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年的年末,因正元帝身體有恙,宮裏停了各種大型宴會,但民間卻未受到影響,各種慶新春、迎新年的活動,仍是辦得如火如荼。


    正月十五是元宵節,也是新的一年中第一個重大節日。元宵節觀花燈,更是傳承了千年的習俗。


    元宵節的觀花燈與七夕節的觀花燈大不相同。七夕節是人不動,燈動,人們站在高處,觀花燈隊伍沿著京都的大街小巷遊走;而元宵節則是燈不動,人動,是人們結伴在大街小巷中遊走,在燈海中穿梭。


    “年年元宵夜,花市燈如晝”,這一日,上至王公貴胄,下及販夫走卒,無一不夜遊,車馬往來,人不暇顧。


    正月十五這日,天色還未暗,平陽郡主便早早地將府裏的子女們全都轟出門去,讓該約會的去約會,沒人可約的就自去與好友聚會,莫辜負了佳節時光。


    沈灼拉著鍾少卿出門,說要帶他好好領略一番京都的盛世風華。


    剛一踏出府門,熱鬧便撲麵而來,連數九隆冬的寒意都被驅散得一幹二淨。各種小攤小販擺滿了街頭,各樣的花燈、糖人、泥人,琳琅滿目,吆喝聲不絕於耳。


    夜還未深,月還未至當空,京都城內的燈卻早已點亮,大街小巷皆燈籠高掛,光華映照著道路,流光溢彩。


    街上的女子皆是華服盛妝,笑語間盡顯溫柔;孩童則是手拎著五顏六色的燈籠,在街上嬉笑打鬧,滿臉的喜氣盈盈;男子們或是攜家眷同遊,或是吟詩作賦與友同樂。


    這滿城的燈火輝煌,溫馨而祥和。


    “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盛世繁華。”鍾子卿由衷讚歎。


    “京都就是不一樣,燕州元宵也辦燈會的,可比起京都來,那就差遠了。”馬朝貴也感歎道。


    “元宵節,元宵節,自是要吃元宵的。鍾哥哥,走,我帶你們吃元宵去。”沈灼興致勃勃道。


    “好。”鍾少卿輕聲應和著,他目光柔和,眸中有笑。


    沈灼帶著鍾少卿來的地方,仍是“李氏糖水鋪”。他們到的時候,“李氏糖水鋪”內的人比前一次的人更多,全是黑壓壓的人頭,根本沒有空餘的座位。鶯兒去櫃台問詢,然後領了塊號碼牌迴來,上麵的數字竟是五十八。


    “小姐,這得排到何時去呀?”鶯兒愁眉苦臉道。


    “大人,要不你們先去逛花燈,我留來守著排隊。”李亮提議道。


    “難得的元宵佳節,怎能讓李大人在此排隊?算了,我們改日再來吧。”沈灼搖頭道。


    “也好。”但凡是沈灼說的,鍾少卿少有反對,從來都是說好。


    正在幾人商量時,忽聽馬車後傳來一道欣喜的聲音。


    “馬車裏的可是沈四小姐?”


    鍾少卿本是騎著馬跟在馬車邊上,聽到這話,便勒著馬走了幾步,側向後看去。於是他看到馬車後側,站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有些瘦弱,麵色黝黑,一身棉衣很單薄,看上去比流浪的乞兒好不了多少。


    沈灼聽聲音有些耳熟,便撩開厚重的車簾往外張望。


    “小姐,是上次救迴府的小乞丐,叫虎頭的。”鶯兒眼尖,一下子認出來人。


    “沈四小姐,果然是你!”許皓之高興地跑上來。


    沈灼也很意外:“你怎麽在此處?”


    “今日過節,此處貴人多,我帶著兄弟們便來看看。”許皓之笑道。


    “對了,沈四小姐,你可是想要進店?”許皓之問。


    “想是想的,但人太多,隻有下次再來了。”沈灼聲音中帶著遺憾。


    “嘿,那你快隨我來!二樓有我一間包廂呐~~~”許皓之一下子高興起來,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你怎麽會有這裏的包廂?”沈灼吃驚地道,大感意外。


    要知道“李氏糖水鋪”是京都甜品界的金字招牌,他們隻開門半天就能傳五代,不是沒原因的,而這個原因就兩個,一是味道好,二就是貴!他家甜品的價格就已經不菲,更別提包廂的價格,連沈灼自己都很少上二樓去。


    許皓之怎麽會訂下他家包廂的?


    麵對沈灼驚訝的目光,許皓之咧著嘴笑了,還帶點小得意:“這不是過節嘛,我大哥出的錢!”


    沈灼恍然,原來是曲墨然呀。曲墨然身後有一整個土匪窩,這點錢,他這少當家的還是能拿得出來。


    沈灼抬眼看鍾少卿,問道:“鍾哥哥,要不,我們就去蹭蹭虎頭的包廂?”


    沈灼之前說“改日”時,眼裏的惋惜都快溢要出眼眶,鍾少卿此時如何能說不?


    於是,一行人跟著許皓之上了“李氏糖水鋪”的二樓。


    可沈灼卻未曾細想,既然曲墨然和許皓之都在,怎麽可能少得了蕭屹?


    所以,當她推門看到蕭屹端坐在室內時,一切為時已晚。


    蕭屹抬起眼,目光在沈灼身上一掃而過,並未多停,倒是在看到鍾少卿時,目光頓了頓,幽深了幾許。莫名的壓迫感再次襲來,鍾少卿不由皺起眉,為什麽每次見到七皇子,自己總會倍感壓力?


    “虎頭,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幾人一進包廂,曲墨然就站起身來,對沈灼極為熱情地道。


    “舉手之勞而已,擔不得救命之恩。”沈灼連忙擺手。


    “虎頭雖與我異姓,但他與我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沈四小姐救了虎頭,從此以後便也是我曲墨然的恩人!”曲墨然對著沈灼深深一禮。


    沈灼嚇得忙往邊上躲,不敢受他大禮。


    “大哥,別嚇著沈四小姐。”蕭屹開口道,“與其行禮,倒不如請沈四小姐吃一頓實在。”


    “哈哈哈,殿下說得是!沈四小姐,你們想吃什麽盡管點,今日我做東請客!”曲墨然爽聲笑道。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沈灼落座時被安排在蕭屹的一側。沈灼步腳一緩,有些抗拒,但以她今日主賓的身份,若過於排斥,反倒顯出異常來,於是她忍了忍,還是走過去坐下。


    曲墨然將“李氏糖水鋪”內所有招牌甜品全點了一遍。不一會包廂的大桌上就堆得滿滿當當。


    沈灼低著頭,很安靜,很專心,心無旁騖地吃著甜品,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天地之間,唯一能引起她興趣的,就隻有甜品。


    曲墨然倒是與鍾少卿聊得投機,一路從詩經聊到科舉,再由科舉聊到刑律。邊上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插上幾句。一室的人,相處得氣氛熱絡。


    曲大哥果然知識廣博,是能左右逢源,八麵玲瓏之人。沈灼一邊吃著甜品,一邊略有出神地想著。


    忽地,一碗元宵無聲移了兩移,出現在沈灼眼前,碗裏的每顆元宵頂上都有一朵桃花印記。沈灼認得,這是“李氏糖水鋪”的花生餡元宵,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芝麻餡的太油膩,花生餡的正好。你嚐嚐。”沈灼耳邊響起蕭屹清冷的聲音。


    “多謝殿下,可我就喜歡芝麻餡的。”沈灼抬起頭衝蕭屹笑了笑,然後一把推開了碗,接著又伸手端過一碗芝麻餡的元宵,舀起一顆就大口吞下。


    蕭屹淡淡看沈灼一眼,垂目不再說話,隻是抬手倒了杯茶水遞給沈灼。在腦子還未細想之前,沈灼的手已經接過茶水,隨後一飲而盡。實在是,她太不喜歡芝麻餡的元宵了!


    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時,沈灼默默地將茶杯放下,然後又默默端了碗牛乳紅豆沙,默默悶著頭開吃,從頭到尾,不再抬頭。


    蕭屹目中罕見地掠過一絲笑意,曲墨然眼角餘光正好捕捉到這幕,他不由多看了沈灼兩眼。蕭屹心上的女子,就是她嗎?


    難怪今日蕭屹要以他的名義訂下包廂,還非得拉著自己和虎頭來吃甜品。他就說嘛,幾個大老爺們的幹嘛要來吃這個,原來都是為了沈四小姐。


    正在屋內一派其樂融融時,突聽到大街上傳來嘈雜驚惶的聲音。


    “走水了!!走水了!!”


    “天呀,西城走水了~~~~”


    “迴家,快迴家,不要逗留!”


    沈灼聞言悚然而驚,麵色不由大變!她猛地站起來,奔向窗口,往西城方向望去。


    怎麽會?怎麽可能還會走水?


    她明明提醒了陸亦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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