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似乎從人間消失一樣。


    不,她早就在葬身海底了。


    一切又恢複了常態,江庚禮沒有再碰那些軍火生意,也沒有再和錢玉玉有一毛錢關係。


    錢玉玉纏著他,他和她父母交涉,把她嫁了出去。


    那些軍火生意本來就不是他想做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給了西洲,簽下最低利率的借款。


    然後就是麻木的工作掙錢。


    從繁重的工作裏抬頭,看見漫天飛揚的雪花。


    冬天又來了,他記得上個冬天,他和江窈在英國,過了一段反複拉扯又難以忘懷的日子。


    他們的孩子,也是在英國那段時間懷上的。


    不管過了多久,想起她時,依然忍不住流淚。


    他欠了她太多。


    他迴到老宅,先告個別,準備出發去英國。


    江老太太手發抖,險些摔了茶杯,當了大半輩子優雅的老太太,茶杯向來是拿得最穩的。


    “你要去英國?”


    “是。”


    “為什麽?”


    “我和窈窈曾經在那裏生活過。”


    江老太太終於舒了口氣,“庚禮啊,窈窈已經走了。”


    “我隻是想去看看,奶奶,今晚的飛機。”


    江老太太沒有再攔。


    飛機在雪花飛舞中起飛,江庚禮正閉目養神,腦海中卻不斷閃現著江老太太險些打翻茶杯的場景。


    一下飛機,他就找人查了江老太太的行蹤。


    下完命令,才覺得好笑,真是草木皆兵了,江老太太這麽大年紀了,一直都在深宅大院裏待著,能去哪裏?


    迴到那頂樓,從前的事,曆曆在目。


    得知她偷渡船出事時,他幾近癲狂,而今她跳海了,他卻平靜了。


    在這個家裏平靜地生活,井然有序的,依然工作,早出晚歸,躺在他們曾經的床上休息。


    唯一讓他心裏有感觸的,是他進門前,見到屋裏漆黑,忍不住心中發澀,自己摁亮所有的燈。


    不再失眠。


    睡得很好,甚至睡得有些久了,總是夢到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模樣,一直不願意醒來。


    醒來時會吃一片阿米替林。


    這次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江總,江老太太一直都在江家老宅,哪裏也沒有去。”


    “知道了。”


    那邊有些猶豫,“倒是霍小姐,她平時都在美國學習,除了導師要求,她基本不出去旅遊,但近些日子去了瑞士。”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他卻道:“去查。”


    那邊為難,“是去了瑞士銀行,具體是什麽我們也查不到,畢竟這個銀行是世界上保密性極強的。”


    江庚禮親自動身。


    阿德勒沒有恢複常態。


    他瘋狂地尋找江窈的消息,強烈的直覺告訴他,江窈絕對不可能死。


    為了監控霍斯。


    他幾乎把一大半的資源都用來和西洲達成合作,就是為了能更好地監控霍斯,霍斯對他的善意多了許多,愣是撬不出一個字。


    西洲剛結束戰爭,一窮二白。


    這樣的國家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阿妹沒有說阻止的話,離了船,帶著她三個月一換的小鮮肉四處旅遊。


    江窈去哪裏了?一定會留下線索!


    他翻遍了和江窈有關的資料,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依然沒有音訊。


    他曾經給江窈做了份職業規劃,還留在江窈的房間,上麵有翻過的痕跡,紙麵卻十分幹淨。


    再一次進去時,躺在她的床上,隨手翻了下,卻發現有個地方她劃了橫線。


    精算師。


    這個職業被他排到了最後麵,這種就是純純的乙方,上升空間著實有限。


    沒想到她會對這個感興趣。


    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搜集六個月以來世界範圍內冒頭的精算師,女生,二十五歲以下,附上照片!”


    這是一個小眾的職業,除了數字要求極其精準,而且要深刻地了解各個行業的知識,對人的要求特別高。


    人數少,查起來快。


    那幾個二十五歲以下的,全是頂尖學府畢業的人物。


    沒有江窈。


    懸著的心又摔了迴去。


    阿德勒鑽牛角尖,“不夠,把入行的精算師全都查來。”


    下屬隻好再去找一份資料。


    船路過一個熟悉的小島,身邊忽然有人道:“欸,那裏的木牌怎麽沒了?”


    “什麽木牌?”


    下屬都知道阿德勒為了找江窈有多麽瘋狂,低頭喏喏,不敢提她的名字,“沒什麽……”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就是江小姐曾經為這裏死去的兩個同伴立了牌子,一個是西洲女人,一個好像叫,叫什麽吳言來自,之前還在這裏呢?”


    “查!”


    一直都是這樣,隻要和江窈沾上一點邊,他都要查個清清楚楚。


    不敢反駁,隻好應答,去查個清楚。


    不久查來消息,“西洲女人是被西洲人收殮了,送迴了西洲,至於吳言,是被他們家人收殮走了。”


    失望過很多迴了,果然一無所獲。


    “但是,吳家人最近收到了一筆巨款,填補了他們斷裂的資金鏈,挽救了差點破產的家族,我們去查了這筆款的來源,來源於瑞士銀行,這個銀行保密性極強,剩下的,我們就查不到了。”


    阿德勒親自動身。


    “今晚十二點,超強寒流裹脅強暴風雪提前到達,掃蕩英國全境,使得英國本周氣溫直線下降至-15到-25度,蘇格蘭高地和西部的降雪量將超過10cm,衛生安全局建議,有既往病史或65歲以上的老人將房屋供暖至少保持在18攝氏度……”


    女孩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迎著風雪艱難行走,嘴裏念叨著甲方最大,咬咬牙,把登山杖插進雪中。


    前些日子,她死皮賴臉跟著的大佬接到了一個大單子,來自國家體育局的,幫助設計一款泳褲,最大程度地減少水的阻力。


    泳褲大同小異,他們要追求的就是這點小異。


    泳褲材料的選擇,布料的裁剪設計,對水中阻力的計算,對各種泳姿的擺動,都要做到最精細的計算。


    多有挑戰性。


    她當然還不配幹這種活,垂涎欲滴啊,大佬知道她常居英國,給她介紹了另一個活,這個活幹好了,就能跟著她接國家級別的活了。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甲方非要在這個鬼地方見麵,知道甲方爸爸有錢,在這裏度假,但也不至於風雪天也在這裏度假吧。


    那不得在山上困上十天半個月的?


    不知道這幾天有暴風雪嗎?


    天色越來越黑,溫度越來越低,雪越來越大,不能再往上爬了,報名要緊。


    迴頭一看,下山的路早就被風雪埋住了。


    這個時候下山更加危險。


    她站在原地呆了會兒,眼睫上落了厚厚的冰晶,成了半個雪人。


    這風雪也太大了。


    嚇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出來就成了冰珠子,她趕緊打電話求助,是無信號狀態。


    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不遠處散發暖黃色的光,她定睛一看,似乎是個木屋子。


    有了生的希望,她跌跌撞撞地往那間屋子去。


    是個精致漂亮木屋子,隻是靠近屋子,就能感受到散發的溫暖,這個屋子裏一定有大功率的發電機。


    即使這些日子不依靠外界,也能保證不被冷死。


    要是裏麵還有充足的食物的話……


    正想著,從門縫中散發出烤雞的香味,她湊近細聞,還有烤魚的香味,還有水果的芳香。


    她正欲敲門。


    令她奇怪的是,這樣豐富的氣味,說明是一頓豐富的大餐,怎麽屋子裏一點人聲都沒有,靜悄悄的。


    冷風唿嘯而過,發出可怖的嘶吼,穿透她的衣服,帶走她的體溫,她打了個寒噤。


    腿被凍得要失去知覺,她在門外跺腳,企圖要吸引屋裏人的注意。


    算了,總不能被凍死在這裏!


    她輕輕敲了敲門,“有人嗎?”


    或許她的聲音被唿嘯的風雪蓋住,沒有人應答。


    用力地敲了敲門,“你好,我被困在山上了,能開一開門嗎?我可以支付報酬!”


    “進。”


    門縫裏傳來好聽的男聲,直直鑽進她的耳膜。


    她打了個巨大的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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