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12月份的青州市氣溫都還停留在20°左右,不知道從哪刮過來的一陣冷空氣。


    一夜之間,刺骨的寒意悄然而至,青州市有了冬的氣息。


    謝子墨坐在熱鬧的包廂裏,熟練的再次撥通那個號碼。


    電話在鈴聲快結束時被對方接起,沒等手機那頭的人出聲,謝子墨就先發製人開口:


    “到那了,就差你一個人了。”


    手機那頭的人不緊不慢迴道,聲音平淡,“快了。”


    範澄把耳邊的手機拿開,看了時間,繼續道:“一共10分鍾,你打了3通電話,上輩子餓死鬼投胎的?”


    謝子墨:“還不是怕你不來,你說你逃過多少次聚會,我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謝子墨是個喜歡熱鬧的主,也喜歡交朋友,經常會找個由頭聚餐聚會什麽的。


    他和範澄是一個宿舍,又在大學開學之前就意外認識 ,關係自然的是不錯,但即便如此,謝子墨約範澄也是像請大佛似的艱難。


    這次期末小組作業,大家熬了兩周終於交出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成果,謝子墨隔天就組織了這次聚會,生怕範澄放他鴿子, 平均三分鍾一個電話確保範澄在來的路上。


    範澄沒有聽對方囉嗦的雅興,直接掛斷了電話。


    一陣強風吹來,樹枝嘎嘎作響的胡亂晃動,地上被丟棄的紙盒子跌跌撞撞的向後飛去,消失不見。


    “什麽鬼天氣。”範澄攏了下衣服,把原本放蕩不羈敞開的拉鏈拉上,抬頭看了眼灰暗的天空。


    他來青州市四年,從來沒見過12月份就冷成這樣的。


    下午四點,天就暗成這樣,怎麽想這種天氣都不適合聚餐,要不是連續放了謝子墨6次鴿子,範澄說什麽也不想出門。


    進了餐廳大門,範澄按照謝子墨發的包間號,推門走進。


    房間裏的溫度很高,範澄脫了外套隨手掛在落地衣架上,掃了一眼幾乎坐滿的大圓桌,隨機挑了個最近的位置。


    椅子被拉開一半,範澄像是被定在原地,直愣愣看著坐在謝子墨旁邊的人,抓住靠背的手十分僵硬。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範澄的視線,目光隨之跟過來。


    範澄在眼神對上的前一刻,低下頭,快速拉開椅子坐下,抬手壓了壓帽簷,垂眼看著手心。


    謝子墨看人終於來齊,立馬吩咐服務員上菜,後知後覺想到什麽,開口道:


    “對了,範澄,你來的晚。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打遊戲認識的大神哥們,今天剛好來青州旅遊,被我臨時拉來了.....”


    說了半天沒說名字的謝子墨,終於在最後補充道:“他叫何青遠,跟咱們一樣大。”


    真切的再次聽到這個名字,範澄心頭還是不可控的抖了下,頭垂的更低了些。


    “好久不見,範澄。”


    聽到似乎沒怎麽變,又好像完全不同的嗓音,剛才隻是有些波瀾的海麵,忽然刮起了一陣洶湧難擋的海嘯,刹那間淹沒了範澄。


    空氣也稀薄的可怕,唿吸困難的讓範澄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麽大病,明明這裏一點也不擠,怎麽就好像唿吸不上來。


    手指死死扣住椅子邊緣,明明房間裏開著空調,可指尖的涼意爬延著移向四肢。


    何青遠聲音不大不小,成功讓包廂亂哄哄的聲音都停了下來。


    剛才還興致勃勃聊天的幾個女生也投來目光,這個謝子墨帶來的男生從落座起,說的話總共就不超過三句,但是看著就讓人感覺難以接近。


    結果居然和另一個不愛說話的同專業帥哥認識,八卦之魂瞬間被點燃,齊刷刷的看著兩人。


    其中最震驚的莫過於謝子墨,眼睛吃驚的瞪著,嘴也張的老大,看了看旁邊的何青遠,又看了看低頭看不見臉的範澄。


    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們倆認識?!”


    何青遠輕嗯了一聲,再次開口:“他是我債主。”


    “啊?!”謝子墨感覺cpu要燒起來了。


    何青遠:“我欠他九..”最後一個萬字還沒說出口,就被一直沉默的範澄打斷。


    “高中一個學校的。”範澄抬頭,控製著視線錯開何青遠,衝謝子墨開口道。


    極力控製著不看謝子墨旁邊的人,可心像是著了魔,眸子不受控製的想要左移。


    想要看看那人是不是和之前一樣還是一張欠揍臉,是不是還和之前一樣瘦瘦弱弱的,是不是依舊穿著呆板卻好看的衣服.......


    在腦中閃過思緒的幾秒鍾,範澄就已經和那人的眸對了個正著。


    狹長的眸似乎和剛才一樣冷,刺的範澄眼睛生疼,飛快偏開頭。


    “澄哥,你居然是江海市的,我都不知道。”謝子墨撇撇嘴,“還是感情淡啊。”


    “不過..”謝子墨左右轉頭仔細看了看兩人的臉,“你們江海市的高中是盛產帥哥嗎?質量這麽高。”


    範澄:“閉嘴,吃你的,剛才催我不還跟催命一樣。”


    飯局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多,大學生聚餐,自然是要整點小麥果汁一類的飲料助興。


    謝子墨喝的有些嗨,正組織著下一場去高歌一曲。


    範澄看了看手機時間,起身跟謝子墨說了聲,就拿上外套走出包廂。


    走出餐廳大門,外麵的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昏黃的路燈也開始工作。


    在手機上打完車,範澄從口袋裏拿出剛拆封的香煙,虛微擒在嘴邊。


    一塊錢一個的塑料打火機這會格外不好使,不知道是不是有風,一直點不著。


    早知道添一塊錢,買個防風的了。


    範澄有些煩的重新摁了兩下,手離遠看才發現,原來不是有風,是他手抖。


    剛把打火機放迴口袋,擒著的煙旁冒出火星。


    黃色的火焰照亮了那隻拿著打火機的手。


    白皙骨骼分明的手似乎比以前更大了些,手腕內側的小痣因為伸手的動作暴露在視野中。


    範澄插口袋的動作一僵,抬頭看向了好心替他點火的人。


    眉眼比之前更深邃,臉上好像多了些肉,沒那麽瘦,比之前更順眼點,和記憶中的每一寸都對的上。


    就好像什麽也沒變....


    荒謬的想法被範澄掐斷,快速眨了兩下眼,偏開頭,低聲說了句謝謝。


    點燃的香煙,被範澄吸了一口後,抬手拿開,右手食指中指夾著閃星的煙,把煙嘴朝向後邊,沒再抬手。


    何青遠站在範澄左側,似乎也是在等車,站著不動,也不說話。


    兩人之間是無盡的沉默。


    範澄低頭盯著打車頁麵上那個行駛如同龜速的汽車,皺了皺眉毛,熄滅了手機屏幕。


    天空慢慢飄下細小的雪花,慢慢悠悠的在空中飄蕩,最終落到地上,化為烏有。


    周圍是此起彼伏的驚唿聲。


    “哇塞,居然下雪了哎!”


    “快快快,我要拍照,青州都多少年沒下過雪了。”


    範澄抬頭看向半空,雪花很小很稀疏,不仔細看可能會以為是飄在空氣中的塵埃。


    來青州這麽久,這是他在這第一次看到下雪。


    “下雪了,範澄。”


    旁邊人忽然出聲,範澄鬼使神差的轉頭看向對方。


    何青遠翻開手掌接雪花,“是初雪,範澄。”


    藏匿在記憶中的那段話忽然擊中範澄,在腦海中炸開,當時何青遠說:有人說,一起看過初雪的人會一直在一起。


    他當時是怎麽說的,好像是:看不看雪,人都......


    “滴滴!”停在前麵的車摁了兩下喇叭。


    範澄把燃的隻剩一半的煙摁滅在旁邊垃圾桶上,嗓音帶著點啞:“我車到了,先走了。”


    “天氣冷。”何青遠把脫下的黑色大衣披在範澄肩上。


    帶著體溫的外套格外暖,瞬間覆滅了範澄身上的寒氣。


    “不用。”範澄幾乎是立刻把肩上的外套重新塞迴何青遠手裏。


    轉身抬步上了車,頭未曾偏向右邊半分。


    車立即啟動,很快消失在那條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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