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最近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大跌他們眼鏡的大事。


    “喂,你聽說了沒有?”


    “啥?”


    “就戴知青要和老程家閨女結婚啦。”


    “啥?


    真的假的?”


    “他們要在一起啦?


    城裏知青要和村姑在一起啦?”


    “可不是嘛,可算要老程家閨女等到了。”


    “聽說還是戴知青親自上門找的老程呢。


    老程當時還不同意呢,說不讓女兒嫁知青呢。


    你們知道戴知青咋說的嗎?”


    “咋說的啊,你快說,別賣關子了,聽的我心裏撓癢癢似的。”


    “那戴知青啊,他跪下來向老程家保證咯,他保證就算迴城也要帶上他家閨女咯。”


    “天哪,這戴知青這麽豁得開啊,他都已經這麽喜歡老程家閨女啦?”


    “就是,誰知道呢。


    反正我們很快就可以喝到他們的喜酒咯。”


    “那感情好啊,有的吃就好,其他的都不管咯。”


    大娘們都紛紛在談論程玉鳳和戴書生的事情。


    而被她們談論的程玉鳳和戴書生,現在在幹什麽?


    戴書生正帶著程玉鳳在和老程做保證呢。


    “程叔,我是真心喜歡程玉鳳同誌的。


    不要說我現在不能迴城,就算我以後真的可以迴城,我也不會放下程玉鳳同誌的。”


    “你不要多說,我是不可能同意我家閨女和知青在一起的。”


    老程朝戴書生擺手。


    “爹,你不能這樣,戴知青他是真心的。”


    程玉鳳很開心可以聽到戴書生的告白,但同時她也對她爹的態度很不滿,明明戴知青已經很誠懇了,為什麽她爹還是不肯同意?


    “爹,我這輩子就隻願意嫁給他。


    其他人我都不會嫁,打死也不會嫁。”


    “你,你簡直胡鬧,人家是城裏知青,你是啥,你啥也不是。


    啥也不是的你,有什麽資格有什麽本事,可以讓人家知青一直喜歡你?


    他現在是喜歡你,但誰知道他的喜歡可以到什麽時候,等到他不喜歡你了,一腳把你踹了,他自己迴城了,到時候你怎麽辦?


    要是沒娃倒還好,要是有娃了,你要怎麽辦?


    一輩子帶著娃過嗎?”


    老程真的對自家閨女,恨鐵不成鋼,為啥她總覺得爹娘會害了她啊,總是那麽頭鐵,非要一頭栽進去。


    “我不管他以後喜不喜歡我,隻要他現在喜歡我就夠了,我就滿足了。


    我喜歡和他在一起,就算以後他不要我了,我也認了。”


    程玉鳳一臉倔強的看著她爹。


    “你,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怎麽就跟聽不懂人話似的。


    我懶得和你多說,媳婦你快把她拉進去,我現在不想看到她。”


    老程對著李娟吩咐道。


    “爹,我不進去,我要和戴知青在一起,反正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老程無視程玉鳳的話,朝著李娟擺擺手,示意她趕緊的,李娟和兒子們就趕緊扯著程玉鳳進去了。


    程玉鳳被拉進去了,老程重新看向戴書生。


    “剛剛我已經說了,我不同意你們的婚事,你走吧。”


    “程叔,你的擔憂我都理解。


    說實話,我確實不能保證我會一直都喜歡程玉鳳同誌,但是,我的家人和老師卻從小教會了我責任感和使命感。


    不管是對家人的責任,對老師的責任,還是對未來妻子的責任,隻要是我的責任,我都不能推卸,我都要去完成。


    而現在,程玉鳳同誌也一樣,婚前她是我的愛人,婚後她不止是我的愛人,更是我的責任,我不可能會拋棄她的。”


    戴書生很誠懇的向老程做了保證。


    “我閨女不需要你對她做什麽責任,你迴去吧。”


    老程明顯都不想和戴書生多說什麽。


    戴書生覺得很無奈,程叔似乎對於知青,偏見太大了,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好久,戴書生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朝老程跪了下來。


    老程被嚇一跳,現在的娃子咋這麽喜歡跪人啊,他連忙要把戴書生拉起來。


    但戴書生不肯起他對著老程道:


    “程叔,不用扶我,這是我的誠意。


    其實,在迴村裏前,我家人已經給我找好了工作,隻要我確定了那個工作,我就可以不用再迴村裏當知青了。


    但是我最後拒絕我家人了,我和他們說,我在村裏有一個喜歡的姑娘,我想迴去找她,我想以後帶著她一起迴城。”


    戴書生看著老程驚訝的麵色,他繼續道:


    “我和我家人講,如果錯過這個姑娘,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不迴城我可能會後悔一下子,但是錯過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都不會開心的。


    我家人同意了,他們放手了,所以我迴來了。


    程叔,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對程玉鳳同誌很好,我能養活她。


    這是我的所有積蓄以及我的身份證明,我都給你,這是我最後的誠意。


    如果我今後有對不起程玉鳳同誌的事情,我就淨身出戶了,你們還可以拿著我的證明去告我,讓我去坐牢。”


    屋裏並不隔音,程玉鳳聽到了戴書生的話,她淚流滿麵,她從來沒想過他可以這樣為她,她以為他隻是稍微喜歡她,更多的是感謝之情的。


    她一直以為隻有自己栽的比較深的,他,他怎麽能為她做到這種程度?


    她何德何能啊,程玉鳳大哭起來。


    連李娟和她兒子他們聽到戴書生的話,也感歎不已,他們也默不吭聲了。


    而這邊,老程這下是真的被戴書生的話驚到了,他從來沒想到,一位城裏知青會這麽用心的對待一個村裏姑娘,會為了她放棄迴城的機會,放棄自己的錢財,放棄自己所有的名聲。


    說實話,我在村裏真的沒見過,這麽勇猛的小夥子。


    這個人確實很好啊。


    “起來吧。”


    老程扶起戴書生,對著他說道。


    “程叔,你……”


    戴書生內心也忐忑不安,他擔心程叔還是不同意怎麽辦?


    那他還要再想想其他辦法了,隻是感覺想不出來了,他很頭疼。


    “我同意了。”


    出乎戴書生的意料,他聽到老程的話後,噌的跳起來。


    “程叔,你……


    謝謝你,謝謝你。程叔。


    我一定會對程玉鳳同誌很好的,謝謝你,真的。”


    “嗯。


    過幾天你找好媒婆過來,我們再來商談婚事吧。”


    “好的,好的,謝謝程叔。”


    過了幾天。


    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老程家閨女要嫁給戴知青了,都紛紛上門恭喜他們。


    而程玉鳳則帶著戴書生在向黃格格道謝,以及邀請她參加婚禮。


    “如果不是你救了玉鳳,恐怕她早就被逼著嫁給他人了。


    我戴書生今天謝謝你,真的謝謝。”


    程玉鳳也一臉感激的看著黃格格。


    黃格格卻覺得他們閑的發慌,特意把她叫出來,就為了說這些?


    她今天的學習任務還沒有完成,就被拉出來了,煩死她了。


    “不用,你們開心就好。”


    黃格格是真的很想快速結束掉這個話題,她要迴去,但明顯這兩位一直不放過她,磨嘰的不行。


    所以她實在沒辦法了,隻能道:


    “我隻是欣賞她敢於反抗的魄力,就順手幫了一把,要謝還是該謝謝她自己。


    你們可以在一起也很好,兩個都是敢於跳出桎梏的人,會把生活過得很好的。


    加油吧。”


    戴書生和程玉鳳都很高興的看著黃格格,這一刻,他們覺得他們的人生真的很美滿,像黃格格說的,他們都跳出來了,以後等待他們的,隻是幸福。


    但黃格格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結局裏,等待程玉鳳的是折磨,等待戴書生的是一輩子的愧疚。


    在原本結局裏,沒人拯救反抗的程玉鳳,她的反抗隻引得了老程惱羞成怒,把她綁了,直接送到了張四喜的家裏。


    張四喜不管程玉鳳如何哭泣,在洞房花燭夜裏,他粗暴地完成了傳宗接代的使命。


    這個使命對程玉鳳來說,不僅是身體上的隨意踐踏,更是精神上的強烈摧殘。


    她急火攻心,口中吐出大塊的鮮血,把張四喜一家人嚇得慌了神,連夜把她送去了醫院。


    而戴書生也在相同的時間點迴來了,但這次他迴來晚了,他發現程玉鳳已經嫁人了。


    他嘔心抽腸,心裏非常傷心,他依然放棄了迴城,每天忍著痛苦去幹活。


    他嚐試努力幹活來分散注意力,可他滿腦子都是程玉鳳的影子。


    一年之後,程玉鳳生下一個兒子,但幾個月以後兒子夭折了。


    這件事對於已為人母的程玉鳳來說,更是雪上加霜,連續的打擊讓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


    她逐漸開始認不清自己,會經常衣不蔽體地亂跑迴村裏。


    滿腦子都是要傳宗接代的張四喜害怕了,他怕程玉鳳整日到處亂跑,不知會發生啥事,丟了命那也說不定。


    所以他把程玉鳳送迴了村裏的老程家,他覺得這是個瘋子,他不要了。


    老程一夜之間愁白了頭,他知道是自己貪圖三百元彩禮,而害了閨女,他無比後悔自己做出來的行為。


    但他不明白,村裏也有閨女不願意嫁人的,她們也被父母強行送出嫁了,但是她們啥事兒也沒有。


    為什麽到了他閨女這裏,怎麽就不行了呢?


    她心裏非要裝著一個外地的知青,還把自己給搞瘋了?


    村裏人都對老程一家人指指點點的,覺得他們不做人,害了自家閨女。


    而程玉鳳依舊在村裏跑來跑去,她頭發淩亂,身上髒兮兮的。


    戴書生也聽見了村裏的風言風語,當他親眼看見程玉鳳在亂跑時,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愛她卻又不敢接受她,等到他好不容易勇敢了一迴,為什麽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他覺得是他的錯,要是他給程玉鳳迴信了,她不會這樣的,戴書生非常責怪自己。


    同時,他不能讓心上人就這樣毀掉自己的人生了,他要想辦法去拯救她。


    後來,戴書生通過了考試,在村裏當了一名中學老師。


    但在1978年的知青大返城時,他卻留了下來。


    他鼓足勇氣來到了老程的家裏,他向老程表明要娶程玉鳳。


    老程和李娟都不理解戴書生的行為,但他們也並不怪他,隻是覺得他們沒有緣分罷了,老程讓他迴去吧,他有自己的大好前途。


    但戴書生不同意,他說他要是走了,程玉鳳這輩子就完了,他不想程玉鳳就這麽毀下去,他想救她。


    老程兩口子雖然覺得戴書生是不是也瘋了,和閨女一樣瘋了,非要娶閨女一個離過婚生過娃的女人,但同時他們也特別感動,他們依然不同意這門親事。


    但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戴書生要娶程玉鳳的決心。


    最後,老程妥協了,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在程家人和全村老鄉們的見證下,戴書生和程玉鳳兩人結為了夫妻。


    在結婚當天,程玉鳳的精神似乎非常好,她手捧著結婚證,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婚後的戴書生和程玉鳳兩人,恩愛和睦。


    程玉鳳的精神時好時壞,有時候為了一點小事會發脾氣,她甚至還砸東西,但戴書生堅持陪在她身邊,像哄小孩那樣去哄她開心,直至她的情緒平複下來。


    為了攢錢給妻子治病,戴書生經常熬夜寫作,把文章發布到報刊上賺稿費,隻要手裏有了錢,他就去醫院給程玉鳳治病。


    他心裏有一個執念,就是一定要把她治好。


    在戴書生的堅持下,程玉鳳的身體果然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了。


    在幾年後,程玉鳳還給戴書生生了個兒子,這一切似乎都向著正常的軌道上走了。


    戴建國在單位裏工作表現突出,加薪加職,家裏的生活條件逐漸好轉。


    但不久之後,戴書生的哥哥得了尿毒症,妹妹也下崗失去了工作,母親更是無人照顧了,一家人都急切盼望他能迴上海發展。


    所有人都勸他把程玉鳳丟在鄉下,先去那邊,等穩定了再把她接過去。


    但戴書生不肯,他堅持帶著程玉鳳一起迴到了上海 。


    他說,啥都比不上程玉鳳的身體重要,他不能放棄這些年的努力,眼睜睜地看著她又迴到過去。


    他們一家人擠在一間十平米的閣樓裏生活,有次,程玉鳳病情複發,外出找不到迴家的路了。


    戴書生心急如焚,多方查找,才終於找迴了她,隻是他再也不敢讓程玉風單獨外出了。


    後來,戴書生的工作經驗和作風得到領導的認可和賞識,領導給他加薪升職了,他家裏的生活終於好轉起來了。


    而程玉鳳的病情也逐步穩定,在他的精心嗬護下,程玉鳳這些年再也沒有犯過病。


    經過了很多年的努力,他們的兒子最後也娶妻生子了。


    這一家人終於用愛感化了上天,他們的好日子終於來臨了。


    如果沒有黃格格的那次拯救,其實他們最後也能過上幸福的生活,隻是這幸福生活的背後有著太多悲慘的代價了。


    人不能既要又要,這輩子的戴書生和程玉鳳或許能過上不一樣的人生吧。


    誰知道呢,命運就是如此的反複無常。


    事在人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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