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縣此時依舊是大雨傾盆,那漫天雨簾幾乎蓋住了天地間所有的顏色,天邊更是黑沉沉的像是要崩塌下來。


    在官驛安頓好後,葉阮便隨舅舅在安陽縣縣衙找到了君湛。


    君湛此時正坐在案台前仔細思索著什麽,他身邊站著安陽縣的縣令安比槐。


    雲邵先上去見禮。


    “景王殿下,臣奉陛下命令調集京都周圍備軍前來支援,這些人如何安排,還請景王示下!”


    君湛從桌上的案卷上移開目光抬起頭來,待看見葉阮時倒是有一些驚訝,隻是當下也沒有過問,隻朝雲紹道。


    “雲將軍請起,如今有雲家軍和各縣百姓負責繼續搶修加高堤壩,人手應是夠了,隻是現在這雨勢不減,積水已經沒過農田河道,需要組織人手進行河道疏浚,以免淤泥堆積淹沒房舍。”


    “另外以防萬一,還需分一批人將堤壩附近的百姓先撤離到地勢高一些的地方經營安置,這些事便交予你了。”


    雲邵朗聲迴道。


    “王爺放心,臣早年在外征戰時,這疏散安置百姓的事是做慣了的,至於這疏浚之事,犬子涉獵甚廣,也可幫臣參謀部署一二!”


    君湛看了一眼站在葉阮身旁長身玉立的雲戈眸光微動。


    “好,你們先去辦吧!”


    雲邵帶著雲戈領命而去。


    站在君湛身旁的安陽縣縣令安比槐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王爺思慮周全,此次幸得王爺坐鎮,我安陽縣百姓才能保得身家性命,下官實在佩服!”


    君湛懶得聽他拍馬屁,讓他也一同退了下去後,這才看向尚在堂中的葉阮。


    “你怎麽也跟來了?”


    葉阮微微向他福了福。


    “臣女心係王爺腿傷,自然要跟來。”


    君湛嘴角抽了抽。


    “好好說話!”


    葉阮苦笑,這人看來是真是完全不吃甜言蜜語這套。


    “迴王爺,臣女說的是真的,隻是心除了係王爺腿疾之外,臣女又想著以往大災之後多有大疫,便借著王爺的名義前來看能否防禦一二。”


    她雖然違背了師傅的意思將自己陷入這皇權紛爭之中,可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應當盡力去做。


    君湛聽到葉阮的話,看向她的眼中倒是又多了一絲讚賞。


    上一世水災過後的一個月確實爆發了瘟疫。


    雖然如今這堤壩沒有決堤,不會像前世那樣洪水肆虐,但這些事也是不得不防的。


    “你準備怎麽做?”


    葉阮想了想。


    “我想在先這段時日內先教留在家裏的婦人們一些基礎的防疫之法,然後再製一些防疫的湯藥分發給百姓。”


    她說著頓了頓,又看向君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隻是臣女如今囊中羞澀,這五縣的百姓加上前來支援的人,恐怕花費不會少,還得請王爺相助一二。”


    君湛看了看她,似想到什麽,勾唇一笑。


    “你放心,如你先前所說,這錢,自然有人會掏!”


    葉阮亦抿了抿唇。


    “王爺說的是,那小女便靜候王爺的消息!”


    葉阮正準備告辭,君湛忽然叫住了她。


    “讓長風也暫時跟著你吧!”


    安陽縣如今人多繁雜,長意是他給她保命的底牌,不能經常示於人前,還是得找個得力的人保護較為妥當。


    反正自她開始為他醫治後,他便傳信將在外尋找神醫蘇木的長寧召了迴來。


    左右他如今隻是坐鎮指揮,不需要經常與外人接觸,身邊帶著長寧足矣。


    葉阮的神色頓了頓,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


    他好像開始相信她了呢。


    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


    “謝王爺關懷體恤!”


    君湛微微將臉轉開。


    他不過是看如今自己的腿疾還得靠她,而且她畢竟是為了百姓奔波,可不是什麽關懷於她,他冷了冷臉沉了沉聲道。


    “我不過是擔心你把事情辦砸而已,好了,你下去吧!


    葉阮莞爾。


    “是,王爺!”


    葉阮又行了個禮,帶著聽到景王的話忽而放大了瞳孔的半夏出了門。


    原本隨侍在君湛身後的長風向君湛拱了拱手,也跟了出去。


    ……


    鳳悟宮內。


    嘉貴妃臉色陰沉至極,宮人們看著嘉貴妃的臉色噤若寒蟬,連唿吸聲都變得極為輕微。


    坐於堂中的君離亦是滿臉的寒霜。


    早間被西林帝罰跪的腿還在隱隱作痛,他卻渾然不覺。


    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巧,這天災真的來了。


    而且就在他按捺不住私自將人撤走後不久。


    難怪君湛之前那般篤定,他背後定是有精通天象之人指點。


    反應過來後,他細細迴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不由背後發涼。


    他這是一步一步將他引入了圈套!


    還好他朝中不過一個吏部侍郎沈灼,這兵部尚書的位置最後落到了雲家身上。


    袁華和趙雲山也算知趣,將所有罪名都擔了下來沒有牽扯到他身上。


    隻是那些銀錢便也罷了,左右都是些身外之物。


    可袁華和趙雲山也算是他的心腹,如今二人都被罷了官,他心中怎能好受。


    “母妃,這次的事是兒臣急躁了!”


    隻是這次嘉貴妃雖然臉色陰沉,卻並沒有朝君離發火。


    “當時那樣的情況,你的選擇倒也不完全算是錯的。”


    “天意難測,君湛也不過是在賭了罷了,隻是沒想到倒真的讓他賭贏了。”


    君離心中仍是鬱結。


    “母妃,如今朝中很有些不長眼的東西,連番上奏嘉獎君湛,連先前一直駁斥他的卓老大人今日也在朝中當著父皇的麵遞了罪己書,兒臣心中實在憋悶。”


    嘉貴妃眼中閃過一抹厲芒。


    “你放心,身體有疾者不得繼承皇位,便是他立下再大的功績也無法與你抗衡。”


    “不過以前便也罷了,他近日展現出的這般心機手段卻是讓我刮目相看,如今那神醫蘇木有了消息,保不齊他私下有什麽暗度陳倉的手段,以防萬一,這君湛是留不得了!”


    君離眼中閃過一抹興色。


    “母妃,你是說……”


    可是母妃不是一直說為免父皇猜忌,讓他不能對君湛動手嗎?


    嘉貴妃薄唇輕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隻是此一時,彼一時,他既然已經露出了爪牙,我們便不能再養虎為患。”


    嘉貴妃眼中劃過一抹陰狠。


    “至於你父皇那邊也不必太過擔心,我這就給你舅舅去信,隻要不動用京中的人手,縱然你父皇疑心,想來也查不出什麽。”


    “待他迴京之日,便是他命隕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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