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和雲別塵在“誰睡床上”這件事情上沒能達成共識,所以我們兩個已經在木椅上坐了整個下午。


    我年紀大了坐久了總覺得腰酸背痛,可為了不輸氣勢,我還是一動不動坐得端正地和雲別塵對視,看誰先輸下陣來。


    最後,還是又被我支出去的阿九在臨走前給我鋪了地鋪。


    “我都不知道小白你和少爺強什麽勁,明明就有多餘的被褥可以直接鋪在地上休息,非要在硬邦邦的木椅上坐一晚上……”


    “我這不是等著你給我鋪嘛。”阿九作為一個勤勞的劍靈一點也不能理解我這種懶人的樂趣,“而且,這是睡哪兒的問題嗎?這明明就是‘我一定要在這場鬥爭當中取得勝利’的堅持啊!”


    “今天又瘋了……”


    這鬼丫頭怎麽說話呢?


    我看著這完全不偏向我還當眾拆我台的小劍靈,要不是今天有旁人在場,我擼起袖子就要揍她了。


    我看了看這個旁人,雲別塵倒是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阿姐還是和從前一樣,又懶又喜歡折騰人。”


    這個評價倒是挺準確,我喜歡:“謝謝誇獎哈。”


    阿九在旁邊誇張地笑起來:“小白,這怎麽聽都不是誇獎吧。”


    親親,這邊建議你不會說話就閉嘴好好做事。


    “這怎麽不是誇獎了?”我白了阿九一眼,阿九年紀小還不懂事,我決定要好好給她講一下道理,“我能懶是因為有人願意幫我做事,我能折騰人也是因為有人願意被我折騰。我一直又懶又能折騰人正是說明我一直被別人寵著、被世間善待,他說我命好怎麽就不是誇獎了?”


    阿九被我這不要臉的說法驚呆了,一臉吃了那啥的表情,最後因為實在想不到什麽說辭來反駁我幹脆就掀桌子不幹了:“那我命不好,我不幫你鋪了。”


    我更加無賴:“那你就不鋪啊,我繼續睡木椅就是了。”


    阿九:我忍。


    這就叫做,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真是又一個人生哲理啊,但我沒敢把這話說出來,我怕阿九真炸毛了。


    我得意洋洋地轉頭看向雲別塵,卻發現他眉眼帶笑,仿佛早已經看穿了我的惡趣味。


    “阿姐還是那麽伶牙俐齒。”


    我衝他露齒一笑:“不值一提。”


    不過是為了忽悠小姑娘磨了些嘴皮子。


    阿九幫我鋪好地鋪就出去了,我讓她這幾天到外麵去把附近的異獸都引到遠一些的地方,等雲別塵的傷勢稍好一些,我們便要準備離開這裏。


    這裏並不是適合養傷的地方,還是早一日出去比較好。


    入夜,我躺在鋪好的被子上麵,翻來覆去怎麽也沒有辦法入眠。


    “阿姐可是不適應?還是讓我睡地上吧。”隔著床簾,我不知道原來雲別塵也沒有睡著。


    “不了,你休想搶我的地盤。”我調侃了一句又覺得自己絲毫沒有身為長姐的樣子,便想著要不還是關心他兩句,“我這樣,可是擾到了你休息?”


    簾後的人仿佛輕歎了一聲:“阿姐,你現在這樣真好。”


    我現在這樣?我仿佛抓到了重點:“那我以前什麽樣?我以前對你不好嗎?”


    “沒有,阿姐一直對我很好。”他像是陷入了迴憶當中,“以前阿姐對我很是嚴厲,但我那時天資不足修為一直停滯不前,到後來也沒能為阿姐做點什麽……”


    “你都這麽厲害了,這算哪門子天資不足?”我表示震驚,如果他那個水平在外麵都算是天資不足了,那我這樣的豈不就是鹹魚中的廢材、廢材裏的鹹魚?


    “是那時天資不足。”雲別塵默默糾正了我,“後來……出了些事情,阿姐你消失在極惡之地,而我……也得了些機緣。”


    他的聲音愈發低沉,悶聲悶氣的像一個小孩子在賭氣發誓:“現在我已經有能力保護阿姐了。阿姐,你別再丟下我了。”


    見他這樣,我心裏也有些難受。我失憶不記得,在這裏胡混了這些年也就算了,他一個人在外麵日日夜夜思念著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姐姐,他該是有多難過啊。


    “嗯,我不會再丟下你。”本來我還沒想好要怎麽安慰他,突然間福至心靈,“我會一直保護你。”


    這個念頭似乎曾經在我的腦海裏轉過千萬遍,脫口而出的瞬間,我居然有一種完成了什麽心願的感覺?


    我說完真有些後悔了,好像這話不該說出來。


    還好雲別塵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他隻是固執又堅定跟我強調道:“是我保護你,阿姐,我會一直保護你。”


    真是搞不清楚這些年輕人為什麽總是要在這種事情上爭個高低,難道不是誰更厲害誰提供保護嗎?


    當然,為了維護我老弟現在還青春年少奇高無比的自尊心,現在還暫時是弱雞的我隻好接受了他的說法:“好,現在是你保護阿姐。”


    等我出去恢複功法之後,姐姐會好好保護你的。


    我的自尊心默默地說。


    “哎,我們不要再講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突然開始興奮起來,“大半夜睡不著已經很慘了,我們來聊聊開心的事情吧。你給我講講外麵是什麽樣子的,我來聽聽和話本裏講的是不是一樣。”


    “那阿姐你想聽什麽?”雲別塵也平複了心情,很捧場地問我。


    “我也不知道哎。”我認真地想了想,“我醒來後就沒有出去過,沒有見過外麵的人,也沒有見過外麵的物。我知道的一切都是通過自己看的話本和阿九的敘述。”


    “要不,我問你答吧,不過要是我問出了什麽特別幼稚特別愚蠢的問題,你可不許笑話我。”


    “好。”


    我怎麽感覺雲別塵現在已經開始笑我了?


    “外麵會刮風嗎?會打雷嗎?會閃電嗎?會下雨下雪下冰雹嗎?”


    這裏一年到頭隻有晝夜,沒有四季天象。


    “會,春雷夏雨秋風冬雪,四季輪迴,各有千秋。”


    啊,表示羨慕。


    “外麵的山有多高?海有多大?”


    “群山連綿,高聳入雲;百川入海,一望無際。”


    真的羨慕了。


    “你們真的會吟詩作對、飲酒賞月、聽雨烹茶、遠足踏青嗎?”


    “等我們出去後,這些事情,我都可以帶阿姐去做。”


    嚶嚶嚶你們果然會玩。


    “那你們也有熱鬧的元宵廟會、好玩的七夕乞巧、有趣的中元鬼節、溫馨的中秋團圓咯。”


    “嗯,都有,以後每一個節日,我也都會在阿姐身邊,陪著阿姐過節。”


    這種凡間的熱鬧真的能令我這樣的孤家寡人流下羨慕的淚水。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問了,我隻想出去。”我拉過被子蓋住腦袋,企圖通過悶死自己來讓自己冷靜一下,不然我真的怕自己現在就跑出去拔出九黎劍。


    “那外麵那麽好,你又為什麽要跟蹤阿九跑來這極惡之地深處?”我突然想起這件事情,“若不是你陰差陽錯進到這封印裏麵來,你怕是早已經死在外麵了。”


    “其實阿姐當年進到極惡之地後,所有人都認為阿姐已經死了,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從極惡之地活著出去。這裏不光有煞氣異獸,地域更是遼闊無邊,最可怕的是還會讓人迷失方向感。”


    “但我知道阿姐你還活著,這些年我一直在極惡之地尋找著阿姐,可是極惡之地實在太大了。後來我得到消息,說是青江鎮似有九黎劍氣出現,我以為阿姐你已經出來了,沒想到阿姐你一直都在這極惡之地的深處。”


    我聽著他如此輕描淡寫地說著尋找我的經過,好像是件再簡單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久居此地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其中的兇險。


    原來在我以為我早就被外麵遺忘的時候,他一直沒有放棄找我。


    “好了,現在我被你找到了,也不會再丟下你了。”


    “嗯。”


    聽他聲音似乎又低沉下去,我企圖活躍一下氣氛:“那我現在準備當一個稱職又靠譜的姐姐了,怎麽樣?高不高興?開不開心?”


    “……”


    “來,快讓姐姐摸摸你可愛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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