我那會也沒這麽快的。


    我們先準備好熱水,熱水越燙越好,一會穩婆可是要用上的。”


    張繡說著也一起幫忙了。


    廚房裏的四人忙的熱火朝天的。


    屋裏。


    “寶丫,咱們不怕啊,娘一直在呢。


    咱們跟著穩婆慢慢做動作,咱們不怕啊,不怕啊。”


    黃媽似乎比黃格格還要緊張,她緊緊抓著黃格格的手,不停的顫抖著。


    “你這婆娘,兒媳婦都生好幾個娃了,還都是我替你接生的,你應該很有經驗才對啊,咋現在害怕成這樣?”


    穩婆向黃媽打趣道。


    怎麽可能不害怕,她就這麽一個女兒,要是出點什麽事情,還要她怎麽活?


    黃媽現在有點後悔,應該送到醫院接生的,但是醫院接生的醫生根本就沒有穩婆有經驗,他們都還需要穩婆去給他們傳授技巧。


    黃媽她,根本就不敢賭啊。


    “穩婆啊,拜托你了,一定得安全接生完我女兒啊。”


    黃媽沒辦法了,求神拜佛她也做過了,但是現在最大的希望似乎還是在穩婆手上。


    “大娘,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放心吧。


    在這個縣裏,安全接生的經驗,我敢說第二,可沒人敢認第一。


    放心吧。


    而且我剛剛摸過了,你女兒胎位很正,時辰到了,很大可能會順利生產。”


    穩婆其實覺得黃格格的體格很好,很健康,這種體格生娃,在她接生的所有人裏,就沒有看到過有危險的。


    “那就好,那就好。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啊,保佑我家寶丫一定要安全生產啊。”


    黃媽突然雙手合攏,嘴裏自言自語道。


    黃格格現在還不是很痛,或者說,她承受疼痛的能力應該比一般人要強一些。


    很多時候,她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受傷了,因為她感覺不到疼痛。


    “娘,我會沒事的。


    娃娃還等著叫你外婆呢。”


    黃格格看著黃媽笑道。


    “大娘,你女兒可比你強,你看她多淡定,這比我以往看過的孕婦都強。


    孕婦生產時,就切忌自己嚇自己啊。


    有時候很多毛病都是自己嚇出來的,我們放寬心啊。


    還有差不多兩個時辰才能生呢。


    大娘,你與其擔心生產怎麽樣,還不如快去給你女兒準備點吃的。


    讓她吃飽,要不然晚些生產時,沒有體力可不行的。”


    穩婆摸著黃格格的肚子,同時也看了黃格格的下麵,才開了5指。


    一般來說,宮口開大5指,即宮口開大5cm,距離宮口開全,第一次生產的產婦是需要4到8個小時的。


    但是黃格格體格好,穩婆覺得,差不多4個多小時應該就可以生了。


    “對,你說的對,謝謝穩婆。


    寶丫,你等著,娘讓大嫂她們給你煮上你最愛吃的餃子。”


    黃媽摸了摸黃格格的臉蛋說道。


    “好。”


    黃媽走到門口,她沒有走出去,而是站在這裏大喊:


    “慕啊,蘭啊,繡啊,給寶丫煮上餃子,要大碗的,要滿滿的。”


    黃媽喊完就迴到了黃格格身邊,她是要給穩婆打下手的,不能隨便進出房間,這是穩婆不允許的。


    因為一個會讓屋裏的溫度維持不住,再一個屋裏需要幹淨衛生,外麵人多,頻繁走動會帶動空氣中的不好東西,對產婦是很危險的。


    這是穩婆告訴黃媽的,雖然黃媽不明白,但是為了女兒的安全,黃媽就一直謹記著。


    廚房裏。


    四人都聽到了黃媽的喊叫聲。


    “我出去外麵拿凍著的餃子。”


    餃子是前麵黃媽和她們提前包好的,就為了今天派上用場。


    張繡速度很快,她看到鍋裏熱水還在翻滾著呢,她趕緊跑出廚房去拿餃子。


    “全拿了吧,寶丫現在吃不完,也可以留著部分晚些再煮。”


    李蘭喊道。


    “那我也去一起拿。”


    陳慕和童雪說著也跑了出去。


    屋子外麵。


    所有小孩和大人們都在著急的等著。


    黃深抱著女兒珍珠,珍珠還小不懂現在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眼睛銳利看到了她娘。


    “啊啊啊……”


    珍珠往張繡的方向伸出了手,她想讓她娘抱她。


    但是張繡現在哪裏有時間,她雖然心疼女兒,但是更擔心寶丫。


    “娘的珍珠啊,乖乖讓你爹抱著啊,娘現在沒空,抱不了啊。”


    張繡說完就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了。


    “啊啊啊,嗚嗚嗚……”


    珍珠看到她娘不理她,她委屈了,癟了癟嘴就小聲哭了出來。


    “妹妹乖啊,乖啊,寶姑姑現在在生小娃娃呢,娘要忙的,你乖啊。”


    鋼蛋看到寶貝妹妹哭了,趕緊跑到他爹跟前,安慰起了珍珠。


    黃深看著兒子這懂事的模樣,他內心欣慰極了,這讓他本就緊張的心情得到了一點緩解。


    “閨女乖啊,咱不哭,哥哥說的對,咱要等姑姑生孩子呢。


    等孩子出來,珍珠可就是姐姐了,珍珠又有一個親人啦。


    開不開心啊。”


    黃深認真哄著閨女。


    “嘻嘻嘻……”


    奇妙的是,珍珠聽到她可以做姐姐了,還多了一個親人,她感覺聽懂了似的,突然就笑了。


    “果然是我的好孫女,看來寶丫這次生產準能順順利利的,咱們珍珠可是笑了啊。”


    “親家迴來了。”


    吳崢率先看到了進來的黃爸。


    “爹。”


    “爹你迴來了。”


    “伯父,你迴來了。”


    “黃兄,你說的對。”


    眾人紛紛和黃爸打了招唿,黃爸也點了點頭,又朝黃澤問道:


    “屋裏咋樣了?”


    “還沒有開始生呢,剛娘在讓李蘭她們做吃的,估計是怕寶丫生時沒有力氣吧。”


    黃澤也擔憂道。


    “是要的,我去廚房看看。”


    黃爸說著就走向了廚房。


    “餃子熟了,我給娘拿過去。”


    李蘭趕緊舀起了一大碗餃子,就要往廚房外走。


    “做好了,這是要送過去?”


    黃爸也剛好來到了廚房。


    “是的呢爹,我先過去了。”


    生娃不等人,李蘭這會也沒空和黃爸磨蹭,她說完就趕緊走了。


    “好的好的。


    這邊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我來,我什麽都可以做。”


    黃爸說著,看到不是很多的柴,就要動手去砍。


    “爹,不用你幹,我一會讓黃澤幹就行了。”


    張繡連忙阻止,就連陳慕也不答應黃家一家之主幹這些活,童雪沒有吭聲,她是覺得這種時刻男女都應該幹活的。


    “這時候不用分活,我看到就得幹,你們繼續燒火吧,我等會把柴送進來。”


    黃爸說完就直接拿起斧頭去劈柴了。


    張繡和陳慕相視一眼,阻止不了,那就算了吧,她們也知道黃爸在擔心寶丫,心裏肯定要找點事情做做的,要不然他坐不住。


    童雪卻覺得,這個親家為人果然很不錯。


    外麵黃澤他們看到了黃爸在劈柴,他們也趕緊去找了一些能幹的活來做。


    “黃恩,我做不了這些,我還是去廚房幫嫂子她們吧。”


    董初瑤看到自己啥活沒有,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你就看著娃娃們就可以了,廚房的活都有嫂子們,你擠不進去的。


    你看著點這裏,我先去幫我爹了。”


    黃恩說著也過去幫忙了。


    而屋裏,黃格格已經吃完了一大碗餃子。


    “你這女娃,可真能吃啊,你不擔心?”


    穩婆不怎麽了解黃格格,她隻是覺得,這個女娃和她以往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龍歸村啥時候出了這樣一個這麽有魄力的女娃娃?


    黃家真是有福氣啊。


    黃格格吃完把碗遞給黃媽,她看著穩婆。


    “我相信你。”


    “哈哈哈哈,好,你這個女娃好得很啊,放心吧,穩婆我啊,今天肯定保你安全生下你的娃娃。”


    穩婆越看黃格格就感覺越喜歡,這個性情很對她胃口啊。


    而黃媽卻沒空管這些的,雖然她平時覺得黃格格吃的是有點誇張,但是今天她倒還覺得不夠。


    “怎麽樣寶丫,要不要再來點?”


    “不吃了,娘我感覺現在剛剛好。”


    “大娘,這時候可不是越飽越好啊,你閨女現在剛剛好就可以了。


    還有半個時辰,很快了。”


    穩婆心想,這一大碗要是別的產婦那是撐都撐不下去了,到這女娃這裏才剛剛好,這體格果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屋裏的仨人以及屋外的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著。


    半個時辰。


    一刻鍾。


    半刻鍾。


    黃格格已經感覺到疼痛了,但是她還能忍著。


    穩婆又摸了摸黃格格的肚子。


    “方向還是正的,這個娃娃看來很心疼她娘。”


    是的,穩婆經驗十足,她已經看出來這是個女娃了,但是她沒有說出來。


    她說不清這家人會不會喜歡女娃,雖然猜測她們的家風是好的,不會出現尋常家裏不愛女娃的事情,但是出於職業道德,她還是沒有說出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啊。”


    黃媽很開心,她又朝著上天拜了拜。


    穩婆繼續看向了黃格格的下麵,她看的很認真,還用手測試了。


    “很好,現在宮口已經開全了,還有半個時辰,咱們再等等,很快就可以生了。”


    黃格格的額頭冒出了細微的汗,說不清那是溫度太高熱的,還是疼的。


    但是這個溫度對於穩婆來說,還是有些不夠。


    “大娘,還有半個時辰就可以生了,屋裏溫度還差一點,我們需要屋子裏很高溫。”


    穩婆朝著黃媽說道。


    “慕啊,還要再大火,再加大火,要高溫。


    寶丫快要生了。”


    黃媽朝穩婆點頭後,迅速走到房門朝著屋外大喊道。


    陳慕趕緊往灶台裏繼續塞柴,加大火。


    “快生了啊,寶丫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的。”


    黃爸也聽到了黃媽的喊叫聲,他喃喃自語道。


    “是啊,格格一定會沒事的,格格會沒事的。”


    洪峰朝遠處看去,他心中暗暗默念黃格格平安。


    黃澤他們和李蘭她們一趟趟的,把劈好的柴往廚房裏送。


    “陳嬸,童嬸,你們燒不慣的,我來。”


    李蘭迅速搶過陳慕的位置,她熟練的加入柴並放好位置,果然火勢很快就大了起來。


    燒了好一會後。


    屋裏傳來黃媽的聲音:


    “現在的溫度很好,繼續保持好這個溫度啊,柴不能少。”


    “知道了。”


    李蘭一邊注意火候,一邊大聲迴應著黃媽。


    屋裏還在繼續。


    “可以了,快,拿熱水。”


    穩婆給黃格格端正好位置,她按住了黃格格,並朝著黃媽緊急說道。


    “蘭啊,熱水,快快快,寶丫要生了。”


    黃媽又緊張又擔憂,她喊得很大聲,很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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