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旁邊山上一個老道觀,老子祠,山下人叫老子廟。裏麵幾個道長經常和爺爺走動,爺爺每年春節時都帶他們去燒香,屈長水和細妹子也都會給道長拜年,道長們都會給他們發紅包,但不是錢,而是用布封的三角型吊墜香袋之類,說裏麵封著符,保佑他們平安健康!他們也不懂,爺爺讓收著,就拿著。迴到家裏,爺爺給他們綁在脖子上,書包上。也挺好看,喜慶!


    初一那一年冬天過年時,燒香後,在客堂裏爺爺和老主持梁道長喝茶聊天:“你這就撂挑子咧,說不幹就不幹了?身子骨還行,能舍得?”


    “你這話說的,有啥舍不得,年紀大咧,精力就不行咧,我還想多活幾年,這幾年下來,淨幹些打雜的俗事,功落下來,不怕你笑話,我十幾年沒有精進咧,都是為了護著祖師爺留下來這一畝三分地。


    還記得我師父飛升之前,那個時候你在跟前,他算準自己的日子,洗好身子換好衣裳,我在跟前伺候著,我師父摸著他胡子給我說:‘給我把祖師爺的道場守好’!就這一句話,他老人家換好衣裳後隻說一句話,也就是給我說的這句話。


    你和他老人家算是忘年交,我記得他飛升前看了你一眼,然後就閉上眼睛了。你倆老兄弟一塊也這麽多年了,我記得那時候我師父經常去你家混飯。嘿嘿,我也跟著蹭飯蹭。~~~唉,可惜師父他老人家一身本事我沒學多少,愧對他老人家呀!到是你家道生那時候經常跟我師父偷偷的學了不少東西。”


    然後他又看了看門外,被其他道士們拉出去敲響石,玩得不亦樂乎的屈長水和細妹子,小聲問:“道生現在去哪裏了?一直沒寫信或拍電報迴來?”


    “嗯,再別提那個逆子,死哪兒我也不知道,我曾占了一卦,方位在南方,還活著!慫個沒良心的,這麽多年一直沒給個信兒,唉,就是可憐我那個兒媳婦,他走後沒幾年就鬱鬱而亡!”


    兩個人都不語了,沉默了半天,梁道長說:“這都是命,命裏該有這個劫,誰也躲不過!”


    “嗯,都是命!”爺爺迴複了一句,倆人都沒說這個是誰的命,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家人,一群人~~~說罷爺爺就從腰後麵摸出他的旱煙袋,準備裝煙。


    “唉,唉,打住,打住啊,好我的碎叔呢,我這裏是啥地方啊,這是廟裏!你個老東西,你是提著趢趗砸月亮,看不見遠近,掂不來輕重,嗯?”梁道長馬上出胡子瞪眼的瞅著爺爺。


    爺爺看著他一本正經的盯著自己,咧著嘴嘿嘿一笑,又把煙袋子收起來,別在後腰上。


    “接你班的是小張?之前到我屋裏混過飯,聽說是學了道醫,迴頭讓碎慫在道醫上拜給他,你覺得咋樣?”爺爺整理了自己情緒問道。


    “能行麽,咋不行,他才來這幾年,之前是知事客,這幾年也幫襯著我幹了不少活,年輕能幹,你別看他瘦瘦的,腿腳上還是有功夫的,幹事麻利,嘿嘿,就是澀裏八氣的,人也是遭過難,受過苦,啥都舍不得。灶上他給算的緊很,摳摳搜搜,其他娃們整天埋怨說人家太澀皮,現在都啥年代了,還舍不得讓大家放開肚子吃。嗬嗬,訴苦到我這裏,我馬上給批一頓,一個個的,這好日子才過了幾天,都忘了前些年吃不飽的苦日子咧!原來的廟地都給分了,一些年輕的都被逼著還俗,給趕走了。好日子才幾天呀,每人罰抄經一百遍,完了給我跪倒祖師爺像麵前懺愧去,三天不準吃飯!收拾的一個個再也不皮幹咧!”梁道長一副小人得勢嘴臉。


    然後又伸著脖子到爺爺耳朵前:“聽說哈,我是聽說哈,這個小張呀是拜在東岸子老劉跟前,他們那一法脈是李神仙,李真人那一股子下來,李神仙你知道不?就是南岸子那個!”


    “李神仙?南岸子···你是說···《圃翁》那個?”爺爺也把脖子湊過去,小聲的迴應。


    “嗯哪,我年輕時候,還跟著師父當道童時,李神仙還來過我們這裏掛單過,聽說是城裏大戶人家專門派人過去花大價錢請過來,給他老母親看病,人從山那邊路過我們這裏,掛單住過一夜。我師父接待人家,那個腰彎的呀~~~後來人走後,聽我師父說人是真正的陸地神仙,活了200多歲了!從前清康熙時候到現在,嘖嘖!”梁道長一副崇拜感慨的模樣。


    “這個我知道,早些年學藝時,我師父給我講過,他們認識,經常書信來往,一些病例方子他拿不準了,給人家寫信請教,當然,李神仙也會詢問我師父一些病例,還有一些其他方麵的,哈!但我在南方上學那幾年聽說他飛升了,人家一輩子娶了好幾十個老婆,人家是這輩子是活膩了,真正的活膩了,才選擇去仙境!”爺爺也不像平時嚴肅威武形象,一副好奇心愛八卦的好奇寶寶樣,兩個滿臉褶子,一頭白發白胡子的老頭,年齡加起來150多歲的老人,像極了農村裏東家長西家短的婦女們咬耳朵的模樣,還都癟癟嘴的,簡直了。


    還好這時候大廳裏沒其他人,不然一定會大跌眼鏡,一個是廟裏的老祖宗,一個是附近有名的隱世高人,杏林高手。


    梁道長提起熱水壺給兩人又加了熱水,續了杯子坐下。


    “我那碎慫這事你咋說?”爺爺想起正事,伸起身子側臉問到。


    “剛才我已答應了呀,就是我們這一法脈以後是要出家的,你這獨苗孫子你舍得?”梁道長一副高人模樣盯著爺爺。


    “出個錘子的家,小家都快沒人了,我弟兄八個,現在到了孫子輩,就剩這倆,還一個女娃,你啥意思,想絕我的門戶?拜你門下當個火居道士,隻是圖個名份,你還以為我真看上你哪點手藝,你會的那個我不會?我會親自調教他的,就是圖你個名份,懂不?”爺爺誌氣高昂的迴懟。


    “行麽,隻是這話得提前說清道明,我手藝咋了?我四書五經讓你看不慣眼裏了,我好歹在前清有過功名,你有麽?還能得不行,一般人拜我,我還看不上眼呢?我那些徒弟,那個小陳,人家不但熟學《道德經》,《文始真經》,《南華經》,後來更是把《大學》,《中庸》,《周易》修的那是。。,啊!小賈最近在學《陰符經》這個你應該是聽說過了吧~~~,實話給你說,我在傳授徒弟這方麵,還是有點成績啊,也算是將將就就,馬馬虎虎,你看附近幾個省裏宮觀的主持,多少個都是我的徒子徒孫,這方麵啊算是對得起我師父他老人家滴!”梁道長手摸著自己的胡子洋洋得意的海拿捏著道。


    “行咧,行咧,在別吹牛咧,那個小張剛才打個招唿,這會兒人呢?這個事是不是你幫我提一嘴比較合適?”爺爺看不慣梁道長那副嘴臉,連忙轉移話題。


    “他現在是主持了,雜事較多。今天初一,好像前院說來了個大領導帶著家人來燒香,他去接待了!”梁道長緩緩的迴應。然後敲了下旁邊的罄,很脆而有柔和的聲音響起,馬上一個年級大約30歲左右的道士走了進來,先是給爺爺作揖鞠躬:“師叔祖慈悲!”再給梁道長打揖然後彎身鞠躬。


    “你去前院看看你張師叔忙完了沒,忙完了讓他來我院子一趟!”梁道長吩咐道。


    “是!”青年道長又是作揖鞠躬,然後緩緩後退到門口,才轉身離去。


    “老梁呀,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一會兒讓碎慫給你把頭磕咧,這事就這麽成咧!”爺爺大咧咧的問道。


    “那不行,你家這個碎慫可能是我最後收的徒弟,嗯,關門弟子呢,太隨意不行,我看就放在老君爺壽誕,二月十五吧!”梁道長馬上搖頭搖手,且語氣堅決的拒絕爺爺的提議。


    “二月十五你這裏過廟會,人山人海的,不妥不妥,今天這裏人少清淨,我看合適,你就再別強了!就今天吧!”爺爺伸直身子瞪著梁道長,那氣勢貌似不同意我就揍你的節奏。


    兩個人僵持住大概十秒鍾後,梁道長訕訕的說:“行吧,行吧,今天就今天吧,我這都還沒準備呢!不行,我得去梳洗下,換個袍子去,你老先慢慢喝茶啊!”說完梁道長就起身外去了。


    爺爺一個人在屋子裏,喝了一口茶,發現涼了就把茶杯放在桌麵上。東瞅瞅西瞧瞧,站起來走到門口,看著屈長水兄妹在和年輕道士玩耍,大聲清了下嗓子,引起了外麵屈長水幾人目光,看著屈長水,招招手。然後就又走進茶幾旁坐下。


    屈長水和細妹子倆人對眼看看,又看看其他道士,就向屋子裏走去。細妹子在後麵思索片刻也小跑著跟上去。


    留下幾個小道士,不知道去呢還是不去呢!


    屈長水進去後走在爺爺跟前看著爺爺,後麵緊跟的細妹子剛走到門口,爺爺就對著她道:“細妹子,你在外麵玩會兒,爺爺給你哥說點話!”


    細妹子止住腳步,癟癟嘴,訕訕的站著沒進去,也沒出去!


    “聽話啊,你先出去玩!”爺爺和藹的給他揮揮手。


    細妹子轉身走下台階,眼睛一轉,繞到側麵又爬上窗戶的台階下貓著腰,靜靜的豎起耳朵。隻聽見爺爺小聲的說著什麽,具體聽不太清楚。隻聽到拜師什麽。她馬上伸起身子快步的走了進去,剛進門就急忙大聲的說:“不行,我也要拜師!”


    爺爺看著她,愣了會兒,柔聲道:“嗯,這個不行,你不行。這個廟裏都是乾道,都是男道士,你是女娃子,人家是不收的,是不能收你的,規矩不允許,懂了麽!”


    細妹子聽後,不吭聲的低著頭,撅著嘴。


    “娃呀,這個拜師是有講究的,講個緣分,不是隨便的事,梁道長是看著你們長大的,其實他是心裏有譜才答應這事,按道門規定,收徒弟之前需要十年時間,師父觀察弟子的人品,行為,玄根以及和自己是否有緣,這個是弟子選擇師父,師父也選擇弟子,聽話,爺爺迴去了給你,給你們講這其中的關竅!”爺爺依然和藹柔聲的說。


    細妹子貌似聽懂,又沒聽懂的點點頭,又看向屈長水,屈長水其實也是懵懵懂懂,他心裏還正好奇呢,這個梁道長從小他們就認識,爺爺一直讓他叫梁師父,一般老百姓把出家人都稱唿師父,這其中到底是師傅還是師父其實他也不懂,就知道梁師父經常來他家,在爺爺不忙的時候,就打開爺爺泡的藥酒,兩個人就著花生米喝著。有時候爺爺忙著,他一個人給自己倒著酒喝,記憶中他最愛喝爺爺的黃精酒。


    剛才爺爺給他說,準備讓他拜在梁道長門下,以後這個梁道長就是他的師父了,說還有個張道長也一起拜了,以後也是他的師父了。這些他都沒有概念,就知道爺爺讓他拜他就拜。


    一會兒功夫時間,梁道長穿著正式法袍,後麵跟著張道長,還有一大堆道士,都是身著花花綠綠的袍子跟著進來。


    平時這些道士在不做功課醮儀時,都穿著常服,青黑蘭為主色。梁道長穿著黃色的袍子,張道長是紫色袍子,後麵有紫色,紅色。也有藍色,青色的。


    張道長對著爺爺作揖,“慈悲慈悲,剛才師兄給我說過了,屈爺能讓孫子拜後學為師,簡直是太看得起我了,這娃從小跟著您學醫識藥,正好我也是略學道醫,之前去你家混飯,也小試娃娃,他的湯頭歌背得滾瓜爛熟,貌似對《神農本草》也很熟悉,這個跟我是太有緣分了!這以後我去你那裏就不是偷學了,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跟你老學習醫學了,哈哈哈哈!”


    大家也都會心的笑了起來。


    “走,辛苦您老移步正殿,剛才我已讓人把香客勸止清場,這會兒正殿沒旁人了,我們去正殿舉行儀式!”張道長對爺爺作揖道,確實是精幹磊落之人。


    一行人走到正殿大堂,細妹子跟著其他人都站在門外,爺爺帶著屈長水跟著梁道長與張道長,走進正殿,先是梁道長給祖師爺上香焚表念經,行三拜九叩禮。然後坐在供桌傍邊椅子上,跟著是張道長,也是一樣的儀軌,完了後坐在供桌另一邊椅子上。爺爺也跟著做同樣的儀軌後坐在梁道長傍邊,已擺好的椅子上。留下屈長水一個人傻傻的站在大殿中央。


    爺爺看著他道:“跪下!”


    屈長水聽話的跪在三清供桌前的蒲團上。


    後麵門外站著的眾道士們一起念經,完了行叩拜禮後有三個穿紫袍的老道士走了進來,分別坐在兩側提前準備好的椅子上。其他人都繼續站在門口。


    其中一個穿紫袍到道長站起來,走到供桌前,上香焚表後念了一段經,然後又清清嗓子對著眾人道:“慈悲福生無量,今日壬申猴年正月初一,公元一九九二年二月初四,吉日良辰,茲有道體弟子屈江屈長水 願拜入我玄門高功法師梁上宗下道門下,皈依三寶,行善積德,體悟大道。同拜我玄門高功法師張上宗下吾門下,懸針物藥,濟世救人,幸哉乎,拜···”


    屈長水連忙站起作揖,磕三個頭。


    “請法師訓誡!~~~”長長的尾音。


    “你願拜入我與張師弟門下,一日同拜兩師,雖不合常規,但我玄門講究緣分,法隨自然,眾人心悅,利眾生,甚好。今天下政通人和,百業待興,正是我道門濟世利物之際,你需勿尚名,勿自貴,勿自益,勿妄語,勿沉溺於音色美食,濟世利人,慈心於物,柔弱不爭,周人之急,救人之窮,施恩不圖報,你~~~可做到?”梁道長嚴肅認真的說完看著屈長水。


    “弟子做的到!”屈長水幹脆利索的迴到。


    另一側坐著的張道長跟著問道:“拜我門下,學醫濟世,當以不顯露為大道之象,修行之本,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


    “拜!~~~”旁邊的紫袍道士拉著長長的語音喊道。


    屈長水繼續站起來作揖磕三個頭。繼續跪著。


    “我玄門講仙道貴生,無量度人,這個亦為修行之本,古人雲,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己,人有九竅,即入我門,為師當為你傳道授業,助你開七竅,剩餘二竅就全靠你自己了,你可願意尊三規九戒,承祖師之傳,學法自然,守虛,守神,守氣。駕三轎通天地人,度無量眾生?”梁道長繼續問道。


    “弟子願意!”屈長水迴答道,其實他壓根兒就沒咋聽懂。但他知道迴答願意就是了。


    張道長說道:“醫者父母心,杏林天使情。以行而正道,你當知萬化生於身,修身煉命,一切有為法當按道之規律處事,尊天地人合,有為法,亦法無為。切記,自古醫在心,心正藥自真。如若醫在手,手濫藥不神。我願天地爐,多銜扁鵲身,遍行君臣藥,先從凍餒均。自然六合內,少聞貧病人。你可做到?”


    “弟子做得到!”


    “拜~~~”又是作揖磕三個頭。兩個老道長低頭小聲商量了會兒,梁道長說:“入我全真,我賜你法名誠真!”


    後麵門外的眾道士中有人大聲喊道:“修真有份,進道無魔,行醫濟世,功德無量!”眾人又齊聲念經算是祝福。


    這個時候爺爺站起來,對著三清祖師爺作揖,說;“名師易得,明師難求!娃呀,起來給祖師爺上香磕頭,再給你兩個師父端茶!”


    屈長水又站起來走在供桌前上香三拜九叩後,先走在梁道長跟前,從旁邊人的木盤上端起茶杯,低頭躬身敬獻“師父喝茶!”


    梁道長輕輕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又放在木盤上。從供桌上拿出用黃布裹著的經書,“此為我玄門弟子必修之經《黃帝內經》,《道德經》,《文始真經》,《南華經》,《太上感應篇》,你當認真拜讀,不明之處可隨時來問為師!”


    屈長水低頭躬身接過經書,“謝師父!”退後扭頭看了一眼,看見細妹子站在門外,給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微微的揮了手上的經書。細妹子馬上心領神會的輕步走了進來,接過他手上的經書。輕輕的退在側麵。屈長水又走在張道長麵前敬茶。


    張道長也從供桌上拿出一個黃布包裹,“你家學是中醫藥世家,大部分書籍估計都有,此有《金匱要略》,《黃帝難經》,《祝由科》,你當認真學讀,迴頭為師在慢慢給你講解!”


    “謝師父”!然後又慢慢退後站在側麵。


    “八字相符,道體合一,祖師降福,眾人為證,禮成~~~”旁邊紫袍道長大聲吟唱般。


    這時候眾人都站了起來,爺爺對梁道長做了個先請的手續,梁道長低頭又給爺爺做了個請的手續,兩人都不願意先行。旁邊的張道長笑著說,屈爺,現在儀式已完成了,您輩分最高,您先請吧。然後爺爺從他的腰上掏了掏,拿出一個不到巴掌大銅鈴,又掏出一把匕首般短劍,雙手獻在供桌上,作揖。然後慢慢退在大門口,扭身走出。


    梁道長看了一眼銅鈴和短劍,馬上識得,驚訝激動萬分,又故作鎮定,和張道長對看一眼。兩人的嘴都咧了下。跟著爺爺身後走出。


    梁道長追上爺爺,輕聲道:“屈爺,這個禮物太重了!”


    “收下吧,看你得意虛偽的損樣!”爺爺瞥了他一眼又瞅了張道長一眼,哼!


    梁道長和張道長又對看一眼,哈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師不順路!我還是懂滴!”爺爺止步迴過身子說道,“對了,老張,你現在是管事的了,以後不能再叫你小張了,今個兒娃拜你跟前可不是輕視你哦,你每次去我那裏經常考驗碎慫,動輒讓他給你背誦湯頭歌,拿個藥草問他這是什麽藥,你呀,早都盯著他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嗬嗬!”


    “不輕視,不輕視,屈爺您這話說對了,這娃我也是看著好幾年了,咱們不是講究緣分麽,我和長水娃這是命裏該有的緣分,時機到了,瓜熟蒂落,其他都是枝枝蔓蔓。我感謝您給我送個好苗子!也感謝您對我的認可,我懂得,在醫學方麵我還是末學後進,這以後還得您老多多指導,傳我真法!”張道長連忙誠懇的。


    說完忽然啪的一下跪在地上,直接就給爺爺磕了三個頭,頭磕在地方,咚咚作響。


    這一幕忽然發生,讓爺爺和梁道長都驚愕滴愣在原地,更讓屈長水呆呆的看著,今天給他的驚詫已經太多了,這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事他都麻木了。爺爺看著張道長幾秒鍾說:“我這一輩子是沒有收過徒弟的,就給我孫子孫女傳了一些基本,等他們慢慢長,我慢慢教,算了,你就算是我記名弟子吧!起來吧!意思到了就行!”


    從那以後,每天早上四點起床,站樁打拳一小時,洗洗後,和細妹子一起隨大眾去上學,下午放學迴來,去對岸廟裏跟著兩個師父學經學道學醫,跟梁師父不但學到家經書,還學四書五經。而張師父的醫學和爺爺不是一脈,同一問題不同角度君臣互證互補,倒是讓屈長水早早體會到辨證之法的樂趣。下午細妹子是不過來這邊的,她在家裏寫作業,放牛,放羊放豬,幫爺爺收晾曬的藥材,或者在爺爺炮製藥材時在傍邊打下手。


    晚上和屈長水一起跟著爺爺練習練拳打坐。


    到了初二那一年春節初一那天早上,屈長水按習俗天沒亮就醒了,他看爺爺和細妹子還沒醒,自己又睡不著了就先起床,洗漱完後,先把灶膛上水燒開,等會兒爺爺和細妹子醒來後,下餃子。然後打開前後門,聽到前後山,以及山下都是鞭炮陣陣,他就想著,要不自己先把神和祖先請來等爺爺和細妹子起床後,就可以直接放炮,然後煮餃子了。讓他們先多睡會兒。他一個人把家裏的眾神位前,都給點蠟上香,擺獻果。


    在這個過程中忽然他發現,自己好像更加耳聰目明有精神了。或者說有思想了,之前從小經曆的一切他其實都是懵懵懂懂,就是很小時候知道爺爺對他很好,人們都說爺爺是個有本事的人,他就知道聽爺爺的話沒錯,其他都不懂,上學也罷,拜師學藝也好,都是聽老師的話,聽師父的話,他們讓背誦就背誦,也隻是個死記硬背。要介紹其中奧義,他也是機械的講出老師,師傅們解讀的話或意思。都是別人的觀點,看法。他,沒有!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自己有了,有了思想,有了精神,有了主見。之前所學習的各種知識,忽然湧進他的頭腦,或者是本來就在他頭腦裏,現在是忽然炸裂開順著他的神經血管流經四肢百骸,和起身體融為一體。這種感受很奇妙,很玄乎,但確實能感覺到那種慷慨淋漓,簡直爽爆了。


    屈長水咧嘴嘿嘿一笑,跟祖宗像磕了三個頭。很誠懇那種,頭磕在地方那種。然後走到院子,伸出雙手大喝一聲,一腳用勁跺地踩樁出拳,行雲流水,拳拳帶風。先打 的是爺爺教他的洪拳,打完後覺得不過勁,又打了一套張師父教他的五禽戲。


    兩套拳打下來,身體微微也熱了,他收功後,噓~~~的一聲,長長吐出一口氣。又一手揮拳狠狠的向空中砸了一拳。


    忽然他扭過身子,看看爺爺和細妹子站在門口看著他,爺爺幽幽的說了一句:“你個碎慫開竅了!”然後就領出一掛鞭,細妹子拿著幾個炮仗,一起走出到院子裏,屈長水很知趣的從細妹子手上接過炮仗,放在地上豎起來,然後去屋簷下土地神位前拿一半截香在蠟燭上點著,走過來,爺爺已把鞭前頭的紙揭開了,露出撚子。爺孫三人一起放完鞭炮,進屋開始煮餃子。


    餃子熟了撈出來,屈長水和細妹子很自覺的給每個神位和祖宗都獻上一遍,然後他們一起坐在炕上,趴炕桌上吃餃子。


    爺爺說:“男娃這開竅還是晚,細妹子小你兩歲,去年就開竅了。她現在學習成績一直被你考的好,你得努力了,新年新氣象!吃完了一會兒還給你師父拜年去,這次我和細妹子就不去了,你一個人去,背兩壇子酒就行,小壇子哦!”說完嘿嘿一笑!


    上午去廟裏給師父拜年,梁道長和張道長正在下圍棋,他把兩壇酒放在地上,直接給兩位師父磕頭,然後起身站在旁邊看下棋。梁道長落子後,在張道長思索中轉頭對屈江說:“你跟著我倆正式學道一年了,為師問你,何為道士?


    道士者,行住坐臥舉念運心,惟道是修惟德是務。持齋禮拜誦經燒香,奉戒修身燃燈懺悔,布施願念講法大乘,教導眾生。發大道心造諸功德,普為一切,後己先人,不染塵勞,惟行道業。


    故,得天上地下六道四生,禮拜皈敬,最為尊勝。嗬嗬,不朝天子不揖諸侯,作人天福田,為三界依怙!”


    屈江雙手作揖,對梁師父深深鞠躬:“弟子受教!”


    張道長落下一旗子,梁道長認真的看著棋盤思索。張道長轉過頭說道:“我們修道之人,如何分次第呢?嗬嗬嗬嗬,《正統道藏正一部》<出家因緣經>裏有說,後來我們全真教也采用,攏共七種,


    第一,仙真,體合自然內外純淨,虛無忘我,與道合真,仙真為道。


    第二種就是常說的神仙,真人。有大神通者!


    第三種隱逸之士,身懷絕技,不與世俗同流合汙,含光藏暉不拘事累,其體道然,不以物累。


    第四呢,就是山居道士,幽潛學道仁智自安,看破紅塵清心寡欲,全性保真。住廟的高功大德,差不多就是這種了。


    第五呢,出家道士,脫落塵囂,修真悟道。一般性出家道士差不多就是這種啦!我們全真派就是出家持戒的道士!


    第六呢,正一道士,在家修道,沒有出家,有妻有子。他們也會持戒參玄,白天去廟裏誦經做功,屈己塵凡救渡苦厄,為信眾打卦占卜,調理風水,消災祈福,治病救難,心懷天下慈心救人!”


    屈江繼續作揖鞠躬,“弟子受教!”


    梁道長下了一子後,輪到張道長看棋盤了。梁道長看著屈江說:“今年開始,你就要真正的修道了,記住了,要把身體練好,才能有好的體魄根基,玩去吧!”


    屈長水忽然發現自己從這一天開始能做到過目不忘了,廟裏的對聯,廊坊裏的石碑,他看完後全都能記下了,之前他是看完沒多久都全忘了,現在全記載腦子裏。起初發現自己有這個能耐他嚇了一跳,他想找爺爺問詢,又覺得這個太玄乎,又賤兮兮的找細妹子,測試她是否也能過目不忘,畢竟爺爺說她去年就開竅了,發現細妹子隻是更懂事了,沒他這個本事。


    他又想起張師父當初在拜師時叮嚀他,不顯露,為大道之象!然後他就定下心神,給誰也不說。


    後來開學後,發現學習起來更是如虎添翼,但他耍起了小心眼,明明都記住了,寫作業時故意寫錯部分題目,成績保持自己以往水平,偶爾稍微表現好一些,老師同學也隻是覺得他是臨場發揮的好。一直到初三畢業中考時,他也是隻考取了山下離家近的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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