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個個目光冷冽,殺氣騰騰站在那兒,怕是不下上千人,密密麻麻的人潮將他的院落擠著水泄不通。一道道駭世的殺氣毫無收斂的展露出來。


    “快走,溪怨,不要管我……”


    突然,一道淒涼而又悅耳的聲線傳出,讓溪怨渾身一顫。


    順著聲線看去,他的妻子月兒,便男子冷劍於頸,冰冷的劍刃緊貼著她的咽喉,絲絲血線落下,隻要他稍微用力,月兒便命喪黃泉。


    “月兒,你……對不起,我來晚了……”溪怨痛苦說道。


    而月兒玲瓏的嬌軀,已然布滿鮮血,殘破不堪。蒼白的臉頰上更是沒有絲毫血色,搖搖欲墜。顯然不久前經曆一場血戰。


    見溪怨迴來,那黑衣男子朝他冷冽一笑,冷冷道:“溪怨,你終於迴來了,我們已恭候你多時!”


    “師弟!”溪怨憤怒交加,大聲道:“你快放了月兒,她絕非你們所想的那般,是什麽惑世妖女。”


    他的那位師弟猙獰一笑,嘲諷道:“師兄為何如此執迷不悟嗎?你看她那妖嬈的俏顏,美麗的不似世間之物,不是惑世妖女又是什麽?”


    溪怨看著月兒此時的虛弱模樣,隻感心中揪心疼痛,他道:“蒼洺,這麽顛倒黑白,月兒與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如此琢琢相逼。”


    蒼洺渾然沒有聽溪怨之言,自顧自道:“你看看你,已經被這妖女迷惑這般模樣,此時竟還想要幫她辯解。唉……你可知你現在已然成魔!”他陰森的望著溪怨,突然腳下用力,踢在月兒傷口。


    頓時,月兒“啊”的一聲,栽倒在地,傷口的鮮血順著地麵緩緩流動,蒼白的臉頰上痛苦之色蔓延。但她卻沒有吭聲,紅唇緊咬著,殷紅的鮮血沿著嘴角悄然流動下。


    “月兒……”親眼看見此幕,溪怨瞳孔驟然擴大,聲嘶力竭的嘶喊,頓時無邊的殺意充斥著這個空間,夾雜著恐怖真靈襲向蒼洺。


    蒼洺見此,並沒有慌亂,嘴角陰險一笑,站在遠處一動不動。


    忽然,一位白須老者毫無征兆的詭異浮現。舉手一揮間,麵前的靈力皆化為一嫋嫋白霧,逐漸散去。


    隨後他蒼目怒睜,大聲喝道:“逆徒!到了此時,你竟還如此執迷不悟?為了那妖女,連同門師弟都敢殺,簡直大逆不道,湮滅人性!”


    溪怨見來人是自己師傅,剛剛激發出的戾氣也逐漸收斂起來,恭敬道“師……傅,您真的誤會月兒了,她心地善良,所殺之人都是壞事做盡,死有餘辜,又怎麽會是你們口中的妖……”


    “閉嘴!”蒼洺冷喝道:“師傅,溪怨他死心不改,入魔太深,與他說得再多,亦是枉然。他被這妖女所迷惑,是絕不會聽您的。”


    他見師傅眼神有些猶豫,目光一轉,望向溪怨,狠毒道:“少說廢話,快點交出天惑劍,要不然,我現在便一劍殺了妖女。”


    “走!快走,不要管我。”月兒見自己成了累贅,流著眼淚說:“以你的修為,他們是追不上你的,快走……”


    然,眾人一聽道“天惑劍”三字便全都沸騰了;他們此番前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溪怨的配劍,天惑。而蒼洺提出天惑無疑是將溪怨推向一場四麵楚歌的境地。


    傳說,天惑出,風雲變,隕,天下震;得劍者,得天下,萬物生,皆聚此。


    “溪怨,交出天惑!饒你不死!”


    “溪怨,你闖我天界,殺我數十仙眾,今日天理輪轉,定叫你魂飛魄散!”


    “溪怨,你已經死到臨頭,還是交出天惑劍吧。我等可以為你留一個全屍!”


    “溪怨,天惑劍乃我魔界至寶,你快快還我,我可以不與你計較,現在便帶魔界中人離開此地。”


    著孤立的溪源,望著曾經得意的弟子,白須老者滄桑的臉頰滿是苦色,三千發絲皆以雪白。


    他一生無子,他視他為子,他不恨溪怨,恨的隻是那迷惑他徒弟的妖女。


    “諸位不必多言,殺了他便什麽都解決了。”蒼洺繼續挑撥煽動點火。


    “是啊,你們跟我一起上……”


    “溪怨,你殺我親人,學債血嚐……”


    “哈哈,溪怨你也有今天……真是快哉”


    “溪怨……”


    “殺……”


    “殺啊……”


    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血戰眼看就要展開,刹那間!天地變色,山河震蕩,雲煙迷離,萬千真靈,就此彌漫……


    溪怨滿臉譏笑,盡是無奈,原本以為可以擺脫世俗,不在殺戮,可惜事與願違。刹那間,周身血光一閃而現,一柄戾氣衝天的血色寶劍赫然出現在手中。


    “且慢”


    刀光劍影,血色流離,就在驚世血戰眼看要展開之時,一直沉默的白須老者終於開口了。


    這位白須老者顯然頗有威嚴,眾人似乎有些忌憚他。就在他這平淡的言語下,眾人竟不約而同的收手了。有些詫異的望向他,有人道:“塵老,這是為何,難道你要偏袒你的弟子。”


    溪怨聞言,他也詫異的望向自己最為敬愛的師傅。


    “非也,隻是不想血流成河,生靈塗炭罷了。”白須老者緩緩閉上眼睛,淡然道。


    “你們若是如此搶奪天惑,必將激起我這孽徒的猛烈反弑。倘若如此,你們又有誰能有把握安然無恙。”白須老者又道,盡是風輕雲淡。


    眾人聞言,一陣唏噓,覺得言之有理,又有人問道:“那塵老你的意思是……”


    白須老者輕歎,緩緩睜開雙眼,冷冽的目光轉向溪怨,淡淡道:“你若是交出天惑,我們便可放你一條生路,你意下如何?”


    眾人立馬明白了白須老者的意思,心中也暗暗拍案叫絕,這樣也免了一場曠世殺戮。他們與溪怨並沒有深仇大恨,你們的目的便是那絕世神兵,天惑。


    “師傅,這樣不好吧,倘若師兄離開,後果……”


    “閉嘴”


    蒼洺剛要反對,便被白須老者一口迴絕。白須老者糾結的望著溪怨,他不忍他得意弟子就此隕落,所以他希望溪怨接受提議,安然離去。


    溪怨望著手中的血色長劍,這樣一把驚天動地,承載著自己半世浮名的寶物,神色一時有些猶豫起來。


    溪怨猶豫之際,蒼洺覺得情況不對,竟猛然一掌拍在了月兒的玉背…


    “噗……”


    月人如斷線風箏一般,一口鮮血連綿噴出,飛向了猝不及防,意料不及的溪怨懷中。


    “不,月兒!”驚愕過後,溪怨撕心裂肺般一聲大吼咆哮。天惑感應到主人魔血燃燒,幽怨滔天,憎恨似海,光芒暴漲間,天地一片混沌……


    正在此時,一道黑影手中劍光一閃,穿透了溪怨的肩骨;肩骨隨即紅光泛濫,血肉模糊,一股詭異真靈以極快的速度重創溪怨內腑。


    溪怨極是強橫,受此重創,牙關緊咬,竟是一聲不哼,一心顧著懷裏的月兒,幾個瞬息,便以退後數丈。運功一探,刹那間,神魂動蕩,失魂落魄。


    月兒竟已經脈寸斷,奄奄一息,已是達到了神仙不救的地步。


    “不啊!蒼天……你為何這般殘忍,為何?”溪怨劈頭散發,完全瘋狂,宛如一頭至兇至煞的地獄餓鬼,怒吼著,咆哮著。


    “溪……怨!”她艱難地輕啟紅唇,想要說些什麽。突然她眼神一變,迴光返照般將溪怨抱著。


    溪怨見她竟抱著自己,有些欣喜,但下一刻,卻驟然變得寒冷萬分,猶如地獄般的寒冷。


    冰冷的劍刃透過月兒的身體刺入自己的胸膛。離自己心髒隻差毫厘,隻要在些微往前,自己讓已然是劍下亡魂。


    這可憐的女子就連瀕死之前,也要最後一次守護溪怨。她那奄奄一息的身軀,又是哪裏來的那般力量呢?


    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


    這句話在這兩人身上是完美的演繹。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


    溪怨仰天長嘯,眼角落下血紅的眼裏。世間萬物的怨念急劇著往其匯聚,形成一股弑天的戾氣,纏繞於周圍,直接將蒼洺連人帶劍直接震飛百丈。冰冷血目橫掃間,所有準備攻擊他的人都不自覺的全身一顫,退裏百丈。


    低著頭,他腮邊落下鮮紅的血淚,望著臉色蒼白,卻依舊保持一抹淡淡的微笑的她,他說:“月兒,沒事的,這隻是一場夢,一場漫長的夢罷了。待我們醒來,一切都會恢複原樣的。”


    血淚如雨下,模糊了朱顏,他緩緩擦拭她嘴角的鮮血,情深似海,喃喃道:“月兒,沒有你的世間又有什麽可以留念?今生我不負你寧負蒼天,可惜不然,命運摧殘,蒼天辜我。我要毀了這天地之後再來陪你,來生來世,情絲依舊,紅塵醉夢,永不分離!”


    “不…溪……怨,答應……答應我,不要……再……殺……殺戮了。你戾氣太重,終會……傷…了…自己。”


    她的嘴角,浮現一縷淡淡的笑意,她心道:“能夠死在你溫暖的懷中,對我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她突然感覺眼皮很沉,很沉……目光渙散,臉色蒼白……緩緩,緩緩的,她終於閉上了眼眸,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悄然劃過了臉頰,滴落在了血光迷離的天惑劍上。天惑毅然不動,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過一樣,隻是,那集天下怨靈化身,劍刃上的淚痕竟然是那麽清晰……


    “不……”


    “月兒……”


    溪怨聲嘶力歇般大喊了起來,眼中血淚決堤而出,滴在了她那憎恨的臉頰。雨,侵濕了衣;風,狂亂了發,淒厲了所有人的心,無邊的戾氣與悲痛開始在天地之間彌漫,漸漸的,漸漸的為殺意所取代……


    這一刻,那些即將埋葬的歡樂與幻想從各個角落向他襲來。這一刻,他看見她繁華落盡,自己卻隻能站在一旁束手無策。他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淒涼的抱著月兒,抱著那逐漸冰冷的嬌軀,他痛苦道:“月兒,你不滿足,你有遺憾,否則,你眼角怎會有淚?


    看見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佳人臉上,卻驀然垂下的那兩行清淚……以及她臨死之際為了怕自己傷心而強行裝出的笑容之上,是那樣淒豔,是那樣的無奈……


    兩滴清淚,卻將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砸的粉碎,萬劫不複。


    三生三世,朝夕容顏。隻為情,死不悔。世世不分離,白首不相離。


    這是當初溪怨與月兒欣賞朝夕日落時所編的詩句。那時絕世美景,紅顏相依,而現在,月兒,已然脫離了紅塵,溪怨卻依然在人世中彷徨……


    “月兒,等我!你可知,若有來生,我寧可不修煉什麽劍道,寧可不要什麽巔峰,寧可不要什麽半世浮名,也要與你白頭偕老。


    這世間,有什麽能夠抵得上你傾國傾城,禍國殃民的一笑?


    沒有!縱然世間萬物所有美好集結,也抵不上你那萬一!


    白須老者微微歎息,他知道下一刻他將麵臨的不是那曾經敬畏自己的得意弟子,而是能夠讓這世間生靈塗炭,讓九天三界為之顫抖的魔頭。


    輕輕親吻著懷裏絕代佳人的額頭,有些冰冷,也有些酸澀。許久,將她緩緩放向草坪,然後,他站了起來,天惑之劍,紅光大燦,漫天殺意開始朝著他會聚攏,以及那嗜骨的戾氣……


    月兒,如果今世我未曾遇見你,會不會有不同結局。你還是邪教的公主,無憂無慮的生活著,我依舊參悟著我的劍道,不染紅塵,這一切的一切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可惜,沒有如果!


    一絲悔意,悄然在他的心中蔓延,如同潮流般,刹那間席卷了他的整個心靈。在這一刻,他的心再也不受控製,也不想控製……


    刹那間,他的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有些淒涼,有些滄桑。


    一念成魔,鬢發皆白。


    此時此刻他已真正的成魔,再無絲毫憐憫,隻有殺戮拂心。


    月兒!不知我此次赴黃泉,能否與你相聚?


    月兒,也許是我自私,哪怕我知道現在的結局,始初我也會去找你,因為你就是我存在的意義,沒有你我什麽都不是……


    白發在風中搖曳,血淚在雨中迷離,溪怨心中一片悵然酸澀……


    “大家一起上!他再強大也隻有一人,我們齊心協力一起剁了他!至於魔劍天惑,咱們徐徐商議不遲!”蒼洺大聲叫道:“若不然,等他迴複一些,就輪到我們為人魚肉!”


    四周眾人轟然一諾,頓時刀劍齊舉,向著溪怨圍攏過來。


    溪怨冷笑,一場驚天血戰展了開來。


    畢竟雙手難敵千臂!溪怨不過片刻已經遍體鱗傷,但在他周圍屍骨也堆積如山。可他本已經受了無數致命重傷,竟然依舊躍了起來!在空中,渾身傷口同時流血,但他卻無動於衷,他的眼淚也隻有殺戮,殺戮,沒有一絲雜念。


    溪怨浴血焚身,揮劍如雨,憎恨的血瞳冰冷掃視著麵前人群,猙獰如魔鬼使者。他的目光所落之處,那個人就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


    隻覺得這雙血瞳裏,充斥無限的悲痛,無限的絕望,無限的憤怒,還有……無限的殺機,凡與其四目交接之人,都真實的感受到死亡氣息的逼近。


    這一戰,整整打了三天三夜……


    這片被鮮血染紅的地麵,已然變成了修羅屠場!所有圍攻上來的曠世高手,無一例外,盡數倒在血泊之中!可是他們卻是殺之不完,斬之不盡的。還有密密麻麻的人潮正站在不遠處,忌憚貪婪的望著溪怨。


    而溪怨也一個踉蹌狼狽落下,三天不停殺戮,讓他的生命也耗的油盡燈枯了!但血淚卻睥睨桀驁的看著周圍。放眼周圍數十丈,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屍體!曾經的高手,曾經的輝煌和榮耀,在天惑劍天地無匹的力量之下,盡數變作了一地屍體!


    溪怨依然丈劍而立,一動不動,眼神凝視著前方人潮,有種亙古的蒼涼,染血的白絲在他輕輕飄起,風度翩翩……


    隻是這死亡將至的時候他卻絲毫沒有感覺,仿佛身上不斷流淌的血液不是自己的……或許死亡現在對他來說是種奢侈,是種解脫。


    此時,腦海中絕代佳人竟越來越是清晰,已經靜靜盤坐在眼前,飄渺無定,輕輕拂琴,蕩起一片漣漪,同時一陣苦澀淒涼的琴音,從青影中幽幽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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