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大地峰巒如聚,景色如畫妖嬈多彩。


    可惜烽煙四起,使得這大好河山塗了一抹血色與狼藉。


    去年八月初,原黃河義兵鎮守萬戶田豐,率所部加入劉福通領導的紅巾軍,參加到反元大潮流中來。


    其後又率部隨劉福通先後攻下東昌(山東聊城)、東平、大名(河北大名南),兵鋒直指巨野。


    巨野與濟寧僅在一隅之隔,雙方陣兵兩地,於城上城下相望。


    紅巾軍兵有十萬之眾。


    濟寧城有元軍四萬,據城苦守。


    另有四千元兵扼守運河,以防失關。


    目前山東境內,紅巾軍兵盛,而元軍勢衰,若大都援軍遲來,則濟寧旦夕便失。


    濟寧元軍由元廷重臣孛羅帖木兒麾下將領陳秉所統領,多爾濟為副將。


    這一時期的齊魯可謂是風雲激蕩變幻不休:三月紅巾軍才克曹,元軍便在五月阻擊了紅巾軍中路大軍,使其迫而轉進山西,次月攻占太原。


    期間各路大軍一一上場,整片齊魯大地上如流水戲台輪番上演一出出驚世大戰,精彩紛呈。


    郭友等人便是在此時兵近山東。


    在整個元軍為紅巾軍拖在巨野對峙之時,各路人馬的注意力都投放到了那兒,以至於運河這邊的警備都有所鬆懈。


    先前,出於政治上的一些原因,元廷選擇了鄰近他們家鄉並具有戰略意義的城砦北平作為首都,同時改名為大都。


    但元廷很快就領會到了,如果要長期保持在中原的王位,就必須依靠基本經濟區的長江流域作為供應基地。


    而原先在隋朝挖就的大運河到了如今卻已多有破壞涸流,於是元廷便從臨清開始重新翻修並改道。


    元至元十七年,忽必烈任命姚演為開鑿運河工程的總管,委派山東東西道宣慰使阿巴赤率領從益都、淄萊、寧海調動的萬名士兵,作為開鑿膠萊河的主力,又征調民工萬人,撥銀萬錠進行施工。


    因工程施工影響農耕,又特意免了益都(今青州)萊州等地賦稅,終是在兩萬兵民依靠簡陋的工具,日夜勞作,不停挖掘,到至元十九年八月,終於把膠萊水道打通並沿途設司置所。


    其中濟寧則下置有南陽衛,其內駐軍千員,以保證運河日常正常運作。


    本來有這一千元兵把守關口是穩妥妥的,畢竟背靠著濟寧府,又有水路及下遊關防水師,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了。


    但偏偏是在帝國風雨飄搖的多事之秋。


    又偏偏,有了郭友這個意外來客。


    且這位來客雖是兵強馬壯,卻偏偏要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奇襲。


    何況他們還是悄悄的進村呢!


    以有心打無心,以夜色為掩護,斥候完美的隱沒身形,幹脆利落又極有效率的清除了守軍的暗梢及守夜之後,剩下的守軍便在好夢中無知無覺的失去了性命。


    當一切殺戮停下之時,整個關口便落入了郭友手中。


    此時,天色仍暗黑如墨。


    今夜,無星無月,最宜潛行。


    隨後書生指揮著眾人趁著夜色將死去的守軍軍衣留下,又將其屍身全部挖坑埋下,封土踏實後又在新泥上灑落一層細灰遮蓋,這才換裝假扮元軍。


    做好這一切,時間已來到寅時末卯時初,郭友一聲令下,眾人紛紛入屋睡下。


    這一睡,便睡到了申時。


    昨夜的戰鬥悄無聲息,加上近日局勢緊張來往船隻也少,因而衛所外、運河上無人知曉,這一處的關防卻已是換了主人。


    等書生三人尋到郭友之時,郭友剛好聽完斥候探聽到的情報,見三人入來便溫聲吩咐斥候下去休息。


    “將主,濟寧那邊如何了?”


    三人向郭友見過禮後,冬瓜便不迭的出聲催問,“可是打起來了?”


    這些人裏頭,書生穩重,秋秋苟,唯獨冬瓜稍躁,郭友笑而不答,而是問三人道:“可睡足了?兒郎們精神如何?”


    書生笑著抱拳答道:“都養足精神了,隻待將主一聲令下,末將等即可赴戰!”


    “很好嘛!”


    郭友滿意的笑道,繼而麵客一肅,道:“斥候來報,巨野已聚集有二十萬兵馬,其中元軍五萬,餘者皆是義軍,據觀察,目前雙方兵馬調動頻繁,預計今日夜裏或明日便有一戰。”


    “你們仨個,說說自己的看法先。”


    三人中書生智謀最足,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書生出謀最多,因而冬瓜兩人便看向書生,等著他說。


    便見書生低頭沉吟,稍後抬首曼道:“孫子兵法-三十六計!”


    “嗯??”


    冬瓜兩人不解,好好的書生咋背起書來了呢?倒是郭友會心一笑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見郭友態度肯定,書生信心大增,繼續道:“如今我軍神不知鬼不覺的拿下了關防,那麽偷梁換柱的先決條件便有了!”


    “你是說我們扮作元軍……”


    秋秋腦海裏靈光一閃,脫口而出。


    書生點頭道:“不錯!昨夜將主特意吩咐兒郎們除下元軍的衣服,想來便是為了要我等以此計行事。”


    郭友也不否認,隻道:“方才斥候迴稟,巨野元軍正抽調各衛所兵力。”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書生歡喜道:“末將還擔心冒冒然前去會被治個擅離之罪,如今看來,分明是韃子助我嘛!”


    “哈哈哈!”


    眾人一齊笑了起來,書生把握更足,又道:“如此,我軍便可藉此瞞天過海,屆時不論是圍魏救趙還是借刀殺人,又或是以逸待勞之時再行趁火打劫都可以了。”


    書生的意思郭友清楚了,無非是聲東擊西叀10拗猩有叀暗度陳倉叀7呈智q顎叀5骰16膁濺叀3茉羥芡釅叀8底抽薪等計算。


    “此外,我軍人少兵精,不宜作正麵突進,以免受陷,可於戰場側後方切入,以策應義軍並騷擾敵後方。”


    說罷,書生抱拳道:“末將暫時便想到這些,不足之處尚須將主斧正!”


    “已經是很難得了!”


    郭友首先給予了肯定並讚道:“不錯!說的很好,想的也基本到位,非常好!”


    猶記得當初在琉求的時候,書生的表現還沒這麽搶眼,從他今日的表現來看,已能放心的讓他獨擋一麵了。


    想到此,郭友就點了點冬瓜兩人,道:“書生的進步是有目共睹,你倆也別落後太多,凡事多看,多想,時事相移,一味的莽撞可不好。”


    冬瓜兩人沒想到會被點到,當即赫顏,好在郭友點到即止,見兩人羞慚的模樣,知得他們已將話記入心裏,便轉而說道:


    “關於濟寧元軍大帥,已知是元廷國柱汝陽王之子王保保,為人果勇忠孝,此既是他的優點,卻也是其缺陷。”


    聞言,冬瓜難得的開動了腦筋,反問道:“將主,您講錯了罷?果勇忠孝那是頂天的優點呀!怎會是缺陷呢?難不成果勇忠孝還不好了麽?”


    “對呀,將主您這話可不興講咧!”


    秋秋也在幫腔,而書生雖無開口,麵上卻顯遲疑。


    見狀,郭友笑道:“一個人若是又忠又孝,那當然是位好漢子,可是這些對於敵方來說,那可是大缺陷乃至是致命缺陷了!”


    “爾等且想象一下,若是皇帝下令其人不可抵抗束手就擒,他會如何?”


    “若是敵手拿了其父母妻兒作挾,隻須其自盡便可放過其親,他又會如何?”


    三人直聽得目瞪口呆,心內暗暗推度,皆是覺得其人除死之外,再別無他算了。


    郭友又道:


    “此便是立場不同而利益訴求不同之下所發生之勢態。”


    “爾等須謹記於心!”


    三人聽罷,忙起身抱拳,鄭重道:


    “謝將主教誨,我等定會銘記於心,時時遵從,不敢有忘。”


    郭友擺擺手,道:“坐吧,咱們迴接上言!既然此人忠孝,那麽若是其在戰場上忽聞父上噩耗,是否會心神不定乃至心神大亂?而若是此時,報信之人突然出手將其擒下,此戰是否又是另一個結果了呢?”


    “呯!”


    書生三人才剛坐下,屁股都未壓實,便聽到了這一連串話,當真是又驚又喜,驚喜交加之下壓不住內心之激蕩猛然站起,將座椅都給碰倒在後。


    三人對此充耳未聞,隻歡喜的望著郭友,書生腦筋轉的快,跟上話頭接道:


    “那咱們這兩千人便剛好可分作兩部,一部還是扮作元軍,卻不再是衛所護航兵衛了,乃是自大都而來之潰兵,乃是自汝陽王身邊逃身出來,有重要事情要向王保保傳達,事關汝陽王遺命,末將料想,旁人定不敢怠慢而不上報於王保保。”


    “若得見其人,聽我之謊報,其人縱是未陣腳大亂也必會心神恍惚,而我亦隻需得見其人,則其性命便在我一念之間了!”


    郭友含笑接道:“不錯!而若是要取信於人,使此謊言更加真實,那麽便須得添上一些信物了——”


    說著便轉頭吩咐年老大:


    “卻是要勞煩你往大都一趟,將汝南王隨身佩劍以及其親女敏敏穆特爾手中扇子取來,早去早迴!”


    年老大一直無所事,偶爾有事也是外出跑腿,聞言便“嘿嘿”笑著領命,轉身便出了門奔大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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