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內一幹人等冷汗滍滍,越聽越是身冷,便是那老道的火爆性子也不禁忍痛不語,更何況與田伯光同桌的兩人。


    那女尼如花的年紀,閉目合十念起心經,嬌軀禁不住的發寒,拔動念珠的手指愈發急促。


    令狐衝早前在山上便知這位大師兄天姿過人,膽魄異於常人,卻也被今日的一番話嚇的白了臉,心下正覺不妙之時猛見田伯光撥刀攻去,當即便出聲喝道:“大師兄小心……”


    那女尼被嚇了一大跳,睜眼便見到了一幕奇觀——


    隻見郭友腳尖一點地板,整個身子便似風箏似的長身而起,輕乎乎的向後飄飄而去,身前便是那一潑刀光迫於身前。而在樓上眾人的眼裏,卻恍如是那一彎凜寒在推著他向後飄飄飛去一般。


    似仙似幻!


    當下武林豪傑所學輕功,無外乎草上飛、八步趕蟬、蜻蜓點水,又或是武當梯雲縱、峨眉金雁、少林一葦,或是大眾貨色或是各家絕學,但無有一份是這般夢幻而不可思議的輕功。


    魔幻的不似人間之物!


    眾人麵皮抽抽,眼角直抖抖,一時都不知該講些什麽才好。


    那邊田伯光刀勢又起,一刀不著,一刀又起,再不著再起,狂風快雨三十六刀瘋狂潑灑,刀刀不停,直把身前絞起萬千風雨,白光跳蕩,如瘋似魔。


    卻連郭友衣帶也未傷分毫得!


    一百九十刀後,刀法已使過五遍,兩人亦繞著樓上桌台五圈,田伯光已是氣喘籲籲,大汗潑潑,正拄刀撐膝大口喘吸,。這一番快攻快進用出了十二成的功力,此時乍一停下便覺的心囗似壓著座泰山一般死沉死沉,每唿吸一口氣都覺兩邊肺子似要炸開一般難受不堪。大喘籲籲之下說的每一個字都似被刀割,鏗鏗澀色似鐵石撞擊——


    “你這什麽輕功?什麽輕功?”


    “不可能!你這樣的年紀,怎麽會有這般的功力?!”


    “不可能!”


    郭友沒理他,看向目瞪口呆的令狐衝問道:


    “令狐,洞裏的那幾招練的如何了?”


    是的,華山思過崖洞窟早就被他隨便找的由頭破壁了。是以華山派內不僅補全了門派絕學,連其他四嶽劍派的劍法也整理成冊,交予嶽夫人、嶽靈珊及令狐衝修習。


    令狐衝身口刀口橫豎錯差,卻也忍的住痛,聽見郭友發問身子卻下意識的抖了一抖,當下便說:“迴大師兄,已然熟練於心。”


    平日裏師兄弟們練劍時總由郭友監督,偶有不熟練的招式或練岔的郭友也不罵人,隻是會隨手折根又細又長的小枝木,慢慢演練一遍後便叫出那人出招對攻。


    各位,小時候淘氣時都嚐過小竹鞭打在身上的滋味吧?媽媽的愛令人深刻不?哈哈!


    這便是了。


    小小的細枝打身上,便是隔了衣布又如何?那火辣辣的痛、紅彤彤的瘢痕讓人徹夜難眠,更何況郭友還故意在細枝上灌注的內力,一眾師兄弟哪個印象不深刻?哪個再敢偷懶不用心?三更雞叫五更火,男兒練劍星月明,講的就是他們了。


    郭友別有意味的看著這不省心的老三,直把他看的周身扭捏不安時才說:


    “我華山劍法也不算差,在江湖中也曾赫赫有名!”


    “昔年日月教七長老,擅使鞭,人言陝甘首霸、攔江一鞭,我華山殺的!”


    “又有日月教三長老,雙铖趙金司,一手飄滅雲貴川三十六派、陝甘寧一十二家江湖巨擎等,橫行一時,我華山殺的!”


    “還有西南五毒老邪,毒術絕步武林,兇殘霸道,江湖中人各各聞風喪膽不已,我華山殺的!”


    郭友環視樓內眾人,重又看向令狐衝,隻輕聲問他:


    “今日,你,令狐衝,華山劍派掌門嶽師不群座下三弟子,能-不-能折了這汙人名節、敗人清白的采花賊人!”


    令狐衝隻聽的頭皮發緊,心髒好似是被人一手攥握渾身繃緊,血熱騰沸卻又羞又愧,直聽的一字一低頭,聽到最後卻知已是無法避免要全力與田伯光再鬥上一場。因先前為救那女尼與田伯光鬥了好幾天,一路上自已總會設計為女尼創造脫身的機會。不想這女尼卻是個迂腐之人,怕是整天裏吃齋茹素參禪拜佛敲木魚敲壞腦殼了,好幾次能走卻非要留下,說甚麽“同患同難,與師兄共進共退”之類的喪心話兒。而在與田伯光的爭鬥中又感其性暢朗,加之幾番對飲,如此之下倒使的令狐衝心生好感,不忍使出門內絕招加諸於身,是以才一路僵持到現在。


    而現在,此事怕是得了了!


    田伯光了不了,怕是自己得了了!


    一想到昔日練功時那一道道鞭影,令狐衝又禁不住的渾身打了個冷顫,不再敢多耽誤,持劍搶身對著田伯光說道:


    “田兄——”


    卻眼角瞟見郭友麵色一沉,馬上沉聲改口道:


    “田伯光,華山令狐衝,請了!”


    田伯光剛經曆了一番激烈的打鬥,令狐衝身上傷勢不清,此二人往時差距不多,現下更是半斤八兩。


    郭友不再理會他們,來到那老道等人身前,倒先揖了手,說道:


    “在下華山郭師益,忝為嶽師座下大弟子,見過泰山派諸位師兄!”


    諸道人忙道“不敢”,俱還了禮。那老道還躺身在地,臉色灰敗,傷勢頗重,雖有包紮卻仍見血水滲出,此時也顫巍巍的半揖個禮,強自道:“不愧華山首徒,老道我空活白首,倒慚愧的緊了!”


    郭友自懷裏摸出來兩個小瓶,溫聲出言:“師兄不必如此!一時勝敗而已,那賊子也不過是憑了師兄不備,待日後師兄傷好定能持身拿下。師兄傷勢要緊,師弟手中正好有恆山派靈藥,當可為師兄療傷解難。”


    恆山派一庵女尼,行走江湖時為何頗得好漢們敬重?除了自身武藝便是這“白雲熊膽丸”與“天香斷續膏”了,乃一等一的頂級療傷靈藥,武林豪傑多用重金求取,可惜其靈藥難求故而外流不多。


    泰山派一眾道士大喜,紛紛揖禮不住拜謝,郭友留下藥交代其一份外敷一份內服後,便來到那女尼身前,取笑道:


    “小儀琳呀!定逸師伯兇你了?不要你了?咋還跑這兒吃起酒了的?”


    前頭有說過的嘛!嶽不群深感華山高手凋零,後輩弟子又未成才,嵩山左冰塊又明壓暗奪的搞的他壓力山大,白頭發都長了,於是廣交好友、多結善名,恆山派當然要多多結交嘛!於是之前便舉派出訪恆山三定,為加深兩派之友誼與合作,兩派經過一番友好交往與密切的會晤而達成一致,雙方共約為親密的雙邊合作重要盟友夥伴,為五嶽劍派的繁榮安定共同努力、互助互力!而這女尼便是在那時認識的了。


    這女尼便是儀琳,現下正是十六騁婷之際,身形妸娜,為人倒是嬌憨,聽不出話裏逗弄之意,還當被華山派師兄誤會了,便跺腳急聲分辯:


    “郭師兄,我是被那壞人劫來的,可不是自己趕的。我被人擒來,要不是有令狐師兄,我…我——”


    “好了好了,師妹對不住了!是師兄的不對!來龍去脈師兄都知道的了,方才隻是想逗師妹的,是師兄不對,師兄錯了,莫哭啊!”


    好家夥!郭友見她才說了兩句,那豆子大的淚珠就湧到眼角邊兒,卻嚇了一大跳!


    可不敢真逗哭她,想當初也是那麽的逗哭了她,就差些被恆山一眾師叔伯、師姐妹數落的皮都差點掉了。現下雖不在恆山,恆山諸尼雖不在此間,可這麽一隻可可愛愛的小團寵,萬一以後要是被她們知道,自己怕不得掉三層皮!


    正賠著禮,先前被遣去喂馬的石一鳴也來了二樓。甫一上樓,便見到令狐衝二人在叮叮當當的交手,又見到大師兄在給儀琳作揖的樣子甚是滑稽,當下滿腦門霧水的來到郭友身邊。先是向儀琳問禮道:“見過儀琳師姐!師姐怎在此處?怎不見諸位師姐們?”


    儀琳收起眼底的淚水,一邊迴著禮,一邊:“師父與師姐她們應是在劉師叔家,我被人擒下,幸有貴派令狐師兄搭救才一路平安到了此處。”


    石一鳴見與三師兄相鬥之人甚是麵生,正欲問大師兄此人是誰,卻見場中形勢霎然生變。


    卻說令狐衝劍指勁敵下場邀鬥,心知有大師兄在一旁觀戰,自己是萬不敢不出力的,有心提醒卻也知瞞不過郭友的耳朵,當即心一橫,提氣運勁便是一式“仙人指路”,劍勢直直刺向田伯光。


    田伯光雖是身縈力乏卻也在勉力迴複力氣,此時出刀也不含糊,當即便提起身法,同時迴了斜斜一刀要削令狐衝的手。


    令狐衝一劍“有鳳來儀”,刺他肩井。


    田伯光一刀“狂沙滾滾”,砍他雙足。


    兩人有模有樣的鬥了十來招,眼見郭友似是不耐,令狐衝便無聲的向田伯光張口示意“小心”,手腕跟著一翻一轉,身形擰動“唰唰唰”三劍點出,在田伯光麵前展開一扇劍雨。


    這一下不比先前,劍出當真似暴雨梨花開,又急又密,劍影裏似藏匿著密密細針鋪開,真個似傾盤瓢潑,無處可逃。


    田伯光首次見得此招,是嚇了一大跳。此前從未見令狐衝用出,知是手下留了情,也知曉不能對付,便思付著先避鋒忙再作打算。當下向左躲開,卻不想右肩一麻一痛,血便飆起三尺高,右手當時便無力握刀,正移形欲換刀於左手,卻不想左手又是一麻一痛,血又濺出三尺遠,心知再不逃命便得交代在這兒了。好個“萬裏獨行”,來不得多顧雙腿便發力勃然一蹬向背後窗橫箭射般撞去,激靈靈的眼見到一劃生撲撲的劍勢掃過中門,將外衣裏衣一分為二後淺淺的入肉一分之時,終被他撞破窗逃出了劍勢,轟隆隆的掉入江水中逃了個無蹤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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