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需要極大的勇氣,木槿下不了這樣的決心,她終日惶惶不安,不知道該怎麽辦。


    比她還要著急的人是夫人,廖永安是巢湖水師的頭兒,沒有水師的加入,朱元璋無法渡江,無法在水路縱橫的江南紮根立足。


    因此,廖老夫人的好意不能駁迴。


    木槿的性格比較軸,除非心甘情願,否則即便嫁過去,也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弄不好還可能傷了水師將領的心。


    夫人的焦慮,朱元璋也有,隻不過他不能讓一個女孩子擔負這一切,他壓根不喜歡木槿,他無以為報。


    廖永安投奔過來,並不是衝著木槿,而是為兄弟們找一條出路,朱元璋與廖永安一見如故,十分投緣,彼此信任。


    木槿是個意外,一個十分棘手的意外。


    讓一個傾心於自己的女孩子嫁給兄弟,那豈不是讓兄弟比吃了蒼蠅還難受,真嫁過去,將是沒完沒了的隱患。


    朱元璋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兄弟們的信任和忠心,傷了兄弟,等於自毀根基。


    他一向自詡行事光明磊落,做事有底線,不屑於從背地裏搞小動作,不如多給些銀兩,讓木槿走得遠遠地。


    夫妻二人目標一致,隻因思維方式不同,得出的結論迥然不同。


    廖老夫人喜歡不等於廖永安喜歡,朱元璋需要先弄清廖永安到的想法。


    正好今天要商議攻取廣德之事。


    議完事後,朱元璋特意留下了廖永安,兩人把酒暢飲。


    “廖兄重情義,這些年一直不肯再娶,老夫人怕是等著急了吧?”朱元璋端起酒碗與廖永安碰了一下。


    “我娘這些年身子骨越來越差,她是怕有一天……”廖永安喉結滾動,眼中淚光閃爍。


    廖老夫人已經六十多歲,在古代算是較大的年紀了,更何況疾病纏身,萬一有個好歹……


    左右為難,這話題要如何繼續?朱元璋硬著頭皮,接著問,“見過木槿了?”


    廖永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眸中泛起縷縷柔情。


    看來是動心了,朱元璋無比煩躁地抓抓頭發,這可如何是好?


    在朱元璋苦思良策的時候,夫人已經行動起來,找人勸說木槿。


    小張夫人再次應邀出馬,木槿曾為她診過脈,二人也算相熟。


    “聽說你師傅去了北邊”,小張夫人給木槿帶了些名貴的胭脂水粉,算是酬謝,前兩天她三歲的閨女惠兒感冒發燒,幸虧木槿及時趕到。


    提起師傅,木槿鼻子一酸,點點頭,如果師傅在身邊,多少也能替自己拿個主意。


    見木槿心裏不好受,小張夫人忙握住她的手,“廖將軍在朱大帥麵前可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廖老夫人選兒媳婦十分挑剔,一般的姑娘可入了她的眼”。


    聽到這兒,木槿眼眶裏的淚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下來,之所以沒有當麵迴絕,正是因為在乎廖老夫人的看重。


    “天下男人,哪個不喜歡美色?但是誰能給你正妻的身份?你要出嫁,廖將軍是最好的人選”,說著說著, 小張夫人竟然輕輕抽泣起來。“我當年要是給人當正室,也不會受那麽多委屈”。


    這演技真是了得,擱在十一世紀,肯定能得個最佳女演員。


    “給人當妾室,生的孩子都低人一等,女孩嫁不到門當戶對的好人家,男孩不能繼承家產”,小張夫人的滾滾熱淚重重地打在子薰的手上,“戰戰兢兢地過日子,看人臉色討生活,萬一哪天遭主人厭棄,還有可能被發賣”。


    被發賣?木槿頓覺寒意襲來,冰冷刺骨,她從未想到過這一層。


    趁著木槿發怔,小張夫人一鼓作氣,“說到底,還是當正室穩妥”,見木槿沒有反應,連忙轉換策略,“我來勸你半天,並非沒有私心,我那個傻閨女,心疼朱大帥,擔心你迴絕了親事,傷了廖將軍和水師將領的心”。


    聽到提起朱大帥,木槿眼神一亮。


    還真是個癡情的女子,小張夫人在心中暗自感歎,“朱大帥既聰明又重情義,誰對他好,他心裏是清楚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把閨女嫁給他”,小張夫人的視線在木槿臉上逡巡,仔細捕捉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不像如夫人那個花瓶,純粹就是個擺設,什麽忙也幫不上”。


    木槿對小張夫人的話深表讚同。


    見火候到了,小張夫人立馬起身告辭,臨走時又體貼入微地補充了一句,“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兒,大注意還得自己拿”。


    嫁不嫁,是你自己的事兒,別到時候倒打一耙,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都怪罪到別人的身上,小張夫人把自己的責任摘得一幹二淨。


    要說木槿是真傻,她竟然天真地以為朱大帥會被她的自我犧牲而感動。


    收到木槿願嫁的消息時,朱元璋正在喂子薰吃飯。


    “怎麽突然答應了?”子薰頗感詫異,看當時那個為難的樣子,比抹了脖子還難受。


    怎麽會在這麽就迴心轉意了呢?


    “廖將軍是英雄豪傑,有人喜歡也正常”,朱元璋沒有細想其中的微妙之處。


    男女雙方,你情我願,旁人不能過多幹預。


    “也是啊,當時大雲嫁給花雲,我還……”,子薰沒敢說出口,怕他不高興。


    女人心思細膩,子薰後來又想了想,還是覺得此時蹊蹺,於是讓旁氏派人出去打聽。


    原來是小張夫人做的妖,這個女人真跟幽靈一樣,無處不在呀,子薰突然對小張夫人心生厭惡,她對木槿絕不可能是真心,出麵遊說定然另有所圖。


    木槿性子倔強,頭腦轉變得慢,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從不喜歡變成喜歡。


    犧牲她人的幸福,成全自己的圖謀,子薰很看不上這種行徑。


    子薰一腔正氣,打算向他揭開小張夫人的圖謀,卻收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木槿竟然跟廖老夫人說,子薰是她的好姐妹。


    這話從何說起?子薰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木槿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姐妹情深,朱元璋讓人以子薰的名義準備了大量名貴嫁妝。


    定了婚期,便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婚禮。


    廖將軍的婚禮得風風光光、體體麵麵,這是朱元璋定的基調,具體事宜由李善長和馮國用負責。


    原來婚禮是要這樣隆重的,子薰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三書六禮這些交給善長和馮國用,咱們到時候去吃飯就行“,朱元璋解決了一樁麻煩事,倍感輕鬆。


    “你知道啊”,子薰慢悠悠地問,還以為他是個大老粗,什麽都不知道呢。


    “知道什麽?”朱元璋被問懵了。


    “三書六禮”,子薰沒好氣地避開他的視線。


    見子薰氣鼓鼓的樣子,朱元璋瞬間明白過來,子薰當初的婚禮確實是過於簡陋了,省略了太多的程序。


    “等咱的兒子出來,全都補上,現在可不能生氣,你一生氣,兒子就受難受”,他嘿嘿一樂,態度無比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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