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文若有所思。


    離宿舍越靠近,他那馱著的背越來越直。


    ......


    “走吧!”


    林安吉出來看到侄子坐在牛車邊上發著呆。


    他的腦袋垂著,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從他周身發出來的氣息來看,他的心情並不好。


    聽到大伯的話,他嗯了一聲,熟練的駕車出發往出城的方向趕。


    “在這邊停一停。”突然,林安吉喊道。


    他跳下牛車,往不遠處的小攤走去。


    “老板,給我來兩碗大碗的鮮肉餛飩!”


    “好嘞!客官請稍等。”


    不一會兒的功夫,老板就端來了兩碗餛飩。


    林安吉招唿林博才過來吃。


    隨著收入增加,大家的生活水平也隨著增長。


    肉食,他們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頓,在村裏人心中已經不算特別稀罕的東西了。


    早上出發的時候,林安吉是吃了東西的,但趕了大半天的路,他早就餓了。


    他拿著自己的那一碗餛飩,囫囫吞棗的吃進肚子裏。


    “啊!”


    看著空空的碗底,他發出了滿足的聲音。


    可坐在他對麵的林博才,自始至終的沒有動過筷子。


    “吃啊,怎麽不吃 ?吃完我們還要趕迴家呢!”林安吉催促道。


    林博才拿起筷子,手卻遲遲沒有落到碗中,倒是他眼裏的淚水滴落在裏麵。


    哭,


    但沒有聲音。


    明明隻是個孩子,但卻像個遲暮將死之人般的壓抑。


    “誒!”


    林安吉歎氣,用衣袖幫他擦了擦眼淚。


    眼前的孩子和自己的小子差不多大,他真的做不到將人漠視,而且怎麽說他們之間有著血緣關係,就更不應該坐視不管了。


    “你可有聽說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句話?”林安吉絞盡腦汁,組織了一番話出來:“這句話的意思是,無論從事哪一個行業,都有可能成為行業中的佼佼者,是那個行業的狀元。”


    不等林博才迴答,他繼續道:


    “雖然這個狀元和讀書人的狀元地位不能相比。但是在沒辦法走讀書人的路時,專攻一個行業,成為那個行業的佼佼者,你所收獲的並不會比讀書人的那條道路少。”


    林安吉:“人生不僅僅隻有一個選擇,它可選擇的道路有很多。可又因為生活中各種各樣的因素,那些能選擇的道路會消失不見。前方無路,要麽自己開創道路,要麽就換一條路。”


    林安吉:“開創的道路充滿了未知。它的前頭可能是懸崖,會讓你摔得粉身碎骨,但也有可能是個世外桃源。而換一條路,那條別人走過的路,未知的因素會少很多。”


    林博才抬頭,用著紅腫的眼眶看著自家大伯,他不明白大伯為何和他說這些話,也不明白今日的大伯為何突然和他說那麽多話。


    和大伯跑車那麽多次,沒有什麽必要,他大伯是不會和他說話的。


    “我知道也想跟著去讀書。但是因為你爹娘的原因,你不能走讀書人的路,你......不高興。”


    想了一會兒,詞語匱乏的林安吉隻想到不高興這個詞。


    都怪他最近懶惰了,在家時沒有多聽聽女兒讀書,讓他在關鍵的時候想不到其他更準確的詞。


    林博才又把頭低了下去。


    他不習慣和別人說話,更別說心裏話了。


    “博才啊!我們的出身不能選擇,父母也不能選擇。但是人生是可以選擇的。


    你看看你三叔,你爺爺奶奶沒啥身家,也不支持他去讀書是吧?但他最後是不是選擇了讀書,還讀出個官來。”


    林安吉念念叨叨,其實也不大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麽東西。


    “當父母不給力的時候,作為孩子的我們如果也不給力,那麽就像當初的我一樣,除了種地就是種地。


    你羨慕你堂哥堂弟們可以去學院讀書,那是因為他們當爹娘的在努力。”


    他隻是有很多話想要說出來,感覺對這孩子有用,他就想說出來。


    “你的爹娘沒辦法給你助力,你隻能學你三叔自己找個方向努力,這樣你的孩子可選擇的道路才會變多,他們不會成為下一個你。”


    林博才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


    “不要去怪你的父母,他們千不好,萬不好,但是對你他們從來都沒有差過不是?”


    林博才想到兩個姐姐還在家的日子,那時候的他確實是比兩個姐姐過得好不少。


    “你能讓我帶著跑車,還是你爹求我的咧!你爹對你真沒那麽差的。”


    林博才震驚的抬起頭來。


    這件事他還真的不知道。


    他想要跑車,隻跟他的二姐提過一句。


    不多,也就是一句。


    畢竟他二姐並不喜歡和他閑聊。他以為他想跑車的事情是二姐和大伯說的,想不到是他爹求來的。


    “是不是很意外?”林安吉笑:“你爹說你想要跑車,他其實更想要你讀書的。


    但他又說,你如果真的讀書的話,你沒有讀出什麽花樣還好,最多也就是多花錢的事。可如果你讀書上有天分,他怕你會因此丟了性命。”


    林安吉說著說著,突然道:“我不知道你爹為什麽會有一種隻要你在讀書上有出息就會死的錯覺,總感覺腦子壞掉了。”


    林博才沒有點頭附和,他大概知道是什麽原因。


    和他娘的死有一定的關係,再具體些的原因他就不是特別清楚了。


    “我知道了,謝謝大伯!”


    林安吉失笑:“一家人不用謝來謝去的。”


    林博才又沉默了下去。


    “快吃吧!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林安吉再次催促。


    這次林博才動筷子了。


    餛飩早就冷了,但吃進嘴裏的時候,他覺得是熱的。


    一直熱到他心坎裏。


    吃完餛飩,二人架著牛車一路平安到家。


    林安詳覺得兒子變了。


    哪裏變了他說不出來,反正就是變了。


    變得沒有那麽抗拒自己了,變得熱愛生活了,和之前的那個兒子一樣又不一樣的感覺。


    “管他呢,隻要還是我的兒子就行。”


    林安詳沒有深究,是人都會變的。


    他不也正在改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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