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正十八年。


    琉求皇室改元中正,是為中正元年。


    距離那場兩位大長公主出嫁的婚禮已過去了一年又半載。


    西山,校場。


    二千名士卒分作三個方陣列隊,當年的菜鳥如今早已成才,強壯的身軀被文山甲鎧包裹,看不見麵容,隻有那一雙雙露出的眼睛裏無不透著豎定與熾熱的目光。


    一年的集訓期內,郭友每日指揮著這群人玩命鍛煉,風雨無間。


    得益於充足的糧餉,還有自天下四海搜尋來的珍藥,早已將這二千人打磨的脫胎換骨非同凡響。


    再加上這二千人俱習練《北冥神功》,為求速成,郭友甚至每日裏輸出自身的靈元分解成千萬道細絲供他們吸收壯大。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如此,便是一頭豬也能飛上天了!


    也因此,這二千人的修為最低的都有後天中期的修為,而最高的三個統領全是先天修為。


    又有《太玄經》裏的絕頂輕功“千裏不留痕”在身,不論是長途奔襲還是充作斥侯都不在話下。


    在諸般加持下終是在一年後成軍,又用了半年時間北上渡海,與百濟、高句麗等地的軍、匪搦鬥,以戰養戰。


    大戰一二十,小戰百三十。


    露粱海登陸後,曾一戰斬萬首,俘八千,坑殺二千餘,殺得兩地軍民心驚膽寒。


    溯究其因,不過是這兩地人的民族劣根性,自大而又自卑,以為仗著元人便可睥睨四海獨霸一方了。


    卻被郭友揮軍輕易殺絕,其後兩國聞“克複”而色變!


    是的。


    這二千人打出的旗號便為“克複中原”。


    千年前的丞相也曾打出這個旗號,後而六出西蜀,雖則未競大業,但千年之後,又有後來人重張旗鼓卷土重來。


    雖則丞相在蜀中,郭友在海外。


    但張王趙李,不外炎黃。


    終歸華夏!


    而今日召集三軍將士,是為戰前動員。


    點將台上。


    當一襲白衣的郭友登上台後,校場上的三個方陣齊齊爆發出響亮的歡唿。


    “見過將主!!”


    二千名悍卒齊齊擊打胸甲,拳頭砸在胸甲上發出“鏗鏗”脆響,眾將士雖是低首,目中卻溢滿了崇敬與膜拜。


    作為這支軍隊的創建者及領頭人,眾將士的內心除了膜拜,還是膜拜!


    一聲“將主”,聲震四野。


    郭友立於台上目視下方的二千人,道:“眾將士!”


    校場上,二千將士鏗鏘應道:“在!”


    郭友欣慰的看著這些人,頓了頓才道:“本將主與爾等共事,至今一年有半,我琉求立國已有二百載,不知眾位將士之中,有多少祖上乃是自中原遷來的?”


    “舉起你的陌刀,讓我瞧瞧都有誰!”


    “刷-鏗!”


    刀鋒林立,密密層層。


    郭友放眼望去,但見校場上竟無一漏盡皆舉刀,但他記得陌刀營的軍頭分明是本島原住民,於是便將那軍頭叫出問他:


    “本將主記得你是世居本地的吧?方才如何也舉刀呢?”


    那軍頭被叫出,當即納頭便拜,口中隻道:“迴將主,小可雖是世居本地,但小可祖上卻出自百越,因是外越,便自秦時揚帆出海,曆經千親萬苦後到了此地,便落葉生根世居於此,因而小可方才舉了刀。”


    “原是如此!”


    “你起來吧!忘了軍中的規矩了麽?見禮隻行軍禮,跪跪拜拜的成何體統,莫要學那些腐儒的軟腳樣子!”


    郭友斥了那軍頭一句,末了又問他:“不忘祖宗,你很如!你叫啥名?”


    那軍頭起身後聽得此言,當時便喜的滿臉紅光激動的一捶胸甲大聲道:“迴將主,小可姓蒲名甲。”


    “蒲-甲!”


    郭友輕輕念了遍蒲甲的名字,隨後道:“甲為先,你既名甲,那麽當事事爭先勇敢無畏,名字很好!歸隊吧。”


    蒲甲壓抑著激動應聲歸隊,甫一入隊便迎接了周圍同袍們的羨慕目光。


    見蒲甲歸了隊站好,郭友才道:“爾等俱出身中原,當知曉方今中土早已淪入韃虜手上,元人兇殘且滅絕人性,前宋覆滅時,有兩千萬宋民為暴元所殺,其每攻下一地即屠一城,所過處白骨盈野,百裏無雞鳴!”


    說到此,郭友聲音稍高,道:“此血債累累罄竹難書!將士們,此債該不該還?”


    台下陌刀高舉,眾將士齊聲高喝道:“該還!該還!!”


    郭友聲音再高,道:“此仇滔滔,此恨無絕!將士們,此仇,該不該報?”


    眾將士氣血衝腦,高唿道:“該報!該報!!”


    郭友高聲道:“如何還?如何報?”


    台下群情洶洶,山唿:“殺!殺!!殺!!”


    見此,郭友伸手虛虛一握,便見校場上山唿立止,山風吹動士卒頭盔上的紅纓,陌刀拄地,全場鴉雀無聲。


    “昨日,陛下有言,道山河淪陷已久,韃虜欺我漢家子弟亦久,今有雄才起義,吾等當不可坐視義士勢單,乃起兵西歸,驅除韃虜,克複中原!”


    “而今,戰艦已在碼頭停靠,糧草已備齊,所有人聽令!”


    “玄甲騎為前,射雕營隨後,陷陣營與斥候營跟上,全體都有!向-左轉!”


    “刷-”


    眾將士聽令,郭友話音一落便齊刷刷擰步轉身向左,跟著黑甲黑袍黑麵罩的玄甲重騎驅動胯下黑騎默默無聲的依序前出。


    玄甲騎出發後,後邊的射雕輕騎也跟著動身。


    射雕營,取神射之意,全營六百人,滿編,皆是擅射弓手。


    其軍頭、指揮及都頭皆為射雕手。


    標配裝備為角弓一張,箭五壺,每壺三十枝箭,繡春刀一柄,解手刀一把,小盾麵,輕甲,白馬。


    剩下在後方的八百卒亦動身。


    陷陣營有六百人,個個身壯體碩孔武有力,身高俱在八尺上下,披重甲,甲重二鈞。


    兵器有陌刀一柄,長有七尺,重一鈞,其刃有三尺長。


    另配苗刀一柄,重盾一麵,盾底端有尺許長鐵枝,方便休息時插入地遮風擋雨,也方便在防禦時插入地下增固。


    至於斥候營則僅是二百人,無甲,無騎,配有橫刀及信鷂,斥候營,非輕功出眾者,拒收。


    陸陸續續過去了袋煙工夫,全軍上下皆已無蹤,點將台上,郭友輕舒口氣,隨後也轉身走下。


    此次出征,郭友帶上了年老大,畢竟過去的半年裏年老大很是積極的隨軍北上,應是喜歡上了那種帶領著軍隊揮斥方遒的滿足感,此次便也不例外的跟了過來。


    另外,宋羨芷亦在。


    一年前。


    這位師妹便已辭去了禦帶一職住進了護國公府,平日裏專職幫郭友傳信和送信等瑣碎雜務。


    此次聽聞大軍西進便央求了王語嫣說情,安排她進了隊伍裏候在郭友邊上做文書工作。


    隨行隊伍還有一位禮房官員。


    雖然說是禮房吏官,但看那大塊頭可無法叫人信服。


    此人是右相幺孫,倆月前才剛行過冠禮,姓蕭,名慕喬,現任樞密院禮房主客司郎中一職,兼鴻臚寺寺卿、外商使。


    禮房吏官隨軍乃是郭友申請的,此行迴歸中原途中若遇上那位天命之人,那麽到時候這位外商使便算是派上用場了。


    畢竟,琉求,自古以來皆為中原藩土。


    此次行軍,戰船隻作運兵之用,到時將會在平州張士誠的大周國海邊登陸,隨後直插而過一路向西,經過集慶的朱元璋時稍作停留,看有無機會與他碰麵。


    以上便是此番西進的前半部分設想了,至於能否與朱氏會麵,郭友並不在意。


    左右不過是一個設想而已,能見最好,可以雪中送點碳;不能見也不損失什麽,畢竟那人現在也隻是隻不起眼的小蝦米而已。


    中原那麽大,反王那麽多,得是多苟才叫他最後掌握大寶?


    不及多想,這邊年老大已小步跑了過來喘籲籲的稟道:“公…子,唿!唿…蕭郎中那邊都已上船了,咱們…唿…也過去?”


    郭友哭笑不得的望著他那個裝模作樣搖頭道:“這兒又無外人,你喘給鬼看呐?收起來!”


    見年老大嘿嘿笑的收了扮作,郭友又道:“你呀你!都不曉得你是哪根筋搭錯線了,我又是皇帝的老祖又是語嫣的丈夫,又不造反什麽的,你演戲演上癮了啊?等上了船後正常點,不用搞這些把戲的了,懂?”


    年老大便笑嘿嘿的應道:“懂了!公子放心,老奴一定正常,嘿嘿!”


    郭友對他的諂笑聲很是頭痛,之前糾正了許久都不改也就由他了,對此便無奈一笑,揮手道:“咱們也走吧!”


    碼頭上,兩邊站滿了看熱鬧的,也有送行的,人群前端路中間擺置了一桌香案,左右相正在幾名吏官的陪同下與候在一邊的蕭郎中寒喧著。


    及至郭友三人現身,左右相便率眾來迎。


    眾人揖禮罷,右相便道:“護國公辛苦!此番出軍,還望護國公相持吾孫,小孫雖幼,亦知人世,早晚侍候左右,也能稍減護國公憂煩,不求他豐功偉業,隻望來年歸國時他能無礙無恙,老朽便足以安慰了!”


    郭友忙道:“蕭相言重了!此行雖足西出,入吳後卻會修整一陣子,彼時若無意外,蕭郎中應會在集慶停留,待我凱旋時再與他會合一齊迴國,所以蕭相無須擔心,令孫會安全的很!”


    之前的設想僅是郭友三人自知,蕭慕喬自然是無從知曉,聞言便是一愕,又一急。


    年輕人總想著脫離父輩營造的安樂窩,向往著外麵的世界,總渴望著天空,幻想著要展翅高飛,鷹擊萬裏雲。


    隻是成年人的世界這麽複雜,妥協與讓步總是不可免除。


    郭友一眼便知他接下來便要急切的向人展示他自已的能力與決心了,心知不能由他,便搶先開口道:


    “至於蕭郎中先別急,集慶那地方太過重要,牽扯眾多,乃萬重之中的萬重之事!然此事卻非大毅力大智慧之人能成,而我部均乃丘八莽夫,委實不能擔當重任!”


    “所以蕭郎中,此事交由你,如何?”


    如何?


    這還用問嗎!論能力,論智慧,論才氣,這儀軍丁裏誰能及我?


    蕭慕喬大大受用,昂然應道:“請公爺放心!卑職但有十分心力便定會使出十二分心力,必不負國公重托!”


    年輕人很是上頭,腦海中甚至已在幻想著日後的風光美事,渾沒注意到旁邊的左右相正與郭友在暗搓搓的打著眼色交流暗語。


    三隻老鬼打了一陣聊齋,有吏官上前向左相稟告吉時已到,待吏官退開,左相便與右相各退開一步向郭友請道:“吉時已到!護國公,請進香!”


    郭友點了點頭,接過使官遞來的束香以雙手合住,緩步行至香案前禮拜。


    身後,左右相各帶領兩列隊伍奉釋,有司在默聲禱祝,敬過三拜三叩後,在一聲洪亮的“禮成”聲過後,眾人紛紛起身,郭友則恭敬的把香正正中中的插在了香爐裏。


    似這種祭儀一般都是拜海神也即海龍王的,一年之中擾共都要祭個三四次的,眾人也隻是求個心安而已。


    至於心裏頭信不信?


    這個吧,誰知道呢!


    畢竟人心隔肚皮的,心又沒嘴巴能說。


    別人信不信不重要的,郭友是信的,畢竟連穿越都穿過了,修真也修到元嬰了,誰知道這叩拜時會不會有香火傳送到龍王那邊地兒去呢?


    萬一真傳到了,偏巧自已信的無神論,那到時是尷尬呢還是尷尬呢?


    是吧?


    總之,信則有,不信則無嘛!


    反正郭友是信的。


    儀式結束,有使官上前,將三牲奉敬龍王,其實就是扔入海裏頭,又將瓜果時鮮撒送圍觀的人群。


    趁著一眾圍觀百姓在歡樂抱果之時,郭友告別了左右相一行人,帶著宋、年、蕭三人登船。


    解纜。


    起錨。


    揚帆。


    出海。


    今日東風正興,正好趁力行船,下舷一眾力夫猛賣力氣搖漿甚急,在陣陣的鼓點聲中,大船先是緩緩駛離港口,再逐漸提速,終是越行越快,不多時,大船已是駛遠。


    中土,便在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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