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家這老太爺,跟楚慕印象中的樣子也大不相同了。


    當年他雖瘦,精氣神卻好得很,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小人得誌的精悍。


    現在遭受了連番打擊,枯瘦的麵目中浮現出行將就木的腐敗感。


    他手上的這根拐棍倒是耐造,一路從太平鎮敲到了眼下的山洞裏。


    楚慕之前就沒把他當迴事,如今有巫門的事在前,更是瞧不起他。


    “不廢話了,”楚慕拉下了臉,“巫門的人呢?”


    樊老頭惡狠狠地瞪向躲在人群後頭的阿三:“你把巫門的事跟他們說了?”


    阿三縮成了一隻鵪鶉,隻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阿寂,我的兒啊。”一道做作的女聲從另一頭飄了過來。


    那是樊寂的生母秋荷。


    她的模樣也憔悴了不少,走路都需要旁人扶著了。


    “阿寂,快來讓娘親看看。”


    秋荷走到樊寂身前,一臉演戲式的欣慰。


    “高了,結實了,氣色也好,看來你過得不錯,這樣娘就放心了。”


    樊寂冷冷地牽了一下嘴角,顯然沒被秋荷的演技打動:“巫門的人呢?”


    秋荷的慈母表情凝固在臉上。


    “哼,”樊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你不是很有本事嗎?自己找出來啊。”


    話音剛落,小阿楚就伸手指向岩洞一處:“在那裏。”


    樊老爺子當即變了臉色。


    楚慕往那邊看過去,對方應該是用了什麽障眼法,正常視線範圍內能看到的,就是一處毫不起眼的山壁。


    他換上了屠夫專屬紅眸,洞中的一切幻象皆褪去。


    那原本空蕩蕩的角落,果然綁著一群人。


    那些人都穿著極具民族特點的服飾,身上綁了樊家的法器繩索,根本動彈不得。


    嘴巴也被堵得死緊。


    他們的狀態非常不好,幾乎都是出氣多進氣少。


    可即便這樣,也都扭著頭死死地盯著山洞這邊的樊家人,尤其是在發現來者是奇陣門的老朋友後,僵硬的臉上更是多出了明顯的擔憂。


    楚慕一眼就看出了問題,他猛地盯住費洛尼:“你拿他們過毒?”


    傲慢的神當然無所謂:“那是他們的榮幸——不過這群人簡直廢物,連過毒都過不幹淨,小孩子倒是更有效果,可惜他們隻有一個崽子,挨不住死了。”


    費洛尼貪婪的眼神落在小阿楚身上:“喂,楚慕,把他借給我用用怎麽樣?”


    小阿楚渾身一僵,主動抱緊了楚慕。


    “畜牲。”暗啞的聲音從樊寂的喉間滾落,隱隱有純白色的紋樣在他的眉心閃現。


    那是代表主神之力的印記。


    楚慕從沒有看過樊寂在這個世界動用主神之力,他還以為對方的力量是被限製了。


    但既然神力還在,不使用的原因就隻能是一個——用了以後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楚慕眨眼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於是他迅速摁住了樊寂的手。


    “不要。”


    楚慕對他輕輕的搖頭。


    樊寂的眸光晃了幾晃,額心的純白漸漸消失。


    楚慕把小阿楚重新塞迴樊寂的懷裏,放下胳膊時,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樣東西。


    往生花——可以勘破欲望的幻境,是費洛尼的天敵。


    既然對方都主動送上門來了,那就正好拿他來試試洪流的饋贈吧。


    “嘭——”


    楚慕正準備出手,山洞忽然遭受了什麽東西的重擊,地麵和山壁都劇烈的晃動起來。


    “嘭嘭!”


    又是接連幾下兇猛的撞擊,洞中人一個個像滾筒似的滾來撞去,四麵和頭頂的山壁都在簌簌地往下掉碎石。


    咚!!嗙!!


    前所未有的劇烈撞擊把一側的山壁撞破,一顆巨大的蛇頭探了進來。


    “啊啊啊啊——蛇詭!”


    發出慘叫的人已經在看見九嬰的刹那炸成了一團血肉。


    “啊啊!救命——”


    越來越多的人炸開,與山洞的碎石塵土混在了一起。


    “嗚哇嗚哇……”類似嬰兒的哭聲像錐子一樣刺進了每個人的耳朵,於是,又是一串血花。


    “我去對付它,”樊寂把小阿楚交給了楚慕,“你救到人就走。”


    雖然不知道楚慕堅持要救巫門人的原因,但樊寂選擇無條件相信他。


    “你迴來!”楚慕把樊寂拽了迴去,“你去救人,我來對付蛇詭。”


    樊寂張著嘴還要抗議,被楚慕一巴掌捂住了:“對付它,你必須動用主神之力,你敢不敢告訴我,用了的話,你會怎麽樣?被提前抹殺?”


    樊寂沒有迴答,那雙深沉的黑瞳裏麵承載著太多太重的東西,像是最深不可測的海底。


    楚慕知道自己猜對了。


    “少廢話,去救人。”


    他舉起了屠夫的死神鐮刀,腳尖一旋直接迎向九嬰蛇詭。


    他知道這隻詭物的恐怖,所以選擇了從旁側偷襲。


    然而那蛇就像感應到了楚慕的存在一樣,猛地轉過頭來。


    楚慕猝不及防與其對上了視線。


    刹那間,楚慕看到了滿天的惡鬼和遍布殘肢枯骨的死城。


    不,那不是一座城。


    那是世界!!


    “噗——”楚慕吐出一口血。


    九嬰興奮地狂叫,更用力地往山洞裏鑽。


    它披著的鱗甲比龍鱗還鋒利堅硬,血肉之軀碰上了,隻會被切成肉沫。


    “嗚哇——”


    鑽耳的哭嚎讓洞中的人幾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就在這時,一根猩紅色的舌信朝楚慕飛射過去。


    蛇快,楚慕更快。


    他就地一滾,成功躲開了蛇詭的第一擊。


    不能與它對視。


    楚慕果斷抽下自己的腰帶,在眼睛上圍了一圈。


    不能看,那就不看唄。


    封閉了視覺,聽覺自然變得靈敏,破風的聲音剛剛響起,楚慕就判斷出了蛇詭攻擊的方向。


    這個角度幾乎是衝著抄他底盤而來,楚慕避無可避,隻能精妙地計算著時間,在蛇信已至身前時,猛地向上躍起,而後揮刀砍下。


    當——


    死神鐮刀砍中的根本不像舌頭,那完全就是一根可以變換形態的鋼鐵!


    楚慕被震得虎口發麻,卻不得不拿刀擋住再次刺來的蛇信。


    蛇詭的力量恐怖至極,如若不是他持有的武器是神器,隻怕早就碎在第一輪的攻擊中了。


    楚慕的手腕在發抖。


    冷汗從他的額前不斷滾落。


    差距。


    他已經認識到了自己與蛇詭的差距。


    這一仗,勢必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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