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丹-伊裏耶林區-幽林霧道-歐庇克萊歌劇院
光芒逐漸消散，芙寧娜緩緩睜開雙眼，打量起周遭的環境。入目之處，是一個類似舞台的地方，隻是眼前的景象盡顯破敗，台下的座椅東倒西歪、稀稀落落，幕布之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不難看出，這裏已經荒廢許久，長久無人打理維護了。
可這些都並非關鍵所在。在舞台的正中央，站著一與芙寧娜簡直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女，麵帶微笑，靜靜地看著芙寧娜。
一時間，芙寧看著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龐，千言萬語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堵在心口，哽在喉間，愣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直到對方一步步朝她靠近，慢慢抬起手，像是要摸摸她的頭時，她才猛地迴過神，一把抓住對方抬起的胳膊，聲音冷冷地說道：
“芙卡洛斯，都到這個時候了，楓丹外麵都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躲在這，就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嗎？還有，為什麽要讓我來當這個表麵水神？就是說當就當了吧，你不僅沒給我留下完整記憶，還影響了我的認知！你到底為什麽要藏到這裏，又在暗中謀劃些什麽？”
“芙寧娜……”芙卡洛斯微微一怔，垂下頭，緩緩開口道：“抱歉……這一切的確是我的過錯，可在我說出真相之前，能否先容我講個故事呢？”
“不能。”芙寧娜毫不猶豫地迴絕道。
“啊？這……”芙卡洛斯顯然沒料到芙寧娜會如此幹脆的拒絕，一時間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錯愕。
“罷了，隨你吧，你要講便講，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些什麽名堂來。”芙寧娜輕歎了口氣，緊盯著芙卡洛斯的臉，做出一副說不出來什麽有用的就翻臉的樣子。
“咳咳。”芙卡洛斯沒想到芙寧娜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她捂住嘴輕咳兩聲，隨後緩緩開口，講起了那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心懷慈悲，神通廣大的母親，她不僅肩負著某個大人物交給的重大使命，還悉心養育著眾多的孩子，她與這些孩子們一同生活，一同見證著歲月裏的成長與變遷。
原本這樣寧靜美好的生活，即便持續幾百甚至上千年，也不會有絲毫改變。然而，直到有一天，一個孩子偶然間接觸到了陸地上的人類。她遠遠地觀望著那些人類的生命，目睹著他們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那些與她和兄弟姐妹們截然不同的生活百態，深深吸引住了單純的她。
於是，在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她就滿心歡喜地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帶迴，迫不及待地與其他孩子分享。大部分孩子們都被人類那豐富多彩的生活所吸引，懷著好奇與憧憬，紛紛湧入了人類的領地，試圖融入他們的生活。
但畢竟他們與人類種族不同，即便長時間與人類相處，甚至能夠幻化成人類的模樣，說著相同的語言，可由於維持人形需要消耗大量的力量，一旦力量耗盡，無法再維持人形，平日裏建立起來的關係便會瞬間土崩瓦解。
孩子們嚐試了許多次，想盡辦法想要真正被人類接納，卻始終未能如願。無奈之下，他們隻得去求助於母親，渴望能夠永遠融入人類的生活，亦或是，真正變成人類的模樣。
起初，母親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兩個截然不同的種族，本就難以完全相互接納，即便孩子們能夠變成人類的樣子，可數量如此眾多的孩子，維持人形所消耗的力量是巨大的，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但麵對孩子們的苦苦哀求，母親的心漸漸軟了下來。她瞞著眾人，甚至是那位大人物，偷偷使用了自己所看守的力量，為孩子們塑造了一種全新的軀殼——一種能夠永久維持人類形態的皮囊。有了這副皮囊，孩子們再也無需擔心力量耗盡而暴露身份。
然而，世間的一切交換都有著相應的代價。一旦選擇變成人類，就意味著要付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和記憶，壽命也將與人類無異。不過，他們可以通過江河湖海孕育成新的生命，以人類嬰兒的形態重新出生，開啟全新的生活。
從那時起，所有渴望融入人類生活的孩子們，真正成為了一個個“徹徹底底”的“純水人類”。而那些沒有選擇變成人類的孩子，則毅然承擔起了保護兄弟姐妹的重任，直到……
“直到那位母親被那位大人物發現了，是嗎？”芙寧娜率先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沒錯。”芙卡洛斯輕輕點頭，神色間透著一絲無奈與哀傷。
芙寧娜瞬間明白了，故事裏那位心懷大愛的母親，正是前水神厄歌莉婭，而那些孩子，多半就是她的眷屬——純水精靈。如此說來……如今楓丹的人類，竟然都是這些純水精靈的後代！
想到這裏，芙寧娜將自己的猜想如實告知芙卡洛斯。芙卡洛斯隻是默默點頭，不再隱瞞任何人物與細節，繼續講述起那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一切的根源皆來自那神秘的原始胎海，它是提瓦特大陸上所有生命的起源之地。在元素龍王們戰敗之後，為了牢牢掌控這片領域，身為戰勝者的天理特意創造出了一顆“心髒”——也就是厄歌莉婭大人，命她駐守於此，並嚴令禁止任何人私自取用。
最終，厄歌莉婭監守自盜的行為，天理還是察覺到了，頓時勃然大怒，欲降下天罰，將整個楓丹的生靈全部清除。厄歌莉婭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們，毅然向天理請罪，苦苦哀求。後來，在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後，天理終於收迴了那道滅絕的命令，但為了以示懲戒，還是另外降下了那道楓丹廣為流傳的預言。
五百年前，坎瑞亞危機爆發，七神皆需前往應對這場空前的危機。厄歌莉婭在臨行前，將水神之位與神之心一並托付給了我。明明她並不擅長武力，卻仍堅持鎮壓深淵的汙染，最終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成功封印了須彌甘露花海方向的深淵力量。如今仔細想想，或許當初她的犧牲，早已是與天理達成的某種交易。
沒了厄歌莉婭大人對原始胎海的掌控，再加上深淵力量的肆意入侵，當時實力尚弱的我根本分身乏術，致使楓丹在那場災難中依然遭受了巨大的損失。那時，無論是人類，還是那些未曾變成人類的純水精靈，都在為守護家園而戰至最後一刻。
然而，禍不單行。厄裏那斯的侵蝕以及深淵的汙染，使得楓丹的水質發生了急劇變化，再也不適宜純水精靈生存。我好不容易才勉強控製住局麵，正開始思索如何化解那道可怕的預言時，幸存的純水精靈卻認為她過於偏袒人類，忽視了他們的感受，我們之間由此產生了深深的誤會。而後，水質的惡化又催生了一種名為濁水精靈的生物，普通純水精靈一旦與其同化，必死無疑，無奈之下，他們隻得被迫逃離楓丹……
芙寧娜聽得格外認真，平心而論，那時楓丹的處境當真是糟糕到了極點：深淵的汙染使水質惡化，致使楓丹大量戰力流失；前水神客死異鄉，舉國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更關鍵的是：失去了厄歌莉婭的壓製，原始胎海之水失控溢出，無數人剛剛失去了家園，就又失去親人和朋友；長時間高強度作戰導致物資極度短缺，而各國都因深淵遺留下的災禍而自顧不暇，使得楓丹宛如一座被世界遺忘的孤島，餓殍遍地，民不聊生……
“可是，為什麽楓丹人會溶解在原始胎海之水中呢？”芙寧娜疑惑地問道。
“因為當初厄歌莉婭大人正是借助原始胎海之水，包裹住了純水精靈的靈魂，從而創造出了如今的純水人類。一旦他們再次接觸到一定量的原始胎海之水，包裹靈魂的那部分胎海水就會與之融合，導致純水人類解體，靈魂也會逐漸消散，直至輪迴轉世，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原來是這樣……”芙寧娜恍然大悟，此刻她徹底明白了楓丹預言的真正含義。也就是說，所有楓丹人都將溶解在海水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原始胎海之水不斷溢出，致使楓丹的海水水位上漲，濃度升高，最終危及到每一個楓丹人的生命。
想到這些，芙寧娜隻覺一陣頭疼，這局勢簡直如同死局，根本看不到破解的希望，總不能把所有楓丹人都送出國外避難吧？可要是沒了自己的土地，楓丹人又怎能稱之為楓丹人呢？再說了，一味的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必須直麵它，才可能獲得一線生機。
“所以，你最初的計劃究竟是什麽？”芙寧娜緊鎖眉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望向舞台的方向，而後將目光轉向芙寧娜，開口問道：“你可知道水龍王？當年龍族與天理那場大戰，戰敗的元素龍王們，死的死，逃的逃。但不管怎樣，隻要龍族沒有被徹底滅絕，它們的下一代就總會在原本屬於它們的領地中誕生。”
芙寧娜微微一怔，緩緩搖了搖頭。對於這些年代久遠之事，她確實所知甚少。
看到芙寧娜的反應，芙卡洛斯並不意外，接著說道：“新一代的水龍王，就在厄歌莉婭大人犧牲之後，重新出現在了楓丹境內。尤為難得的是，它竟然是以人類的形態誕生的。而它所掌握的古龍大權，正是破解那道預言的關鍵所在。”
“那你當時為什麽不……？”芙寧娜話到嘴邊，卻又戛然而止。
“它的古龍大權並不完整。早在龍族戰敗之時，天理就用某種手段剝奪了它們的部分權能，用以創造如今的七神神座。所以，以它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破解預言。”芙卡洛斯解釋道。
“神座……古龍大權……等等，你的意思難道是……”芙寧娜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驚愕的看向芙卡洛斯。
“沒錯。我當時打算打破水神之座，將權能歸還給它。這樣一來，作為原始胎海原本的主人，它不僅能夠壓製原始胎海之水，而且無需借助生之執政的力量，就能賦予所有楓丹人一個完整的身體。如此，預言自然就能破解，楓丹人所麵臨的危機也將徹底解除。”
芙卡洛斯抬起頭，望向舞台上方，那裏原本應該是……
“所以，我創造了你和諭示裁定樞機，還建造了歐庇克萊歌劇院。原本的計劃是讓你在明麵上代替我擔任水神。我還給那位水龍王寫了一封信，邀請它擔任楓丹的最高審判官。而我則帶著神之心留在諭示機中，為日後打碎神座積累足夠的能量。到那個時候，你在外麵的神座上落淚，我在諭示機中把一切歸還給水龍王，這樣就不會違背預言，也成功蒙蔽了天理。我相信，那位水龍王那時既已融入人類社會，便會對所有楓丹人作出公正合理的裁決。”
“不，這絕無可能！你的計劃實在是太冒險了，這分明就是一場豪賭！其中的每一步進展都得和你預想的完全一樣，哪怕出一丁點差錯，楓丹的所有人都將性命不保！甚至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芙寧娜情緒激動，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我別無選擇，隻能賭！賭還有一線生機，不賭就徹底沒了希望，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化為烏有！”芙卡洛斯毫不退縮，目光堅定地迴望著芙寧娜，兩人就這樣死死地盯著對方，誰也不肯先妥協。
“嗬，這就是你豪賭的結果！先暫且不論那位水龍王願不願意接受你給的職位，你又如何能保證它一定能融入人類社會？又如何能篤定它最後一定會拯救所有楓丹人？倘若你的犧牲換不來這些，那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白費力氣，毫無意義！
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個外族身上，而且這個外族還是天理最大敵人的後代！就算它真的拯救了楓丹人，那天理蘇醒後看到這一切，尤其是看到已經成為完全之龍的水龍王，你覺得天理不會降下比懲罰厄歌莉婭大人那次更嚴重的責罰嗎？”芙寧娜質問道。
“應該不會的，天理看到水龍王已經融入人類社會，祂應該不會……”芙卡洛斯試圖辯解，聲音卻有些底氣不足。
“你還是在賭！水龍王就算融入了楓丹，也不可能站在天理那邊！你……唉，算了，我不想再和你爭論這些了，我能出現在這裏，外麵又沒出現什麽水龍王，這就說明你的計劃早就已經失敗了。”芙寧娜無奈地擺擺手。
“……你說得沒錯。水龍王沒有接受我的邀請，不，準確來說，它根本就沒收到我的信件。甚至我還委托剛剛誕生在那裏的小生命去尋找它，可依舊毫無頭緒。那時我的力量太過弱小，根本無法覆蓋整個楓丹。
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夭折了……實在沒辦法，為了楓丹的穩定，我隻能另做打算，改變了計劃。讓你作為一個真正的神明，去尋找其他解決的辦法，而我則在諭示機裏竭盡全力壓製胎海之水，等待著你的答案。”芙卡洛斯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疲憊與無奈。
“你明明自己就可以當這個神明，你知道的遠比我多，力量也比我強大，為什麽非要讓我去尋找那個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的答案呢？”芙寧娜滿臉疑惑，語氣也軟了下來。
“芙寧娜。”芙卡洛斯再次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芙寧娜的頭，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這次，芙寧娜沒有抗拒，默默接受著芙卡洛斯的撫摸。
“你知道嗎？當我還是一個普通的純水精靈時，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麽？”芙卡洛斯輕聲問道。
“………”
芙卡洛斯微笑著看著芙寧娜，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隨後緩緩說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所以，你就是我心中那個願望的化身。我不忍心抹去已經有了獨立意誌的你，也舍不得讓你在外麵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我把大部分權能都給了你，就是想讓你替我在外麵，在對抗預言以外，活出屬於你自己的精彩人生。”
芙寧娜低下頭，靜靜感受著臉上殘留的觸感，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至於你的記憶，實不相瞞，那時的我還心存一絲僥幸，盼望著水龍王能再度現身，助力我的計劃得以實施，所以才隱瞞了大部分的真相。可現實卻不如人意，水龍王始終沒有出現，而原始胎海之水卻突然開始不受控製地躁動起來，我別無他法，隻能拚盡全力去壓製它。
因為我把大部分的權能都賦予了你，我又低估了壓製它的難度，僅僅依靠神之心的力量，根本無法完全控製住原始胎海之水，在巨大的力量消耗下，我被迫陷入了沉睡。而由神之心控製的諭示機，也變成了一台毫無感情的審判機器，隻要有案件發生，它就隻根據觀眾的偏向來做出裁決，完全不顧事情的對錯，到最後，竟淪為了貴族們自導自演的審判工具。”芙卡洛斯神情有些落寞，緩緩說道。
“難怪我會被蒙在鼓裏那麽久……沒有你的記憶輸入，若不是那場意外的發生，我恐怕就會一直困在那種思維的牢籠裏，直至……楓丹走向毀滅。”芙寧娜語氣中帶著一絲後怕。
“……沒錯。直到神之心被取走，歌劇院被毀壞，我才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可那時的我，既沒有多少權能，又沒了神之心來補充能量，積攢下來的力量也不能隨便動用，根本做不了什麽……”
芙寧娜和芙卡洛斯一時相對無言。此刻，她們之間的部分誤會已然消除，氣氛也不再像剛開始那般緊張對立。兩人靜靜地站在舞台上，一同為楓丹的未來，思索著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
光芒逐漸消散，芙寧娜緩緩睜開雙眼，打量起周遭的環境。入目之處，是一個類似舞台的地方，隻是眼前的景象盡顯破敗，台下的座椅東倒西歪、稀稀落落，幕布之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不難看出，這裏已經荒廢許久，長久無人打理維護了。
可這些都並非關鍵所在。在舞台的正中央，站著一與芙寧娜簡直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少女，麵帶微笑，靜靜地看著芙寧娜。
一時間，芙寧看著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龐，千言萬語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堵在心口，哽在喉間，愣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直到對方一步步朝她靠近，慢慢抬起手，像是要摸摸她的頭時，她才猛地迴過神，一把抓住對方抬起的胳膊，聲音冷冷地說道：
“芙卡洛斯，都到這個時候了，楓丹外麵都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躲在這，就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嗎？還有，為什麽要讓我來當這個表麵水神？就是說當就當了吧，你不僅沒給我留下完整記憶，還影響了我的認知！你到底為什麽要藏到這裏，又在暗中謀劃些什麽？”
“芙寧娜……”芙卡洛斯微微一怔，垂下頭，緩緩開口道：“抱歉……這一切的確是我的過錯，可在我說出真相之前，能否先容我講個故事呢？”
“不能。”芙寧娜毫不猶豫地迴絕道。
“啊？這……”芙卡洛斯顯然沒料到芙寧娜會如此幹脆的拒絕，一時間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錯愕。
“罷了，隨你吧，你要講便講，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些什麽名堂來。”芙寧娜輕歎了口氣，緊盯著芙卡洛斯的臉，做出一副說不出來什麽有用的就翻臉的樣子。
“咳咳。”芙卡洛斯沒想到芙寧娜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她捂住嘴輕咳兩聲，隨後緩緩開口，講起了那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心懷慈悲，神通廣大的母親，她不僅肩負著某個大人物交給的重大使命，還悉心養育著眾多的孩子，她與這些孩子們一同生活，一同見證著歲月裏的成長與變遷。
原本這樣寧靜美好的生活，即便持續幾百甚至上千年，也不會有絲毫改變。然而，直到有一天，一個孩子偶然間接觸到了陸地上的人類。她遠遠地觀望著那些人類的生命，目睹著他們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那些與她和兄弟姐妹們截然不同的生活百態，深深吸引住了單純的她。
於是，在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她就滿心歡喜地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帶迴，迫不及待地與其他孩子分享。大部分孩子們都被人類那豐富多彩的生活所吸引，懷著好奇與憧憬，紛紛湧入了人類的領地，試圖融入他們的生活。
但畢竟他們與人類種族不同，即便長時間與人類相處，甚至能夠幻化成人類的模樣，說著相同的語言，可由於維持人形需要消耗大量的力量，一旦力量耗盡，無法再維持人形，平日裏建立起來的關係便會瞬間土崩瓦解。
孩子們嚐試了許多次，想盡辦法想要真正被人類接納，卻始終未能如願。無奈之下，他們隻得去求助於母親，渴望能夠永遠融入人類的生活，亦或是，真正變成人類的模樣。
起初，母親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兩個截然不同的種族，本就難以完全相互接納，即便孩子們能夠變成人類的樣子，可數量如此眾多的孩子，維持人形所消耗的力量是巨大的，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但麵對孩子們的苦苦哀求，母親的心漸漸軟了下來。她瞞著眾人，甚至是那位大人物，偷偷使用了自己所看守的力量，為孩子們塑造了一種全新的軀殼——一種能夠永久維持人類形態的皮囊。有了這副皮囊，孩子們再也無需擔心力量耗盡而暴露身份。
然而，世間的一切交換都有著相應的代價。一旦選擇變成人類，就意味著要付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和記憶，壽命也將與人類無異。不過，他們可以通過江河湖海孕育成新的生命，以人類嬰兒的形態重新出生，開啟全新的生活。
從那時起，所有渴望融入人類生活的孩子們，真正成為了一個個“徹徹底底”的“純水人類”。而那些沒有選擇變成人類的孩子，則毅然承擔起了保護兄弟姐妹的重任，直到……
“直到那位母親被那位大人物發現了，是嗎？”芙寧娜率先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沒錯。”芙卡洛斯輕輕點頭，神色間透著一絲無奈與哀傷。
芙寧娜瞬間明白了，故事裏那位心懷大愛的母親，正是前水神厄歌莉婭，而那些孩子，多半就是她的眷屬——純水精靈。如此說來……如今楓丹的人類，竟然都是這些純水精靈的後代！
想到這裏，芙寧娜將自己的猜想如實告知芙卡洛斯。芙卡洛斯隻是默默點頭，不再隱瞞任何人物與細節，繼續講述起那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一切的根源皆來自那神秘的原始胎海，它是提瓦特大陸上所有生命的起源之地。在元素龍王們戰敗之後，為了牢牢掌控這片領域，身為戰勝者的天理特意創造出了一顆“心髒”——也就是厄歌莉婭大人，命她駐守於此，並嚴令禁止任何人私自取用。
最終，厄歌莉婭監守自盜的行為，天理還是察覺到了，頓時勃然大怒，欲降下天罰，將整個楓丹的生靈全部清除。厄歌莉婭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們，毅然向天理請罪，苦苦哀求。後來，在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後，天理終於收迴了那道滅絕的命令，但為了以示懲戒，還是另外降下了那道楓丹廣為流傳的預言。
五百年前，坎瑞亞危機爆發，七神皆需前往應對這場空前的危機。厄歌莉婭在臨行前，將水神之位與神之心一並托付給了我。明明她並不擅長武力，卻仍堅持鎮壓深淵的汙染，最終以犧牲自己為代價，成功封印了須彌甘露花海方向的深淵力量。如今仔細想想，或許當初她的犧牲，早已是與天理達成的某種交易。
沒了厄歌莉婭大人對原始胎海的掌控，再加上深淵力量的肆意入侵，當時實力尚弱的我根本分身乏術，致使楓丹在那場災難中依然遭受了巨大的損失。那時，無論是人類，還是那些未曾變成人類的純水精靈，都在為守護家園而戰至最後一刻。
然而，禍不單行。厄裏那斯的侵蝕以及深淵的汙染，使得楓丹的水質發生了急劇變化，再也不適宜純水精靈生存。我好不容易才勉強控製住局麵，正開始思索如何化解那道可怕的預言時，幸存的純水精靈卻認為她過於偏袒人類，忽視了他們的感受，我們之間由此產生了深深的誤會。而後，水質的惡化又催生了一種名為濁水精靈的生物，普通純水精靈一旦與其同化，必死無疑，無奈之下，他們隻得被迫逃離楓丹……
芙寧娜聽得格外認真，平心而論，那時楓丹的處境當真是糟糕到了極點：深淵的汙染使水質惡化，致使楓丹大量戰力流失；前水神客死異鄉，舉國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更關鍵的是：失去了厄歌莉婭的壓製，原始胎海之水失控溢出，無數人剛剛失去了家園，就又失去親人和朋友；長時間高強度作戰導致物資極度短缺，而各國都因深淵遺留下的災禍而自顧不暇，使得楓丹宛如一座被世界遺忘的孤島，餓殍遍地，民不聊生……
“可是，為什麽楓丹人會溶解在原始胎海之水中呢？”芙寧娜疑惑地問道。
“因為當初厄歌莉婭大人正是借助原始胎海之水，包裹住了純水精靈的靈魂，從而創造出了如今的純水人類。一旦他們再次接觸到一定量的原始胎海之水，包裹靈魂的那部分胎海水就會與之融合，導致純水人類解體，靈魂也會逐漸消散，直至輪迴轉世，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原來是這樣……”芙寧娜恍然大悟，此刻她徹底明白了楓丹預言的真正含義。也就是說，所有楓丹人都將溶解在海水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原始胎海之水不斷溢出，致使楓丹的海水水位上漲，濃度升高，最終危及到每一個楓丹人的生命。
想到這些，芙寧娜隻覺一陣頭疼，這局勢簡直如同死局，根本看不到破解的希望，總不能把所有楓丹人都送出國外避難吧？可要是沒了自己的土地，楓丹人又怎能稱之為楓丹人呢？再說了，一味的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必須直麵它，才可能獲得一線生機。
“所以，你最初的計劃究竟是什麽？”芙寧娜緊鎖眉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芙卡洛斯。
芙卡洛斯望向舞台的方向，而後將目光轉向芙寧娜，開口問道：“你可知道水龍王？當年龍族與天理那場大戰，戰敗的元素龍王們，死的死，逃的逃。但不管怎樣，隻要龍族沒有被徹底滅絕，它們的下一代就總會在原本屬於它們的領地中誕生。”
芙寧娜微微一怔，緩緩搖了搖頭。對於這些年代久遠之事，她確實所知甚少。
看到芙寧娜的反應，芙卡洛斯並不意外，接著說道：“新一代的水龍王，就在厄歌莉婭大人犧牲之後，重新出現在了楓丹境內。尤為難得的是，它竟然是以人類的形態誕生的。而它所掌握的古龍大權，正是破解那道預言的關鍵所在。”
“那你當時為什麽不……？”芙寧娜話到嘴邊，卻又戛然而止。
“它的古龍大權並不完整。早在龍族戰敗之時，天理就用某種手段剝奪了它們的部分權能，用以創造如今的七神神座。所以，以它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破解預言。”芙卡洛斯解釋道。
“神座……古龍大權……等等，你的意思難道是……”芙寧娜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驚愕的看向芙卡洛斯。
“沒錯。我當時打算打破水神之座，將權能歸還給它。這樣一來，作為原始胎海原本的主人，它不僅能夠壓製原始胎海之水，而且無需借助生之執政的力量，就能賦予所有楓丹人一個完整的身體。如此，預言自然就能破解，楓丹人所麵臨的危機也將徹底解除。”
芙卡洛斯抬起頭，望向舞台上方，那裏原本應該是……
“所以，我創造了你和諭示裁定樞機，還建造了歐庇克萊歌劇院。原本的計劃是讓你在明麵上代替我擔任水神。我還給那位水龍王寫了一封信，邀請它擔任楓丹的最高審判官。而我則帶著神之心留在諭示機中，為日後打碎神座積累足夠的能量。到那個時候，你在外麵的神座上落淚，我在諭示機中把一切歸還給水龍王，這樣就不會違背預言，也成功蒙蔽了天理。我相信，那位水龍王那時既已融入人類社會，便會對所有楓丹人作出公正合理的裁決。”
“不，這絕無可能！你的計劃實在是太冒險了，這分明就是一場豪賭！其中的每一步進展都得和你預想的完全一樣，哪怕出一丁點差錯，楓丹的所有人都將性命不保！甚至陷入萬劫不複之地！”芙寧娜情緒激動，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我別無選擇，隻能賭！賭還有一線生機，不賭就徹底沒了希望，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化為烏有！”芙卡洛斯毫不退縮，目光堅定地迴望著芙寧娜，兩人就這樣死死地盯著對方，誰也不肯先妥協。
“嗬，這就是你豪賭的結果！先暫且不論那位水龍王願不願意接受你給的職位，你又如何能保證它一定能融入人類社會？又如何能篤定它最後一定會拯救所有楓丹人？倘若你的犧牲換不來這些，那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白費力氣，毫無意義！
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一個外族身上，而且這個外族還是天理最大敵人的後代！就算它真的拯救了楓丹人，那天理蘇醒後看到這一切，尤其是看到已經成為完全之龍的水龍王，你覺得天理不會降下比懲罰厄歌莉婭大人那次更嚴重的責罰嗎？”芙寧娜質問道。
“應該不會的，天理看到水龍王已經融入人類社會，祂應該不會……”芙卡洛斯試圖辯解，聲音卻有些底氣不足。
“你還是在賭！水龍王就算融入了楓丹，也不可能站在天理那邊！你……唉，算了，我不想再和你爭論這些了，我能出現在這裏，外麵又沒出現什麽水龍王，這就說明你的計劃早就已經失敗了。”芙寧娜無奈地擺擺手。
“……你說得沒錯。水龍王沒有接受我的邀請，不，準確來說，它根本就沒收到我的信件。甚至我還委托剛剛誕生在那裏的小生命去尋找它，可依舊毫無頭緒。那時我的力量太過弱小，根本無法覆蓋整個楓丹。
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夭折了……實在沒辦法，為了楓丹的穩定，我隻能另做打算，改變了計劃。讓你作為一個真正的神明，去尋找其他解決的辦法，而我則在諭示機裏竭盡全力壓製胎海之水，等待著你的答案。”芙卡洛斯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疲憊與無奈。
“你明明自己就可以當這個神明，你知道的遠比我多，力量也比我強大，為什麽非要讓我去尋找那個可能永遠都找不到的答案呢？”芙寧娜滿臉疑惑，語氣也軟了下來。
“芙寧娜。”芙卡洛斯再次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芙寧娜的頭，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龐。這次，芙寧娜沒有抗拒，默默接受著芙卡洛斯的撫摸。
“你知道嗎？當我還是一個普通的純水精靈時，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麽？”芙卡洛斯輕聲問道。
“………”
芙卡洛斯微笑著看著芙寧娜，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隨後緩緩說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所以，你就是我心中那個願望的化身。我不忍心抹去已經有了獨立意誌的你，也舍不得讓你在外麵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我把大部分權能都給了你，就是想讓你替我在外麵，在對抗預言以外，活出屬於你自己的精彩人生。”
芙寧娜低下頭，靜靜感受著臉上殘留的觸感，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至於你的記憶，實不相瞞，那時的我還心存一絲僥幸，盼望著水龍王能再度現身，助力我的計劃得以實施，所以才隱瞞了大部分的真相。可現實卻不如人意，水龍王始終沒有出現，而原始胎海之水卻突然開始不受控製地躁動起來，我別無他法，隻能拚盡全力去壓製它。
因為我把大部分的權能都賦予了你，我又低估了壓製它的難度，僅僅依靠神之心的力量，根本無法完全控製住原始胎海之水，在巨大的力量消耗下，我被迫陷入了沉睡。而由神之心控製的諭示機，也變成了一台毫無感情的審判機器，隻要有案件發生，它就隻根據觀眾的偏向來做出裁決，完全不顧事情的對錯，到最後，竟淪為了貴族們自導自演的審判工具。”芙卡洛斯神情有些落寞，緩緩說道。
“難怪我會被蒙在鼓裏那麽久……沒有你的記憶輸入，若不是那場意外的發生，我恐怕就會一直困在那種思維的牢籠裏，直至……楓丹走向毀滅。”芙寧娜語氣中帶著一絲後怕。
“……沒錯。直到神之心被取走，歌劇院被毀壞，我才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可那時的我，既沒有多少權能，又沒了神之心來補充能量，積攢下來的力量也不能隨便動用，根本做不了什麽……”
芙寧娜和芙卡洛斯一時相對無言。此刻，她們之間的部分誤會已然消除，氣氛也不再像剛開始那般緊張對立。兩人靜靜地站在舞台上，一同為楓丹的未來，思索著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