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講故事的水平實在不敢恭維,一直在講外公怎樣忠誠勇敢,從普通士兵晉升為侍衛親兵,還沒講到崖山的部分,子薰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


    想尋找相關史料,又沒有找到,子薰的興趣就這樣被吊起來懸在半空,每天纏著他講。


    斷斷續續一個多月,才把崖山海戰講完。


    歪打正著,竟然成功將他的注意力轉移了。


    他本就不太關心內宅之事,木槿成親後,廖家上下對新媳婦交口稱讚,沒有任何異常。


    有時候,子薰都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了。


    以廖永安的條件,什麽樣的女子娶不到,木槿又不傻,怎會不知道珍惜。


    崖山海戰是宋元之間的決戰,他對崖山海戰感慨良多,子薰也被勇士們的英雄氣節深深震撼,麵對強敵入侵,拚死抵抗,為扞衛民族尊嚴而英勇獻身,寧死不降。


    人生在世,得做些有意義的事,為證明自己不是無用的弱者,子薰開始想著為他做些什麽,比如整理劄記,他讀書時會把所思所想隨手記錄在小紙片上,由夫人定期歸類整理,以備隨時查詢。


    把想法告訴他之後,卻被一口迴絕。夫人文書工作十分出色,從未有所延誤,沒必要換人,“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生下兒子後,咱們繼續學醫,咱已經跟王先生說好了”。


    子薰覺得他糊弄人,外加小看人,很不服氣,不過他說得也有道理,不能拿腹中孩兒冒險,隻得聽從他的安排。


    每日悶在院子裏,十分無趣,子薰長籲短歎。


    於是文英和鈺瑤兩個小夥伴被安排來給子薰解悶兒。


    鈺瑤繼承了父親的超強記憶力,過目成誦。


    子薰以前覺得自己堪稱記憶超群,但和鈺瑤一比,還是遜色不少,更何況一孕傻三年,智力、記憶力、精力急速下降。


    文英的天賦比不上鈺瑤、子薰,背書極慢,可是他有一股刻苦鑽研的韌勁兒,記不住,就一遍一遍地反複背。


    “又錯了,都多少遍了,還記不住”,鈺瑤沒有心機,快言快語。


    文英性情忠厚,定力十足,無論鈺瑤怎麽說,他隻是憨憨一樂。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子薰喜歡這個實心眼的孩子,也許朱文英能成為曾國藩那樣的大人物。


    “如果邵佐問咱們去哪兒了,你怎麽迴答?”


    鈺瑤覺得文英太笨太老實了,什麽事兒都實話實說。


    文英專注於讀書,沒聽懂鈺瑤話中的意思,“照實說吧”。


    “說實話,他也得跟過來,你傻呀”,鈺瑤氣得直跺腳。


    自從被父親耳提麵命,離邵佐遠點兒,鈺瑤開始躲著、疏遠邵佐。


    和邵佐在一起,雖然開心,但是他心思靈活,花樣迭出,遠不如文英踏實可信。


    很顯然,父親、母親,包括二叔,都更喜歡文英。


    子薰的院子時刻有侍衛把守,馮國用奉命統領親兵,他若想放個人進來,輕而易舉。


    邵榮與馮家結親的願望怕是要落空。


    馮國用是何等聰明的人物,怎會看不懂邵榮的謀算。


    論排兵布陣,作戰勇猛,邵榮確實少有人及,邵佐簡直是他的翻版。


    可是馮國用最在意的卻不是這個,他立誌跟隨的是心懷天下的真英雄,不是一介武夫。


    剛來投奔時,朱元璋曾詢問平定天下的計策,


    馮國用迴答:“倡仁義,收人心,勿貪子女玉帛,天下不足定也”。


    天下安定,百姓才能有穩定的生活,馮國用一直堅信自己沒看錯人。


    不聲不響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子薰對馮國用深感佩服,又想起崖山海戰。


    崖山東麵臨海,西麵有兩個出入口,北麵的出口水淺,隻有漲潮的時候,艦船才能通行。


    南麵的出口被元軍占領後,宋軍的退路被堵死,淡水供應被切斷,雖然戰船上有夠吃半年的幹糧,可是沒水喝。將士們喝了海水嘔吐不止,戰鬥力銳減。


    水源和糧食是戰爭中的兩大關鍵因素。


    子薰十分得意地向他曬出了自己的見解。


    他大感興趣,問道:“現在糧食不夠吃了,你給想個辦法吧”。


    “自己種”,這題簡單,子薰知道答案。


    “馬上要斷糧了,遠水解不了近渴”,他愁眉緊鎖。


    “哪兒有糧食?”子薰問。


    “張士誠那兒有”,他答非所問。


    “我是說城內哪兒有糧食?”子薰把問題表述得更清楚些。


    “你說呢”,他挑眉反問。


    “地主家”,子薰突然想起葛優那句“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


    “要不打劫?”這種方式簡單直接,見效快。


    “你知道人家糧食藏在哪兒?”他有意刁難人。


    這也是個問題,地主家的宅子九曲十八彎,總不能大張旗鼓地去地主家裏搜,“實在不行就借吧”。


    “咱兩想一塊去了”,他在子薰腦門上輕彈了一下。


    “真借呀,那還得還“,子薰是個實誠人。


    “你沒打算還?”他駐足迴眸,興趣大增。


    “哪兒來那麽多糧食還債?”古代農業靠天吃飯……


    子薰覺得自己的思路有點兒卡殼,自己對農業並不了解,這附近有多少畝田地,每畝地能打多少糧食,這些數字她並不清楚。


    “咱已經讓善長擬個方案,向太平、鎮江、應天三地的富戶借糧”,他關門掩窗,打算睡了。


    “借糧絕非長久之計,還是得自己種”,子薰正說到興頭上,不肯收工。


    “康茂才怎麽樣?”他躺到床上,展開胳膊,等著子薰枕上去。


    “什麽怎麽樣?”子薰不解其意。


    “他可是種田的一般好手,精通農田水利”,看來他已經成竹在胸。


    子薰伸個懶腰,濃重的睡意席卷而來,困了,確實是困了。


    他的氣息溫熱迷人,令人眷戀,子薰蜷縮在他懷裏,酣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子薰醒得早,起床後到外麵,發現他還沒走,正拿個芝麻燒餅津津有味地吃著。


    吃得可真香,絕對適合做吃播,看著他吃飯,倍覺食欲大增,子薰在他對麵坐下。


    “常樂閣完工了,要不要去看看?”他端起碗喝了口小米粥。


    “去”,子薰的迴答簡單明了,心下十分歡喜。


    果然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答應的椒房如今兌現了。


    用椒和泥塗抹牆壁,溫暖、芳香,寓意多子。


    “今天去?”子薰迫不及待想去看。


    他點點頭,“咱讓人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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