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的選擇,絲毫不出上位所料。


    這個女人,或善或惡,從來都不是他喜歡的。


    根據木槿提供的線索,上位派暗衛去查。


    幾天後便有了調查結果,楊太後和崔藥婆已死,他們收養的小男孩,成為那隊護衛的首領。


    所有的護衛緝拿入獄,小男孩被交給一戶普通農家收養。


    尚未用刑,護衛就全招了。


    他們早就不想跟著楊太後了,隻不過楊太後知道他們的身份,以此為要挾,他們不得不從。


    既然誠心悔過,上位密令暗衛將他們打散,放到不同的衛所。


    洪武二十四年,工部郎中王國用上書為李善長鳴冤。


    這份奏疏是大才子謝縉寫的,不用查都知道,謝縉辦事從來不對上位隱瞞。


    衝著這份赤誠之心,上位將奏疏擱置一旁,“雖不能用,亦不罪也”。


    對李善長的處置,是上位的決定,並非朝臣的誣陷。


    謝縉為李善長叫屈,是在質疑上位的做法?


    不過,上位並未動怒。


    謝縉文章寫得好,常有人上門相求,禦史夏長文請他幫忙起草一份奏疏,彈劾都禦史袁泰。


    謝縉欣然答應,洋洋灑灑,直抒胸臆。


    上位讀後,派人將袁泰叫來,厲聲責問,“國家治在法而持法平者,今若此欲無冤得乎?”


    受了上位批評,袁泰懷恨在心,開始給謝縉使絆子,揭發謝縉的各種不法行為。


    他不是愛寫文章,那就天天寫文章向皇上辯解吧。


    如果天天有人在皇上跟前說你壞話,看皇上還能喜歡你到幾時?


    去兵部索要皂役時傲慢無禮,這是兵部尚書沈溍對解縉的彈劾,雖然算不上大錯,但是很能說明朝中官員對謝縉的態度。


    謝縉的做派,像一個愣頭青,四處樹敵。


    他認為別人做得不對,別人也在禦前告他的狀。


    越來越有遭受群毆的趨勢。


    上位連忙叫停,派人去請謝縉的父親謝開,讓謝縉跟著父親迴家讀書。


    謝縉臨走時,上位說:“大器晚成,十年後再委以重任也不遲”。


    十年後,上位都七十多歲了,任用謝縉的恐怕將是下一位皇上了。


    謝縉含淚告別。


    皇上把他當成兒子看待,他對皇上也有著深厚的感情。


    謝縉滿腹才學,卻不懂得自保,任事態發展下去,他將成為眾矢之的。


    子薰明白,上位此舉是在保護謝縉,希望他能閉門思過,修身養性,悟透其中的道理。


    謝縉走後,上位一臉落寞。


    他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而謝縉就是一個滿腹經綸的聰明人。


    可信,這個聰明人情商堪憂,被人擠兌得很慘。


    子薰想起新科狀元黃觀,他在殿試的策論中主張“屯兵塞上,且耕且守,來則拒之,去則防之,則可中國無擾,邊境無虞”。


    這些話直接戳中上位的心思,令上位連連稱讚。


    “其實,黃觀的才學也很出眾”,子薰溫馨提示。


    於是,上位派人把黃觀找來,隨侍禦前。


    幾天後,上位又是一副愁眉苦臉、悶悶不樂的樣子。


    子薰突發奇想,上位愛才,去國子監也許能找到令他心動之人。


    上位答應了,他現在已對子薰佩服得五體投地,幾乎有求必應。


    他甚至肉麻地說,當年劉先生都未必有子薰這樣神機妙算。


    弄得子薰淚水連連。


    越是上了年紀,越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子薰最近總是想起師父。


    上位不提還好,他這一提,子薰的淚水就跟開了閘一樣,再也控製不住。


    兩人都需要出去散散心,國子監風景不錯,他決定帶著子薰重遊故地。


    上次子薰沒進教室,這次子薰想去看看。


    太學生們不知道皇上迴來,午間休息時打鬧得正歡,隻有一個人正襟危坐。


    上位一眼看過去,就覺得此人定然不平凡。


    子薰順著上位的目光望去,那雙眼睛,子薰的心陡然一動。


    那雙黑亮有神的圓眼睛,似曾相識,在哪裏見過呢?


    子薰蹙眉思索。


    腦中閃現一個身影,小雲,沒錯,是小雲,那是小雲的眼睛。


    這個小夥子是小雲的什麽人?!


    活著純屬巧合?


    子薰徑直走過去,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夥子從容起身,彬彬有禮:“迴前輩,學生夏元吉”。


    “啊”,子薰頓時愣在原地,這個名字真是如雷貫耳,高考之前的曆史課背誦過多次。


    為了不受打擾,上位沒讓國子監祭酒等官員陪著。


    見上位走過來,夏元吉又是躬身一禮,“學生夏元吉見過前輩”。


    上位微微頷首,拉起子薰的手,“咱們走吧,別耽誤學生上課”。


    其餘的學生也停止打鬧,紛紛轉過目光,好奇地打量著教室裏突然出現的這兩位老人。


    他們是今年剛入學的太學生,以前從未見過皇上。


    子薰本想攀談幾句,打聽更多的信息,以判斷這個名為夏元吉的小夥子是否和小雲有什麽關係。


    可是上位說,以後叫到宮裏來問,想問多久問多久,想問什麽問什麽。


    子薰詫異地問,“你想給他封官?”


    這小夥子雖然看上去的確不錯,但是畢竟入國子監讀書還不到一年。


    “鬱新手下缺個主事,咱打算讓他去”,鬱新眼下是戶部尚書。


    上位很懂子薰的心思,直接讓夏元吉帶著母親入宮。


    果然是小雲。


    子薰拉住小雲的手,半天說不出話。


    小雲當時是被送到了舅舅家撫養,因此改姓廖,後來由舅舅作主嫁到了夏家。


    夏原吉今年二十五歲,祖父夏希政曾官至湖廣行省都事,小雲自幼家中貧困,沒讀過多少書,能嫁入官宦之家,她很知足,夏原吉的父親夏時敏曾為湘陰教諭。


    夏原吉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其父夏時敏的薪資收入僅夠勉強維持生活。


    夏原吉十三歲時,夏時敏病逝,從此小雲獨自負擔一家四口人的生活,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夏原吉十六歲時起在鄉間私塾當老師,以補貼家用。


    二十歲時考入縣學,去年參加會試落第,今年被選入國子監學習。


    昔日靦腆的小姑娘,成為白發蒼蒼的老婦人。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


    子薰跟小雲說了大雲夫婦的事兒,小雲連連點頭。


    小雲肯定沒去過花煒府上,花煒這孩子什麽事兒都不會瞞著子薰。


    小雲的性子還像以前那樣,安安穩穩守著自己的生活,不羨慕不攀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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