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峽穀的喧囂已然散盡。


    先前那人聲鼎沸、萬眾矚目的拍賣盛況,此刻已化作一片狼藉後的寂靜。


    各方勢力帶著或滿足或失落的複雜心情,如同退潮般迅速離去。


    有人滿載而歸,喜形於色。


    亦有人黯然神傷,步履沉重。


    唯有南安商行的臨時營地內,氣氛卻截然不同,洋溢著收獲的喜悅。


    蕭章那張胖乎乎的臉蛋,因為極致的興奮而漲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蹲在一堆小山般的靈石旁邊,手裏胡亂抓著一把光芒璀璨的法寶,嘴巴咧得幾乎能看到後槽牙,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發了!發了!咱們這次真的發大財了!”


    他語無倫次地叫嚷著,聲音裏滿是激動。


    展書南與謝肆等人也是眉開眼笑,一邊仔細清點著那些琳琅滿目的天材地寶,一邊不住地嘖嘖稱奇。


    這些戰利品,種類之繁多,品質之上乘,足以讓任何一個傳承悠久的二流宗門都眼紅不已,甚至不惜代價出手搶奪。


    南安商行的底蘊,在這一場堪稱豪賭的拍賣會之後,無疑又向上暴漲了一大截,其實力更加深不可測。


    與營地內熱火朝天的歡騰氛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峽穀深處一處臨時開辟的山洞。


    慕容雲指尖輕點。


    一道無形的隔絕陣法瞬間布下,光華微閃,便將洞內與外界的一切聲息徹底隔離開來。


    山洞內光線略顯昏暗。


    氣氛卻因一股無形的威壓而顯得格外凝重,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趙小詩靜靜地坐在石凳上。


    她懷裏抱著火紅小狐狸——小綠,小家夥正好奇地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


    慕容雲則在她身旁從容落座,神色平靜如水,那雙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片刻之後,雲一帶著一道狼狽不堪的身影走了進來。


    那人,正是季迴軒。


    季迴軒甫一踏入山洞,


    那威壓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雙腿瞬間一軟。


    他沒有任何猶豫,甚至連頭都不敢抬起半分。


    “噗通!”


    一聲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山洞中格外清晰。


    季迴軒雙膝重重跪倒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上,額頭緊緊貼著粗糙的地麵。


    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悔意。


    “罪人季迴軒,叩見少主、少主夫人!”


    “往日多有冒犯,罪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盡全身力氣磕頭,額頭與石板碰撞,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


    “懇請少主、少主夫人念在罪人尚有一絲微末用處的份上,饒恕罪人一條狗命!”


    趙小詩依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精致的小臉上麵無表情。


    她那雙清澈如幽潭的眼眸平靜無波,仿佛眼前這個卑微乞命、痛哭流涕的季迴軒,與路邊的一塊頑石並無任何區別。


    慕容雲則緩緩端起身旁石桌上的一杯清茶。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溫熱的杯沿,吹了吹杯口氤氳的嫋嫋熱氣,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對於季迴軒這番聲淚俱下、悔不當初的表演,他視若無睹,仿佛那隻是空氣在微微震動。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季迴軒那點微末的算計與此刻聲嘶力竭的卑微,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可笑。


    山洞內的氣氛,因為這份極致的漠然而越發凝滯,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每一息的流逝,都如同千鈞重擔,狠狠壓在季迴軒的心頭,讓他幾乎要窒息過去。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沉默之中。


    趴在趙小詩肩頭,一直打量著季迴軒的小綠。


    它歪著小腦袋,瞅了瞅地上抖如篩糠的季迴軒,又抬頭看了看自家神色清冷的主人。


    小綠曾經在季迴軒身邊待過一段時間,它隱隱察覺到,這個人類身上,似乎藏著某種對它有益的東西。


    雖然它還沒弄清楚具體是什麽,但留著這個人,總歸是有機會發現的。


    小綠眼珠一轉,為季迴軒求情。


    “主人主人,我看這家夥也怪可憐的。”


    小家夥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狡猾。


    “之前雖然他壞了點心思,總是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但現在看起來,他是真心悔過了呀。”


    小綠伸出粉嫩的小爪子,輕輕拍了拍趙小詩的肩膀,像是在撒嬌。


    “而且,他還打聽到了重要的消息!要不……主人就給他一個機會吧?”


    趙小詩微微側過頭,清冷的目光落在小綠毛茸茸的小腦袋上,停留了片刻。


    清冷的聲音,終於在寂靜的山洞內響起,如同冰珠落玉盤,清脆卻帶著寒意。


    “看在小綠的份上,死罪可免。”


    季迴軒聞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趙小詩語氣微微一頓,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地繼續說道。


    “日後到了太初靈域,你若真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倒也不失為一個用處。”


    這話語雖然依舊冰冷,不帶絲毫溫度,卻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天籟之音,瞬間將季迴軒從絕望的深淵中硬生生拉了迴來。


    他如蒙大赦,激動得渾身發抖,連聲音都變了調,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


    “多謝少主夫人不殺之恩!多謝少主夫人開恩!”


    “多謝小綠大人求情!”


    季迴軒連連叩首,額頭在粗糙堅硬的石板上磕出了殷紅的血印,卻渾然不覺絲毫疼痛。


    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生怕這千載難逢、如同夢幻般的活命機會從指尖溜走。


    當即,他猛地抬起顫抖的右手,並攏三指,指向頭頂的山壁。


    “我季迴軒在此發下心魔血誓!”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從今往後,我季迴軒誓死效忠南安商行,誓死效忠少主與少主夫人,若有半點違背之心,甘願受心魔噬體,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殷紅的血珠從他指尖滲出,在空中化作一道詭異的血色符文,一閃之下,便沒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見,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記。


    他心中對小綠更是感激涕零,簡直將其視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是救命恩狐!


    若非小綠大人金口玉言,自己今日定然沒有在被接納的機會!


    待季迴軒發完重誓,山洞內那股令人窒息的凝重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趙小詩看著他,眼底依舊是一片淡漠,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她平靜地開口,聲音沒有任何波瀾,直奔主題。


    “說吧。”


    “你打探到的,關於我夫君兄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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