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將陳歸引進屋內,駝著背說道。


    “怎麽得閑來找我了。”


    陳歸環視四周,紙窗被木條封的死死的,一星光點都無法透過,很難想象劉波是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進行所謂的創作。


    “這不好久沒見著你,怪想念的。”


    陳歸伸手探了探客椅的表麵,沾了一手的灰塵,不由得問道。


    “這就是你的創作環境?”


    “陰暗爬蟲是吧。”


    劉波倒也沒有不好意思,以一種驕傲的語氣說道。


    “這是我為自己打造的特殊工作室。”


    “隻有在這種靜謐的環境我才能肆意思考,然後將靈感寫出來。”


    “咯,你看。”劉波指向角落的一摞紙堆。


    陳歸走近拾起一張,讀道。


    “蘇族湄之死…”


    “這就被你寫死了?”


    劉波搖頭,“廢稿罷了。”


    “這一堆的廢稿劇情各異,但我都不是很滿意。”


    不斷下翻品讀,陳歸麵露怪色。


    “劉波為了拯救蘇族湄,竟勇闖死生門…”


    “劉波化身小貓,獲得神格,守護蘇族湄…”


    “劉波入贅蘇家,成為了關門道士…”


    “劉波以命為引,關上了最後一扇死生門…”


    怎麽劉波寫蘇族湄的故事,寫著寫著又把自己寫成主角了。


    於是陳歸問道,“所以你之前說蘇族湄是配菜…”


    “你劉波才是主菜…?”


    劉波咧著嘴滿意點頭,“是也。”


    “那你正稿呢,給為師看看。”陳歸有些無語,便問起正稿來。


    劉波將手伸入長衫側囊,掏了許久才掏出一本皺皺巴巴紙麵還有些發黃的冊子,當冊子暴露在空氣後,一股怪味彌漫了整個房間。


    “這是正稿,你看的話別弄壞了。”劉波難舍難分地盯著小冊說道。


    陳歸聞到味不敢接手,“你給我讀一下吧,我怕給你翻壞。”


    “挺好,我來獨給你聽。”


    “第二卷,遇劉波。”


    “蘇族湄離開了家鄉,開始了流浪,帶著她的鑰匙和行囊。”


    “從島國之北,向島國之南前行。”


    “每當在某地發現有死生門複蘇跡象時,蘇族湄就會在當地尋一份臨工,邊做工掙路錢,邊尋找死生門的位置。”


    “尋到死生門後,蘇族湄便吟唱使用鑰匙將其關閉,而後繼續上路。”


    “就這樣一路關門,一路成長,三年後,蘇族湄來到了島國中央。”


    “這是一處偏僻的山村,村民不過百來人。”


    “可這裏卻有著濃鬱的死生門的氣息,凝實成了紅色絮狀細條,在村子上方飄浮。”


    “蘇族湄眼看此處死生門聲勢過於浩大,得盡快找到其位置將其關掉,不然門開後不僅是這個村子,附近百裏都將生靈塗炭。”


    “尋找第一日,蘇族湄尋遍了整個村子的房門,並未找到源頭。”


    “村子上頭的紅絮狀物體越發濃稠,已經匯聚成了許多大塊,像極了血塊,表麵上甚至有跳動的血管。”


    “第二日,蘇族湄走遍了山水間隙,上至山巔,下至湖底,並未找到源頭。”


    “高聲勸告村民速速離去,可村民又怎會因一外來人之言而背井離鄉。”


    “血塊已經完全匯集成了巨大餅狀,搖搖晃晃仿佛馬上就要下墜。”


    “第三日,蘇族湄站在山巔,暗自歎氣,三天兩夜沒有合眼,但也沒能找到死生門之源頭。”


    “血餅在蘇族湄歎氣之時,猛然下墜。”


    “砸落在地麵後又炸裂,泵出紅色霧氣,迅速向外蔓延。”


    “當霧氣席卷村民,村民吸入後便臉色瞬間轉變,撕心裂肺的嚎叫後便化為一灘血水,留下了生前衣物。


    “不到一刻,方圓百裏之地,淪為煉獄。”


    “蘇族湄所在的山巔也被霧氣籠罩,但由於蘇氏關門道士之血,蘇族湄並未收到影響。”


    “這是頭一迴,蘇族湄關門失敗。”


    “她,看著眼前之景,自責感充斥心頭。”


    “於此同時,霧氣內映射出了一片虛幻之象。”


    “竟是一個萬米大坑,坑內站滿了人,而坑外不斷有人往內填土。”


    “赫然是活埋坑殺之意。”


    “原來此處是百年前某勝國坑殺敵軍之地。”


    劉波說到此處,略作停頓。


    “後麵的就先不說了,感覺怎麽樣。”


    隻見劉波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看來他對於自己寫下的文字還是相當滿意,而後又帶有期盼地看向陳歸。


    陳歸輕咳一聲,掩鼻昂首說道,“以我來看,甚好甚好。”


    “但是你能不能把你這東西收迴去,味兒太衝了。”


    劉波嘿嘿一笑,將冊子又塞迴了側囊。


    這時陳歸才注意到,劉波身上的長衫和周圍環境相比怎麽異常幹淨,湊近一點還能聞到一股淡淡花香。


    是那一種與泥土混雜,又吮吸著雨露生長的花香。


    非常熟悉,但又忘了在哪接觸過。


    陳歸忍不住問道,“你這長衫為何如此潔白,難不成每日你都會清洗?”


    又打量了所謂工作室的環境,“你也不像這種人啊。”


    劉波聞言,臉上的笑意更甚,看向陳歸的眼神中透露出驕傲之色。


    陳歸開始猜測,“你真自己洗的…?”


    劉波嘴角上揚幾分,發出不屑之嗤。


    “你媽給你洗的…?” 陳歸再次猜測。


    劉波咧嘴上揚的弧度快趕上鐮刀了,還是笑而不語。


    陳歸覺得有點心乏,不想再猜,說道,“愛說不說,爺不猜了。”


    劉波終歸是沒繃住,不禁狂笑一陣,笑得陳歸掩耳直唿“劉波魔怔了”。


    “是小希為我洗的。”


    “雖然也隻洗了兩次。”


    陳歸聽到答案後,腦中飛速運轉,從宇宙爆炸,想到萬物誕生,想到地殼運動,想到人猿橫渡,想到鑽木取火,想到雌雄相競,想到嬰兒啼哭,想到鳴器入葬。


    然後陳歸的大腦似乎計算出了反應。


    隻見陳歸以一種含糊語氣朝劉波說道。


    “媽媽省的。”


    劉波一時沒摸著頭腦,陳歸說的啥玩意,他不是沒媽嗎,前言不搭後語的。


    啪的一聲,陳歸給了自己一巴掌讓自己迴歸正常。


    “難怪我在你身上聞到了一股花香。”


    “原來是小希洗的。”


    陳歸摩梭下巴,又開始分析起來。


    “小希身上的花香,來自她在我家小院養的花叢。”


    “她是每天做工下班後才迴家澆水,打理花叢。”


    “打理後便會沾上滿身花香。”


    “…然後她便開始給你洗衣服了?”


    “洗完都已黃昏,還要再給你送來…”


    “月黑風高夜…孤男寡女…”


    “難道…”


    陳歸語氣突然緊促,眉間似有刀劍鋒利,一刀一劍剮向劉波。


    “難道…”


    劉波雖然不知發生何事,但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難道是你許她什麽好處了,竟讓她願意給你洗衣。”


    劉波鬆了口氣,答道。


    “我說要給小希講新寫的故事,單獨設立的內部故事會,她便說幫我洗衣作為迴償。”


    “僅此而已。”


    陳歸認真地點頭迴道,“小希是人好。”


    “洗你這長衫估計得搓半日,真是辛苦她了。”


    盯著劉波白衫上剛冊子刮出的一道油黃汙漬,陳歸在心裏為筱小希同情了三息。


    二人落座後又對劉波已創故事進行了探討,沉澱數日的效果確實不錯,使陳歸對劉波讚賞有加,又評道“足以封神矣”。


    “您打算何時公布外發,劉神。”陳歸對稱唿阿諛一直都相當拿手。


    劉波起身撣順長衫,欣然接受了陳歸封神之名。


    “借君東風力,明日揚帆起!”


    似乎,劉波已經習慣了穿著長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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