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佛寺的後山有片廣玉蘭樹,是三十年前洛雲公主在此清修時種下的。


    六月的西山夏意正濃,廣玉蘭花競相綻放,一枝枝的樹枝都花團錦簇,一大片林子花開如海。


    玉蘭花淺紫色的花瓣下麵有一層淡雅的白。山風輕輕一吹,花瓣輕輕飄落,墜落的花瓣繁亂交雜,鋪了滿地。


    綠蔭繁花間,有兩位少女正悠閑地漫步,她們身後遠遠跟著幾位婢女仆婦。


    “殿下,你每年都要來寺裏給太後祈福嗎?”沈窈問道。


    “嗯。”蕭清蘊點頭。


    “皇兄身子不好,母妃為精心照顧他,便將我抱在太後的宮裏養過幾年。太後薨後,我每年都來寺裏為她祈福。”


    清河公主蕭清蘊麵容秀美,五官大氣柔和。她比沈窈小一歲,卻比沈窈更顯溫婉端莊,有一股和她年紀不符的少年老沉。


    “前些日子上刺繡課,我見你繡的是玉蘭花,正巧山上的玉蘭花開了,便想著邀你來一起賞花。”


    “殿下有心了。”沈窈笑道,“這漫山的花海,還真是旁的地方不能見到的美景。我這是托了殿下的福。”


    “身在山中不見山,這裏看到的還不是真正美景。”蕭清蘊也笑著,她抬手往遠處遙遙一指。


    “走,我帶你去山頂。站在那裏能俯瞰整片花海,才是真正的好風光。”


    “好呀。”沈窈也來了興致。


    於是,兩人說說笑笑地沿著林中的青石板路,往山頂走去。


    行至半山腰時,忽然聽到一陣琴聲,琴音清越悠揚,似山間流水,又似風吹花落,聲聲入耳。


    “殿下,這是誰在彈琴?”沈窈聽得入神。


    蕭清蘊道:“是皇兄。他身子不太好,來此靜養有段時間了。想不到今日他興致到高,窈窈,陪我去看看。”


    說著,蕭清蘊不由分說,扭頭就往旁邊另一條紅泥小徑走去。


    沈窈心裏一突,突然就想起沈灼最近老在她耳邊念叨的“皇宮裏的人都是算來算去的,嘴裏沒句真話,對人也沒什麽真心”。


    看著蕭清蘊的背影,沈窈眼神暗了暗,但拒絕的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去看看也好,於是她跟在蕭清蘊身後,往一條未知的路走去。


    沈窈隨著蕭清蘊穿過玉蘭樹林,然後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古樸的禪院出現在眼前。


    禪院修建在山崖邊上,院前有兩株古樹。古樹的枝葉婆娑,參天茂密,根係盤曲虯結,蒼勁有力。


    樹下擺著一方石案,案上置著一張琴,琴邊坐著一人,正是蕭承。


    隻見他信手拔彈,姿態從容優雅,一連串的琴音正從指尖瀉出。見有人前來,蕭承按弦止音,隻是弦欲靜而音不止,琴音仍嫋嫋迴蕩在山林間。


    沈窈暗忖,都說四皇子天資過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深受太傅盛讚,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阿兄,你身上大好了?”


    蕭清蘊跑到蕭承身邊,語意雀躍,顯露出難得的稚氣。


    “嗯,好多了。”蕭承微笑著,“你今日來替太後祈福?”


    “嗯,正巧山上玉蘭花開了,我便邀窈窈一同來賞花。”


    “見過四殿下。”沈窈走過來,恭敬地行了個禮。


    “沈小姐不必多禮。”蕭承抬了抬手,溫和優雅。


    “聽母妃說她把夷山雀舌都給你了?阿兄,我們爬山爬得可累了.....”在蕭承麵前,蕭清蘊終於像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了。


    蕭承失笑道:“你宮裏還能少了好茶?要巴巴地來我這裏討茶喝。”說著,扭頭吩咐內侍,“去沏幾杯雀舌來。”


    那邊沈窈和蕭家兄妹正品茶閑聊,這廂沈灼帶著蘭草繞過一排排禪房,出了臥佛寺的角門,正往後山廣玉蘭林來。


    臥佛寺的廣玉蘭林是洛雲公主所種,屬於皇家園林,普通人不得進入。林子外修建了一圈青白牆,在後山很醒目,也很好找。


    林子的入口處有皇家禁衛軍把守,雖然守衛不多,形同虛設,但也不好硬闖。


    “小姐,你快下來吧。我們還是去守衛那裏通報一聲吧。”


    蘭草仰著頭,心驚肉跳地看著抱著樹“蹭蹭蹭”往上爬的沈灼。青白牆有一丈來高,看得蘭草直心慌。


    “噓~~~小聲點。別把守衛招來。”沈灼抓著樹枝,迴頭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好蘭草,你就別擔心了。你家小姐從小爬樹爬到大,摔不著的。”


    沈灼沒吹牛,爬樹對她來說,那是輕車熟路。幾息的工夫,她就爬到了圍牆的高度,扯著粗壯樹枝一蕩,就穩穩落在圍牆上。然後蘭草眼一花,沈灼就消失了身影。


    “蘭草,你在附近找個隱蔽的地方等我。”


    沈灼的聲音從圍牆內傳來,蘭草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沈灼拍拍身上的樹葉,又整理了下衣衫。自我感覺良好地掩飾了爬樹翻牆的跡痕,邁步往林子裏去。


    由於是人工栽植的林子,所以林子裏的路並不複雜,也就三四條青石板路。


    沈灼剛開始還邊躲邊藏,後來漸漸發現整個林子裏好像就沒人?於是撒丫子跑完了幾條石板路,結果,果真沒人。


    “阿姐她們走了?”沈灼泄氣地一屁股坐在山頂的涼亭裏。


    “不會呀,我也沒晚來多久。哪有賞花隻賞半個時辰不到的。”沈灼忿忿地扯著手裏玉蘭花的花瓣。


    算了,既來之者安之,好好賞個花就打道迴府吧,沈灼站起來歎口氣。


    山頂確是賞花的最佳觀景點。滿山的玉蘭花盡收眼底,層層疊疊的花海,在陽光映襯下如雲蒸霞蔚,瑰麗異常。


    然後,沈灼就看到了半山腰的禪院。沈灼眼睛一亮,立馬往那處跑去。


    還沒靠近禪院,沈灼就遠遠看到好幾位宮中仆婦和內侍立在院門外。


    沈灼一下犯了難,院外這麽多人,她要怎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她目光突然盯住了禪院前的古樹,枝葉茂盛,華蓋如亭。


    隻要爬得夠高,就能看得夠遠。嗯,就它了!沈灼打定主意,一縱身攀上身邊的一棵樹。


    她身量輕小,借著樹枝在樹與樹之間騰挪攀爬,到也沒什麽大的動靜。沒多一會兒,她就從旁邊一株樹的樹冠爬到了古樹枝上。


    一幹仆婦和內侍謹守宮規,皆是目不斜視。頭頂樹上多了一個人,竟是無一人察覺到異常。


    沈灼藏在茂密的枝葉裏又往上爬了爬,然後她就看到了沈窈,還有蕭承。


    沈灼心裏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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