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又夏愕然抬眼。


    夢境被證實,她心中卻還是一片混亂,有太多的問題想問,雜糅在一處,剪不斷理還亂。


    她的唇張了又合,驀地想起什麽,期盼道:


    “我、我想見她,可以嗎?”


    不是在夢裏,而是在現實裏。


    親眼見一麵許如曼,關又夏那顆惶然的心才能落到實處。


    薑以清搖頭,“它已經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關又夏有那麽一瞬想要追問,很快又反應過來,沉默地垂下眼簾。


    該去的地方……


    死去的人該去的地方,不管是哪裏,都跟活著的人沒有關係。


    再問也沒有意義。


    薑以清:“許如曼在夢裏跟你說的都是它的真心話。”


    它把所有想說的都說出來了,了卻最後的牽掛,對世間便再沒有留念。


    “真心話……”關又夏輕聲呢喃,頭又低下去幾分,再看不清她的表情。


    薑以清的目光往下,捕捉到她長發掩映間滴落的淚光。


    一滴接著一滴,很快就洇濕毛毯的一塊,那抹深色繼而向周圍擴散。


    薑以清抽出兩張紙巾遞給關又夏,沒有說話,安靜地任由她宣泄過往堆積的負麵情緒。


    盒子裏的紙巾一張接著一張抽出,直到剩下一層底時,關又夏的情緒才再次穩定下來。


    “對不起……”


    她的聲音仍帶著哽咽,歉疚地偷偷覷向對麵,沒成想正好撞上那雙點漆似的黑眸。


    即使因為慌亂,關又夏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不過就那一眼,也讓薑以清看清她眼底的陰霾已然散去大半。


    再看她的麵相,腦海中屬於她的命數也跟著發生了改變。


    按照關又夏原本的命運軌跡,未來不久她會由於承受不住與日俱增的罪惡感,和許如曼的家人扯上關係。


    出於補償的心理,她對許如曼的家人可謂是任其予取予求。


    許家人哪怕並不知曉關又夏和許如曼之間發生過什麽,也能從關又夏的態度猜出一二。


    肯定是她有所虧欠,許家人的氣焰也愈發囂張,提出的要求越來越過分。


    而關又夏又不知道許如曼和家裏人的關係如何,對許家人的滿口謊言信以為真,以為他們待許如曼真的是如珠如寶。


    心裏頭的愧意讓她對許家人的過分要求一再順從。


    發展到後來,得知關又夏是獨生女後,他們還想讓她嫁到許家,算計關家的財產。


    關家二老得知情況,那定然是不答應的。


    但許家就像沾上了就甩不脫的螞蝗,他們吸附在關又夏身上,嚐到了足夠的甜頭,又哪裏肯放過她。


    兩家好一通糾纏,關家不勝其煩,幹脆直接搬到國外去定居,才終於擺脫了許家。


    隻是關又夏始終過不去心裏那關,餘生鬱鬱寡歡,憂思損壽。


    關家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晚年喪女,還是唯一的孩子,備受打擊之下,也病倒了。


    一家人的結局都算不得善終。


    如今再看,卻全然不同。


    薑以清的眼底浮起笑意。


    現在再看關又夏的未來,是許如曼想要看到的未來了。


    不過……


    看到關又夏最近的命數,薑以清眉心微蹙,提醒道:


    “這兩天晚上十點以後,最好不要出門。”


    話題忽轉,關又夏愣住。


    若是以前的她,第一時間會聯想到的,絕對是附近發生什麽性質不好的事件了。


    比如有人當街持刀傷人、變態趁夜襲擊女性之類的。


    可現在的她,初步了解世界不科學的一麵,一聽到晚上的時間點不要出門,第一時間腦子裏聯想到的,全是靈異相關的東西。


    她試探道:“是會遇到那方麵的事情嗎?”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薑以清隻能看到個大概,“這件事應該是發生在你朋友的身上。”


    若是本人遭遇,她不會知道得這麽籠統。


    “跟你有關係,說明這件事可能會牽連到你。”


    然而到底不是本人的遭遇,她無法從關又夏身上看到事情的全貌。


    天災還是人禍,亦或者是鬼魅所為,皆有可能。


    “可以確定的是,那絕對不是好事。”


    關又夏一聽是好友會出事,更加擔心了。


    “這該怎麽辦?有什麽辦法能夠避免嗎?”


    “隻要這兩天晚上別出門就沒事了。”


    關又夏神情肅穆地用力點頭,表示記住了,一定不出門!


    薑以清的目光又落到她的手腕上。


    那裏此刻空空如也,沒有第一次見麵時看到的玉鐲。


    “你的鐲子……”


    關又夏心一緊,“鐲子怎麽了?”


    她出門著急,沒有戴上。


    薑以清想了想,還是告知了她實情。


    “那個玉鐲是陰玉,最好處理過再戴在身上,不然對身體不好。”


    許如曼的死對關又夏的負麵影響如此深,也有關又夏長時間接觸陰氣的關係在。


    關又夏有些茫然,“陰玉……是什麽?”


    “就是隨葬品。”


    這個解釋簡單明了,關又夏瞬間就懂了,剛恢複沒多久的臉色立馬又開始發白。


    那個翠玉鐲是關又夏的爸爸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一見到就喜歡得緊,當場就戴上了。


    至今為止,她幾乎是天天戴著,得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一想到這幾個月以來,她每天都戴著死人的物件兒……


    關又夏的雞皮疙瘩霎時就冒起來一大片,背上直發毛。


    “我、我迴去就把它丟了!”


    薑以清看了眼她難看的小表情,明白即使處理過,她也決計不會再接受戴在身上,便沒有再勸,隻是道:


    “玉有靈性,不能隨便丟棄,你如果不想要了,可以找人處理過後,轉賣或者贈送出去。”


    關又夏皺巴著臉,有點為難,“沒有別的辦法了麽?”


    這種死人的東西,不論是賣出去還是送出去,她都覺得不太好。


    “也可以用紅布包起來,找個合適的位置埋了。”


    怎麽才算是合適呢?埋的過程有什麽講究和忌諱?


    關又夏左思右想,感覺自己對這事一竅不通,總害怕搞砸帶來不好的後果。


    她的眼神悄悄地飄到薑以清身上,想請人幫忙,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唿對方。


    “那個,我叫關又夏,我該怎麽稱唿您好?”


    薑以清報上自己的名字。


    關又夏期期艾艾的繼續說道:“我能請您幫忙處理玉鐲嗎?我會支付費用的!”


    有錢掙,活又不難,薑以清自然答應下來。


    兩人互相加上聯係方式,見時間不早,關又夏起身告辭,薑以清把她送出門。


    直到關又夏離開房間,遲重才顯出身形。


    不用出門的日子,他沒有再勉強自己喝血,又變迴那副幹屍模樣。


    這樣的尊榮不適合出現在人前,隻能見不得人地隱藏起來。


    “我們要在這裏待多久?”


    薑以清看他,“你有想法?”


    遲重望著南邊的方向,遲疑片刻,還是搖頭。


    薑以清打了個哈欠,“那就等你有了再說。”


    現在嘛,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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