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的四角紛紛碎裂,武崧、大飛、小青和明月紛紛倒地,隻有中央的陣眼依舊支撐著,洛辭幾乎伏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麵,血水不住地滴落,另一隻手卻不肯放下。


    黯每攻擊一次翻雲殺陣,自己都會受到一次反噬,直至陣碎,人亡。


    白糖毫無反應,洛辭隻能繼續維持著四象大陣的運轉,同樣還要利用翻雲殺陣困住黯給自己爭取時間。


    原本就急痛攻心,而今也不過是苦苦支撐,透支自己的生命。


    他不在乎,無論醒來的是誰,隻要能撐到最後一刻,足矣。


    【你們贏不了,哈哈哈——】


    “我不會受你蠱惑,你也無需在此多費口舌。”


    【你說,如果我放棄抵抗,讓大陣把他的身軀絞碎,你會不會還如此淡然呢?】


    洛辭青瞳慢慢染上血色,嘴唇哆嗦的厲害。


    孰輕孰重他分得清,可真到了抉擇的時候,還是那麽痛苦。


    他想,還好,是小黑先行一步,獨自一貓走下去,太疼了。


    洛辭嗤笑一聲,眼中殺意近乎凝成實質:


    “我賭你,舍不了他到肉身。”


    【你說的對,你是變數,我總要小心些才是!】


    陣中,白糖四周的韻光慢慢消退,化作漫天光點。他睜開眼,眼中是茫然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哦?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後一次了,活下來的終究不是他。】


    洛辭見四象大陣停止了運轉,也知道,白糖醒了。


    “我這是……”


    “轟——!”


    洛辭收迴手,四象大陣轟然破碎,翻雲殺陣也慢慢縮小,重新迴到翻雲印中。


    混沌暴虐地席卷而來,洛辭抬手一擋卻被震飛出去,快速穩住身形,猛地嘔出一口血。


    來不及擦拭,他飛身躍起,轉瞬來到白糖身後,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另一隻手掌快速匯聚全身韻力,與失去束縛的黯對隔空對了一掌。


    白色的韻光與紫黑色的混沌相撞,頓時,爆炸的衝擊波向四周擴散,陰霾山穀裏樹木拔地而起又瞬間化為飛灰,高山低穀皆被夷為平地,積聚在穀底的混沌仿佛受到了召喚,匯聚成股股細流向著黯湧去,儼然一幅百川入海的景象。


    “洛辭……”


    “用他留給你的力量,助我!”


    白糖望著麵前這隻狼狽至極的貓,心口刺痛。


    他不再遲疑,有些生疏卻又自然地抬起手,掌心金紋迸射出耀眼的金光,很快,兩貓便占據了上風。


    “咳——咳咳——”


    洛辭咳出血來,青衫上布滿斑斑點點的血跡,讓白糖心驚不已。


    他不知道為什麽洛辭與小黑反目,而對麵的那貓,與他印象中的小黑絕不一樣。


    小黑眼中有淡漠,有輕視,有高位者的傲骨和掌控一切的從容氣勢,但絕不是現在的這隻冰冷,眼中滿是蔑視與弑殺的貓。


    這種嗜血的瘋狂,以及身上那股陰寒,絕不是先前的他。


    “他是黯,走!”


    洛辭加大韻力的輸出,帶著白糖快速飛離陰霾山穀的中心,來到邊緣,白糖看到了武崧四貓。


    “武崧?!大飛、小青姐姐、明月姐?!”


    “封魔大陣你會用嗎?”洛辭直接問道。


    “會!”白糖很肯定。


    “將封魔大陣與鎖韻陣一同開啟,封住陰霾山穀,快!”


    “好。”


    白糖什麽也不問,他相信洛辭,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封魔大陣,鎖韻陣,開!”


    白糖雙手快速結印,兩個陣盤很快成型,齊齊朝著陰霾山穀壓了下去。


    黯不予理會,他專注地匯集混沌,準備重迴巔峰。


    洛辭知道這兩個陣法攔不住他,但至少,可以爭取幾日時間,進行以後的計劃,讓棋,落下最後一顆棋子。


    見陣盤壓下,一道結界很快就要將整個陰霾山穀封鎖在內,白糖也是有些焦急。


    洛辭看出了白糖的顧慮,指間青色絲線直直朝著坐鎮四方的四隻貓而去,在最後一刻將他們拉了出來。


    幾貓還在昏迷之中,被白糖和洛辭拉著快速離開了這裏。


    “洛辭,你……!”


    白糖嚇壞了,隻見洛辭嘴角的血越來越多,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我還能堅持一會兒,去……判宗……”洛辭話音未落身軀便直直從空中墜了下去。


    他眼前越來越模糊,隻能聽到刮過耳畔的風以及一貓驚恐的唿喊聲。


    好累……


    ————


    ——


    白糖無法,看著洛辭、大飛和明月直直向下墜落,隻好拉著小青和武崧俯衝而下,用陣法快速接住了幾貓。


    重新迴到地麵上,腳掌接觸到濕軟的泥土,他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抬眼環顧四周,白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巍峨城牆,以及那座盡收眼底的懷瑾城。


    “判宗……”


    他們落到判宗城外的高山上,好巧不巧,身後便是那孤山墳。


    白糖不敢耽擱,立刻將夥伴們安置在一旁,隨即將洛辭的身體立起,向他體內傳輸韻力。


    洛辭的傷比他想的還要重,悲痛欲絕之下透支了全身韻力,如今,隻能先用韻力吊著。


    “嘖嘖,我就說吧,每次見他都很慘。”“是啊,不過那家夥居然死了,可惜啊。”


    兩道聲音從身後響起,白糖轉身就見到一白一黑兩童子滿臉惋惜地向自己所在方向走來。


    “吉祥如意?!”


    “呦,沒想到活下來的是你啊!”


    吉祥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還要裝出驚訝的表情,略顯怪異。


    “也是,他最是慈悲,定然做不出來。”


    “讓讓,他還不能死。”


    如意快步上前,伸手就將高他們很多的白糖往一旁扒拉。


    兩貓同時出手,一黑一白兩個氣旋慢慢匯合,柔和的韻光緩緩融入洛辭體內。隨後,兩貓又向洛辭體內源源不斷地傳輸法則之力,直到他緩緩睜開了眼。


    “咳咳——你們來——咳——”


    洛辭虛弱地扯出一抹笑,兩貓連連擺手,


    “你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要不是穀主,我們才不來!”


    “謝謝……”


    “洛辭……”白糖欲言又止。


    白糖在與修意念融合時,在他留給自己的元初之力裏知到了一些,埋藏起來的真相。


    “小白,你知道了一些真相,剩下的,我全部都會告訴你。”


    白糖沒有想到,那真相竟會以如此慘痛的方式訴說出來。


    白糖自身宗咚鎮那晚一直等到現在,真相洛辭沒騙他,他所說過的,親口告知,所以無論有多沉重,他坦然接受。


    “喂喂,你圖他現在身體好是不是,再一個心緒鬱結的話,穀主來了都救不迴他!”


    洛辭慢慢站了起來,抬起手,輕輕揉了揉白糖的發頂,眼中卻沒什麽光彩,也沒了什麽情緒。


    “我會死,但不會是現在。小白,時間不多了,那些真相,我會與十二宗,當麵對質!”


    “我信你。”


    白糖語氣堅定,不帶絲毫猶豫。


    洛辭沒說什麽,隻是拍了拍白糖的肩膀,便險些無力的跌倒,好在被白糖扶住。


    “行了,你們兩個都沒多餘氣力施展空間跨越了吧?去判宗,我們勉為其難幫幫你們。”


    “麻煩了。”


    ————


    ——


    判宗宗宮。


    無情抬眼,看那天邊陰霾退散,心底卻愈發不安起來。這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很確定。


    陰霾山穀方向,出了極大的變故。


    “大人!小心——!”


    無情倏地抬眸,向後退了數步,燭龍和句芒快速擋在無情身前,一臉警惕。


    隻見院中突然出現一個白色的漩渦,隨後幾隻貓從中走了出來。


    無情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隻滿身是血,麵無血色的貓。


    “無情宗主,叨擾了……”


    白糖有些吃力地架著幾貓。他是不敢再讓洛辭幫忙了,生怕下一刻眼前這貓就會昏過去。


    無情麵色複雜,與洛辭對望許久,不由得低低笑了出來,向不明所以的燭龍和句芒招招手。


    “將他們好生安頓。”


    ————


    ——


    “唔——這是……哪兒?”


    武崧最先醒來,其餘三貓也悠悠轉醒,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灑進來的光,竟是一片歲月靜好。


    “我們不是在陰霾山穀嗎?這是何處?”小青頭痛欲裂,渾身提不起力氣。


    武崧和明月很是警覺,隱隱聽到腳步聲,


    兩貓起身下床,警惕地躲在門後。


    “吱呀——”


    房門被推開,兩貓同時出手,招式狠厲,速度極快。


    白糖一驚,將那盤小魚幹快速上拋,一個俯身躲開攻擊,又成功將小魚幹接住。


    “你們幹嘛?!”


    四貓皆是一愣,從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懷疑,到最後的相擁而泣。


    幾貓將白糖緊緊抱住,直到某糖快被壓扁了才鬆開了他,可憐那盤小魚幹掉了一地也沒貓在意了。


    白糖在幾貓不解的目光中大致向他們講述了一遍四象大陣開啟後發生的一切,同樣也表明有些疑問自己也在等著洛辭的答案。


    “所以,洛辭與黯絕裂了?”


    “不,我們先前遇到的都是小黑,如今的這個,才是黯!”


    ————


    ——


    “你們什麽也不說,如今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你們演的一出戲?!”


    無情無法接受。


    他的一切努力,運籌帷幄,實際上都是自以為是,他自己才是最愚不可及的!


    “我說過了,背叛陰霾山穀是你所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你若選擇忠誠與信任,也無需終日活在悔恨之中。”


    無情無力地癱坐迴椅子上,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就是一個自以為是,因執已見的小醜而已。


    “我給過你機會,你卻選擇了背叛,你、我,都一樣,沒有退路。”


    ————


    ——


    “穀主。”


    穀主聞聲並未抬頭,一顆黑子被他從棋盤上取了下來,隨意放在一旁。


    “迴穀主……”


    “我已經知道了,你們也不必多言。”


    穀主長長唿出一口氣,暖風帶起滿樹繁花,透過枝丫,他遠遠望向綿延至山頂的牌坊,淺淺哀歎一聲,不知是在哀歎修的離去,還是在哀歎這棋局的殘忍。


    “吉祥如意,是時候準備一下,開穀,接客。”


    ————


    ——


    此後三日,無情再沒出現過,整個懷瑾城都陷入了一種緊張的氣氛裏,哪怕是白日,街道上也清冷的厲害。


    應洛辭要求,問心閣徹底封閉起來,沒有任何一隻貓可以踏入。


    “你們已經領悟並傳承四神之力,卻無法規避法則對你們的約束,我說的可對?”


    武崧率先點了點頭。


    雖說在此之前他們還分處不同的陣營,如今卻平靜地坐在一起,多少有些怪異,可如今沒有時間了,先前一切都要放在一邊。


    “法則之力乃是元初之力最強、最純粹的分支,你們通過領悟和融合得到法則之力,自然也對法則之力有了更為深刻和獨到的見解。”


    “‘法’之一字,指的便是世間萬物運行的法則,是萬物生存所必要遵循的定律。當你們擁有了法則亦或是法則之上的力量時,便會於法之不容。”


    “這時,你們便要遵守這法則,心中有法,‘道法自然’關鍵在這一個‘法’字,不要妄圖逃脫法規的束縛,要順應自然,用心去理解和感受如何利用這法則之力才算‘得其法’。”


    洛辭說完這些話,便要起身離開。


    “洛辭,等……”


    “有什麽話事後再說,唯有屏除雜念,靈台清明者方可悟道。”


    洛辭猜到剛剛明月欲言又止的模樣是想說什麽。


    穀主告誡過她雜念未除之前勿要使用法則之力,這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她的顧慮。


    雲憂穀的貓皆習得法則之力,卻有極少數摘的下麵具,正是因為雜難未除,或因世間七情所困,或因身上使命所累,不得解脫。


    但穀主錯了,明月與他們不同。她的前塵早已是隨著成長被遺忘。所以,當時洛辭答應的穀主的請求,隻不過是勸穀主放下。因為放不下明月前塵的一直都是他自己,明月早已放下了。


    透過層層結界,洛辭遙遙望向陰霾山穀的方向,心中早已泛不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小黑,之後的路,不會太長,我也……”


    洛辭迴望一眼問心閣,勾起一絲發自內心的笑:


    “並非孤身一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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