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七峰各有勝景,以小竹峰最美。


    其不僅僅是小竹峰曆來隻收女弟子,更因其峰內生有一奇物,是為淚竹。


    煙嵐浩渺隱青螺,山竹斑斕染淚多。


    月夜風微生綺浪,猶疑帝子踏清波。


    淚竹堅硬,刀劍難傷,終年青翠不枯,其形便如詩中所寫,因竹上表麵有著點點粉斑若女子的淚水而得名。


    小竹峰上,眾弟子正聚在竹林下一一演練。水月真人授徒甚嚴,每到月半皆親臨現場檢視徒兒,優者多有褒賞,劣者則斥責一頓,眾弟子對她是愛之敬之畏之。


    郭友在山腳下便降落了下來,當下便有守山弟子上前來,問道:“不知師弟是哪一峰弟子?來我小竹峰何事?”


    郭友客客氣氣的上前見禮,道:“見過師姐!師弟乃通天峰郭友,此來是為內人而來,不知師姐可否代為通傳師叔一聲?”


    一年前,青雲門眾弟子因掌門收徒之事鬧的沸沸揚揚、舉派皆知,這名師姐顯然是知道郭友此人,隻是未曾見過。當即饒有興趣的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原來你便是郭師弟呀!那你在此稍等,師姐上去通報一聲。”


    郭友謝過,便見她腳下雲氣生就,托著她飄然飛上峰去。


    這是小竹峰弟子都要修習的駕雲法術,郭友曾見木婉清使了多次,對此道法很是熟悉。


    約有盞茶功夫,便見那位師姐又駕雲而來落到原地,道:“師傅傳你上去,師姐還要值守,師弟自往後山去便可!”


    郭友又是一禮,道了聲謝,便踏著山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峰上。


    峰上是一處大廣場,廣場左邊有一條山路,木婉清曾對他提起過,那是通往小竹峰後山的路。郭友信步行去,一路上但見竹林處處,青翠竹身上淚斑點點,煞是好景致。曲曲折折的走了許久,前方已傳來嘈雜的女子聲音,穿過一片竹林,便見到了不遠處坐著的水月真人。


    郭友上前見禮,水月真人好笑道:“免禮吧!你平日裏大門都少出的人,今日倒是上了我的小竹峰,是來找婉清的吧?”見他點頭,便指道:“去那邊。”


    木婉清正與兩個同門站在幾根竹子下說話,見到郭友便揮手喚了他過來,柔聲問道:“你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郭友道:“剛從師傅那邊出來,我想著你應該差不多結束了,便順道過來看看。”


    旁邊的兩人中,那個娃娃臉師姐笑著問:“木師妹,這位是誰呀?你一見他就笑,師姐可沒見過你笑的這麽開心,還不快給我們介紹一下!”


    木婉清粉色上臉,道:“阿郎,這位是小詩師姐,平日裏對我照顧頗多。”又指著另一個背著連鞘長劍的冷麵女子對郭友道:“這位是陸師姐,平時不大愛說話,我在修行上多有她的指點才進境神速呢!”


    郭友便拱手道:“郭友見過兩位師姐!小詩師姐,多謝您對我家婉清的照顧了!也謝過陸師姐!”


    兩人還禮,小詩說道:“原來是你呀,嘿嘿!平時木師妹三句話倒有兩句說的是你呢。師弟放心,師姐我會好好照顧你家婉清的。”


    話中雖滿是調侃,郭友仍是謝過。


    那位陸師姐果真不愛說話,隻是好奇的望了下郭友,略微頷首便算迴應了。


    郭友不以為意,問木婉清道:“還沒到你嗎?”


    木婉清搖搖頭,道:“快到我了。”


    郭友便站她旁邊不再說話了。


    場中的女弟子們早已竊竊私語起來。小竹峰內可是“男人禁入”,今日倒是奇了,師傅居然破天荒的讓一個男弟子進來,還會笑著與他說話,可把弟子們驚得掉了一地的眼球;又見郭友徑直尋了木婉清說話,瞧那樣子,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那位掌門關門弟子、木師妹的夫君了吧?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便聽水月真人說道:“小詩、婉清、雪琪還有郭師侄,你們過來。”


    幾人移步過去,水月真人道:“郭師侄,往日蒼鬆老在我麵前炫耀,說你進境快的嚇人,都快趕上我們這些做師叔的了。今日剛好你在,便由你替師叔我檢驗檢驗這些不成器的,可好啊?”


    郭友心裏“咯噔”一下,立時頭皮發麻,暗罵老丈人坑女婿,有心拒絕,但見著水月真人杏眼緊盯著自己,那對黑瞳裏分明有火,隻好硬著頭皮道:“弟子入門較晚,修為甚淺,還請師叔多多指點,但有不足之處,萬望師叔不吝教導。”


    水月真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隻對著那位陸師姐道:“雪琪,你下場來領教一下郭師侄的本領,郭師侄入門雖晚,本領卻不小,你盡管放手而為便是。”


    陸師姐恭敬迴道:“是,師傅!”


    說完便走到離郭友七丈來遠處站定,拱手道:“郭師弟,請!”


    郭友轉身無奈道:“師姐下手輕點!”


    陸師姐冷哼一聲,指訣掐動,身後一直背著的神劍頓時藍光大盛,“嗆啷”一聲出鞘飛向高空,藍色光輝將整個天空都染得湛藍湛藍的,神劍在天上掉轉了劍尖,流星墜地似的刺向郭友。


    “要不要一開始玩這麽大呀!”郭友苦笑嘀咕著,喚出靈劍化作門板大,卻是豎在身前。


    “當!”


    藍色神劍刺在大劍脊身,發出一道洪鍾大呂的震響,竹林下的師姐們紛紛掩耳尖叫。


    神劍被震退老遠才止住。陸師姐法訣一變,劍身上藍光更盛斜斬而來,卻仍是被大劍擋下,陸師姐連換了七八個方向皆是無用功,當即俏臉含煞,召迴神劍握在手裏。


    那神劍甫一入手,燿燦的藍光一下收斂迴劍身,陸師姐猛地舉劍刺天,腳下便是走動起來。


    郭友猛然看向水月真人,當日在水榭外的場景水月不可能會忘記。果然,水月真人跳將起來,大喊道:“雪琪,快停下!”


    然而,那邊已是升上半空,口中的咒訣也已念到最後。便見神劍生出湛藍的神光將她罩住,而高天之上風雲湧動,漸漸的形成了一個烏黑的漩渦,聲聲悶雷隆隆轟響。


    水月真人閃身來到郭友身邊,歉疚的道:“郭師侄,師叔不該激你上場的,雪琪她修為不足,此時強行禦使劍訣,一個不好便遭反噬,師侄可否攔下…攔下…”


    攔下什麽兩人心知,郭友歎了口氣掐動靈訣,劍指一點,門板大的劍便化作尋常長劍。郭友又是一指點去,長劍登時激射長空,黑紅色劍芒大放,向著漩渦一劍斬下。


    “轟隆隆-”


    長劍斬過處,烏黑的漩渦猛地一滯停下,雷霆炸開震響,漩渦處烏黑漸漸褪去,不一會煙消雲散,天空再度現出碧藍。


    郭友向水月真人拱手道:“師叔,弟子帶著婉清先迴去了。”


    水月真人感激道:“好,好!”


    長劍流光般返迴,郭友招來木婉清站列劍上,向水月真人行了一禮,便化光飛遠。


    半空上,陸師姐呆呆地望了望神劍,又望了望碧藍如洗的天穹,實不敢相信自己施放的真訣就這麽的化作風平浪靜。畢竟師傅也說過神霄禦雷真訣一旦施展成功,別人便難以破除惟有硬接一途了。


    “還不下來!”


    正發呆間,耳邊忽傳來水月真人的怒喝,陸師姐縮了縮腦袋按下雲頭,忐忑上前。


    水月真人本待罵她一頓,見到她後卻心中一暖,歎道:“雪琪,你修為還不足,萬不可使用這一招。方才實在是太過兇險了,那天雷若引了下來非得先把你擊成焦炭不可,你要引以為戒啊!”


    陸師姐弱弱道:“師傅,那人…怎麽可以破開的?”


    一說這個,水月真人歎息更甚,隻聽她幽幽道:“蒼鬆那老鬼,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


    好徒弟郭友載著木婉清卻是重又迴到了玉清殿這邊。


    道玄奇道:“咦!你們怎又來了?”


    郭友興衝衝的給媳婦倒了杯茶,才向道玄說起:“師傅,弟子發現個有趣的事兒。”


    道玄笑道:“怎個有趣法?說吧!”


    郭友卻道:“師傅,您先召你的劍出來再說。”


    道玄不明所以,卻還是召了出來。


    郭友說:“師傅您看。”說著已是放出神念探入道玄召出的長劍劍身內,口中道:“弟子發現你們的劍居然沒有劍靈,而且也不認主。師傅,您說若是對方施法之時,我的神念就這麽硬生生把對方的劍給打上烙印,您說對方施放在劍上的道法是不是就斬向他自己了?”


    “嘶!”


    道玄猛的瞪大了眼,涼氣貫腦,驚道:“你-你…”


    卻是不知說什麽好,當下便來來迴迴的在殿內踱起步來。良久方道:“徒兒,你何時想到這一點的?”


    郭友笑道:“剛才想到的。”


    道玄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是個腦子活潑的,很好!你說的這些很是重要,修真界幾千年來居然沒有人會想到這些,為師很是為你驕傲!哈哈哈!”道玄越說越是開心,說到最後已是縱聲大笑。


    郭友道:“嘿嘿!都是師傅教的好嘛。”


    兩人笑了一陣,郭友又問道:“對了師傅,您的本命劍還沒打造嗎?這麽久了,那些材料還沒找齊嗎?”


    道玄臉色一滯,暗感丟臉。當初隻是對郭友的靈劍好奇而已,內心卻斷無打造的想法,隻是這些日子的變化倒使得他改變了想法。而今徒兒問起,不由麵色訕然道:“差不多夠了的,等為師鑄好了劍再說。不急,不急!”


    轉而向木婉清問道:“婉清在小竹峰待的怎麽樣?還習慣麽?”


    木婉清起身恭敬迴道:“迴掌門,師姐們都很照顧弟子,師傅對弟子也是關懷有加,弟子在峰內很是習慣。”


    道玄指著郭友笑罵道:“你個皮猴要是有婉清一半的懂事,為師能少長幾根白頭發了。”


    郭友嘻笑道:“嘿嘿!師傅風華正茂,哪會有白頭發嘛!”


    道玄指指他,道:“罷了,你若空閑,便帶婉清去蒼鬆那兒吧!還有,是你告訴他祠堂的事吧?”見郭友訕訕賠笑,便搖頭道:“為師也不是要怪責你,隻是除了蒼鬆,其他人便莫要知曉了。”


    郭友點頭應下,道玄便揮袖道:“去罷。你剛才講的那些,為師會與眾師弟研究,你安生修煉便是。”


    兩人辭別道玄,出了殿便徑直去了龍首峰。


    一踏入龍首峰,便見到齊昊被一柄飛劍追的抱頭鼠竄,身上衣袍襤褸好生狼狽。木婉清“啊呀”一下轉過了身子,郭友卻哈哈大笑道:“哈哈齊師兄今日咋惹惱了師傅,叫他飛劍砍你?”


    齊昊正被追得屁股冒煙,見到郭友大喜道:“好師弟,快…快幫幫忙!”


    郭友笑道:“好呀!”


    說完便紮了個馬步又攏了雙手放在嘴邊,向著山上大聲喊道:“師傅,我和婉清來看您啦!”


    那柄飛柄一頓,舍下齊昊飛到木婉清腳邊輕輕擺了擺,郭友便說:“婉清,師傅想你了,你且先去與他說會話,我稍後便到。”


    木婉清站到飛劍上,對郭友道:“阿郎,那我先去義父那兒了,你別耽擱太久,不然又要遭埋怨了。”


    郭友點頭應下,那飛劍便帶著木婉清激射而出,飛去了峰內。


    齊昊一身酒氣的走了過來,大是輕鬆道:“幸好師弟來的及時,師兄謝過!”


    郭友忍住笑,問道:“說說咋迴事?”


    齊昊歎著氣,道:“唉!買到了假酒,師傅才喝了一口就全噴我身上了!問題是我也不知道那酒裏怎麽會摻了那麽多的水,師傅氣不過,就扔了柄劍追著打我!”


    “哈哈!”


    郭友再忍不住,大笑道:“齊師兄,難道你沒有試喝過?”


    齊昊搖頭,他又不喝酒,哪會喝嘛!


    郭友笑道:“齊師兄,今日師弟告訴你一個道理——和賭鬼賭錢時弄鬼,給酒鬼杯裏頭摻水,當著自己的老婆說別的女人漂亮,無論誰做了這三件事,都一定會後悔的。你可一定要記得了,下次可不一定還能遇到我。”


    齊昊苦笑道:“可沒下一次了!”


    苦笑過後卻好奇道:“那師弟,你可曾當著弟妹的麵說過別的女子?”


    郭友點頭道:“說過啊!”


    齊昊瞪大眼,道:“啊?”


    郭友笑道:“啊什麽啊,所以我是結了婚,而你還是個光棍嘛!”


    齊昊疑惑道:“難道結了婚就可以當著麵說別的女子好看了嗎?郭師弟,你可別騙師兄,是不是真的呀?”


    郭友正色道:“師兄放心,我,出了名的誠實小郎君,從不騙人。”


    是的,不騙人,會坑人而已!


    齊昊眉開眼笑,致禮道:“謝謝了師弟!師兄突然想起一事,就先告辭了!”說著,已是急匆匆的走了。


    郭友“哈”了一聲,吹著口哨樂乎乎的上山去。


    龍首峰是執法殿所在,卻種滿了木芙蓉,大約是前人有感執法森嚴,栽花以度人情吧!不過木芙蓉入藥卻可醫人解毒,所以孫長老既是執法長老也是醫術大家。


    孫長老撫著白胡子笑道:“今日怎來的遲了?”


    郭友見禮道:“和齊昊師兄聊了會兒,耽擱了。孫長老不去幫齊師兄討迴酒錢?”


    孫長老說:“後生就得多吃教訓,知道什麽叫爾虞我詐,不然日後栽了大跟頭,也就晚了!”


    郭友挑眉翹起大拇指,笑道:“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孫長老的話好有道理!”


    孫長老嗬嗬笑道:“進去吧!”


    郭友拱手,便施施然去了後殿找師傅。


    蒼鬆正在開懷大笑,見了郭友就笑道:“好徒兒,聽婉清說你差點害得水月那老娘們——”


    “義父!”


    木婉清還是很尊敬她師傅的,一聽到這便跺腳道:“師傅她平日裏對女兒很是關懷,義父怎麽這般說!”


    “好好好!我不說她壞話。”蒼鬆馬上改口道:“徒兒,你在小竹峰又幹了啥?”


    郭友聳聳肩說:“還能幹啥?都怪師傅你老在師叔麵前得意,師叔叫我給師姐們試劍呢!”


    蒼鬆哼道:“婉清呀!我這師妹一向眼高於頂,這迴可是走了眼。你家這位可是會藏,是不是把你師傅嚇到了?”


    木婉清道:“確實嚇著了。”


    蒼鬆就笑道:“不長教訓呀她!”


    郭友想到剛才的那把劍,便問道:“師傅,您的本命劍煉好了?”


    “前陣子就打造好了。”蒼鬆道:“你那時候不是去了外頭嗎?就那幾天渡了雷劫。”


    郭友舔了舔嘴唇,可惜道:“早知道就不出去了,我還想著多吃幾道雷霆的呢!”


    說起這個,蒼鬆就好奇道:“你那隻雷眼是不是隻要不斷的吃進雷霆就可以不斷的成長?最後會變成啥樣?”


    郭友搖頭道:“原則上是這樣說,但它會變啥樣我倒是不知了。”


    蒼鬆沉吟了下,說道:“東海流波山那邊有個雷山,終年被雷霆所覆蓋。隻是從未有人能進入中心,你要不去看看?”


    木婉清擔心道:“義父,會不會太過危險了?”


    蒼鬆說道:“對於一般人來說確實危險,隻是這小子的那隻雷眼太過古怪,那處地方或許便是他的機緣也說不定。”


    想了想又說:“你們商量好再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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