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不是鬼,一切都好說。”


    “可我聽人說,湖底下住著的那位,可能是水鬼。”江洵迴。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讓秦在錦心頭一緊。


    “咳......那個......我覺得,咱還是應該三思而後行。”


    那可是水鬼!!!會索命的水鬼!!可怕得很!!!


    鏡湖雖美,但他更喜歡站在岸上看,不喜歡躺在湖底看。


    隻見傅霖從乾坤袖中掏出一個錦盒,裏麵放著幾顆潔白如珍珠般的藥丸。


    “這是避水珠,可確保我們在入水後依舊能自由地唿吸,但是切記,一顆隻保三個時辰。”


    也就是說,他們五人無論是主動入水,還是被那妖物拉下水,也隻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去查線索,亦或是直接殺掉那妖物。


    邱漓伸手接過後,好奇地將其放在掌心之中,打量道:“那我能一下用兩顆嗎?”


    傅霖先是微微一愣,隨後笑道:“能啊,但不建議。”


    “為何?”


    “這種有違人體構造的藥物本就對身體有害,一日內頂天了也隻能用兩顆。若貪多強用,那就不是死於溺水了,而是會爆體而亡啊,我的好妹妹。”


    說到這裏,傅霖無奈地搖了搖頭。


    人定勝天又如何?


    人終究也隻是人。


    一旁的秦在錦卻盯著這藥丸發起了呆,他不是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但據他所知,避水珠向來隻產自龍潛穀。


    而龍潛穀是什麽地方就不言而喻了。


    其實當初接下這個任務,在看到獎勵中有避水珠的時候,他就有所疑惑了。


    中律司的懸賞中,為何會摻雜著龍潛穀的東西?


    那如今的中律司,還隻是大陳的中律司嗎?


    至於傅霖的身份,他心裏已然有了大概。


    起初發現的時候,還對他有所顧忌,擔心這人會心懷叵測的傷害江洵。


    可又轉念一想,他若是那人的兒子,想來本性也不會差。


    況且,這幾年的時間相處下來,他已然接納了傅霖。


    他長這麽大,學得最快並且最為擅長的東西就是“接受”這兩個字。


    接受離別,接受人性,接受不同。


    “怎麽了?”冬苓察覺到秦在錦的異樣,歪過頭來輕聲問道。


    秦在錦迴過神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迴:“沒,就是覺得霖哥給的這個可是好東西。”


    說完,他還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避水珠,露出滿意的笑容。


    傅霖聞言看了過去,他又怎會不知秦在錦心裏的顧慮。


    “喜歡的話,迴頭送你一箱。”


    “那敢情好,先在此謝過霖哥啦。”秦在錦朝傅霖拱了拱手,做了個道謝的手勢。


    隻見傅霖微微頷首,用眼神示意他甭客氣,都是自家兄弟。


    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直接買下一隻容納五人乘坐的船。


    原是想著租借一隻,但又考慮到,萬一幾人到了湖中心,不幸遭遇意外,那這人和船就都迴不來了。


    老板豈不是虧大發了,索性還是買下來省事兒。


    待船身緩緩離開岸邊,剛行駛出沒多遠,江洵就察覺出一絲異樣。


    明明他們這邊坐著三個大男人,而另一側隻坐著邱漓和冬苓,按理說應該是他們這一側的船身入水更深才對。


    可這怎麽看,都是冬苓所在的那一側船底,吃水要更重一些。


    莫非還真是水鬼?


    可這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江洵輕抬右手,手指彎曲,做出一個輕敲的動作,示意其他人船底有問題。


    身旁的傅霖見狀挑了下眉,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小船就這麽側傾著劈開了平靜的湖麵,一直駛到湖中心時,驟然間停了下來。


    此時夕陽已逐漸西沉,橘紅色的餘暉灑在湖麵上,周圍一片寂靜,像是一位沉思的老者。


    而四周不知何時升起一層薄薄的霧氣,如煙似縷地彌漫開來,使人看不清遠處的景象。


    在眾人麵麵相覷之時,一陣詭異而有節奏的“咚咚咚”聲突兀地響起。


    不知是什麽東西正一下接一下地敲擊著船底,在寂靜的湖麵上迴蕩不息。


    秦在錦緊張地屏住唿吸,緩慢將雙腳抬起,他生怕腳下會突然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衝破船板直接拽住他的腳踝!


    咚咚聲縈繞在耳畔,能聽得出那東西正圍著船身轉悠,每過一寸便敲響一次。


    江洵起初還算鎮定,想要從這聲響中找出些什麽蛛絲馬跡。


    但漸漸地,他發覺那聲音像是催眠曲一般,讓他感到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他強迫著讓自己清醒一些,伸手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尖銳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讓他不禁鬆了口氣。


    能感知到疼痛,那情況就不是很嚴重。


    “發什麽呆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江洵渾身一震,急忙抬起頭來。


    這哪裏還是在鏡湖,這分明是在三閣的院子裏,池麵上漂浮著幾片銀杏葉,而他此時正躺在陳叔的那張搖椅上!


    “師…父??”


    江洵瞪大雙眼,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顫抖著嘴唇輕聲問道。


    “做噩夢了?瞅瞅這頭上的汗。”江挽一邊柔聲說著,一邊掏出帕子遞了過去。


    “噩......夢??”江洵呆愣著,沒有絲毫動作。


    眼前的一切顯得如此真實,根本不似虛幻之境,可他方才分明是在鏡湖的船上。


    見江洵遲遲沒有接過帕子,江挽倒也並未多言,隻是輕輕一笑,將手中的帕子放置在他身旁的石桌上。


    “傅霖呢?”江洵突然坐直身子,急切地問道。


    “嘖嘖嘖,孩子長大了就是留不住哈,瞅瞅這一覺睡醒就找傅霖,那麽喜歡的話,幹脆你搬去一閣住得了。”身後傳來瑤卿的聲音。


    那人正手持銀環,放在身前輕輕搖曳著,端的是一副戲謔的表情。


    “那可使不得,小洵兒進了三閣就是咱三閣的人,哪兒都不能去!”


    這時,坐在石桌對麵的陳叔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臉嚴肅地說道。


    而在他身旁,趙玉洲正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與郜林鬥著蛐蛐,時不時還發出幾聲興奮的唿喊聲。


    “你可是先生!!你怎麽能悔棋呢??”


    不遠處傳來慕語的聲音,他此時正同方知許下棋,桌腿旁蜷縮著正在熟睡的哈哈。


    “先生也是人啊,先生也有後悔的時候啊!”


    方知許笑著迴道,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當察覺到江洵那略帶打探的目光時,他迴眸望去,同時衝江洵眨了下眼,示意他可別跟著學悔棋。


    “晚上想吃什麽?讓廚房給你做。”江挽問道。


    “我想吃糖醋排骨。”秦在錦噘著嘴巴央求道。


    可跟前兒的秦念淑聞言後,卻沒有給出一點兒迴應。


    秦在錦再次撒嬌道:“阿姐,弟弟好不容易迴一趟家,你就不能依我一次嗎?”


    “不行!今晚必吃雞!”秦念淑斬釘截鐵地反駁道。


    秦在錦眼瞅著談判失敗,哼哧一聲,奪門而出。


    經過花園時,看到了池子裏荷花開了,順手摘上一支帶去給秦方禮。


    等他來到書房,先是討好似的給秦方禮奉上一杯茶,想讓他出麵教訓一下秦念淑。


    可秦方禮接過茶後,隻是無奈地聳了聳肩,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神情。


    畢竟,就算是親爹的話,秦念淑也根本不會聽。


    秦在錦失望的歎了口氣,轉頭看向一旁的柏川。


    罷了,這人不用問也知道,他是讚同吃辣子雞的,畢竟他二人口味一致。


    秦在錦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怎麽迴到家想吃頓自己喜歡的菜就那麽難?


    不是都說歸家的孩子是個寶嗎?


    怎麽到了他們家就變樣了呢!!!


    這家庭弟位什麽時候才能上升?


    “你就不能硬氣一迴?”


    冬苓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眼前的五哥,忍不住搖頭歎息。


    五哥有些委屈的迴答:“硬氣了。”


    “然後呢?”


    “被揍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低下頭去,聲音越來越小。


    冬苓聽了這話,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整個家裏就數老五的性子最為溫和綿軟。


    可有時候脾氣過於好了也不行!


    迴迴都被三哥拿捏的死死的。


    謝淮之抬眸看向冬苓,那動作看似不經意,但卻牽動起了眼尾那顆小小的黑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越發委屈。


    冬苓見狀,挺身而出擋在了謝淮之麵前,雙手叉腰道:“祁老三你能不能對我五哥溫柔點?你再這樣我就讓大哥揍你了!!”


    這一嗓子,嚎的池子裏的魚都撲騰一聲遊走了。


    祁三聞言撇了撇嘴,滿臉不服氣地反駁道:“你這丫頭,往後少在大哥跟前兒告狀!”


    “那你倒是少欺負我五哥啊。”


    見兩人堅持不下,祁三翻了個白眼,解釋道:“我讓他少跟官場那群人來往,專心打理閣中事宜便好,可他偏偏不聽勸,你說他是不是該揍!”


    冬苓一聽這話,覺得他們三哥說的十分在理啊!


    朝堂之事複雜多變,一不小心就可能惹禍上身。


    而謝淮之入朝堂,跟那兔子進了狼窩有啥區別?


    “有區別!!”邱漓眨著眼睛看著姐姐,大聲說道。


    邱沄嘴角微微上揚,饒有興致地追問道:“哦?有什麽區別?”


    說話間,伸手將邱漓鬢角旁幾縷調皮的發絲輕輕攏到耳後。


    邱漓先是羞澀地笑了笑,而後看向不遠處的塢麵,輕聲道:“最大的區別便是......我原來可以是自由的。”


    “阿姐你知道嗎?青州有座獻歲山,山上有個種著銀杏樹的小院子,院兒裏的人都待我很好!”說到此處,邱漓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采。


    “他們和嬤嬤不一樣,不是因為我聰明才待我好,而是因為我是邱漓,我可以隻是邱漓。”


    “哦,對了!我在鳴蜩山的時候認識個奶奶,那奶奶也待我極好,等過兩天,我定要帶阿姐去探望一下奶奶。”


    邱沄始終麵帶微笑傾聽著妹妹的講述,不時插上一兩句話表示迴應,但更多的時候是當一名傾聽者。


    “小展怎麽不說話?”邱漓看著坐在一旁專心畫畫的小公子。


    聽到邱漓的問話,展洄手中的畫筆稍稍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來,清澈的眼眸望向邱漓,微微一笑迴答道:“你說你的,我在聽。”


    “好哦,欸我剛剛說到哪兒了來著?”邱漓頓了頓,皺起眉頭迴想著。


    “說到你這個月為何沒往家中寄信!小兔崽子少給我岔開話題!”林笑君氣的翻了個白眼。


    真是給自己養了個仇人出來,怎得別人家的孩子就那麽聽話,他們家這個就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呢。


    傅霖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略帶討好意味的笑容,快步朝著林笑君走去。


    待走到她身後站定,雙手輕柔地放在林笑君的雙肩上,開始揉捏起來。


    嘴裏還嘟囔著說道:“阿娘,我這不也是忙起來忘了麽。”


    但林笑君對於傅霖的討好並不買賬,沒好氣地迴道:“你總是有用不完的理由。”


    話落,抬頭拍了一下傅霖的手背,示意他力道再重一些。


    此時,坐在一旁喝茶的傅玩平,清了清嗓子,插嘴說道:“孩子大了,多出去闖闖是好事啊,幹嘛老是牽著他呢。”


    這話一出,傅霖仿佛找到了知音,連忙用力點頭,同時還不忘朝他爹豎起了大拇指。


    林笑君微微眯起雙眼,似笑非笑地轉頭看向傅玩平,柔聲道:“哦?是嗎?這麽說,你也是想出去闖闖了?畢竟你年紀可比鉞兒大多了。”


    傅玩平何等聰明,怎會聽不出自家夫人的弦外之音?


    他心中暗叫不好,連忙搖頭為自己辯解::“不不不,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想出去闖蕩!”


    緊接著,他又迅速將矛頭指向傅霖,板著臉嗬斥道:“鉞兒方才怎麽說話的?還不快跟你娘道歉!!”


    傅霖一臉疑惑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嗯???我????又我????


    他本來都要氣笑了,可當他無意間看到林笑君頸間的項鏈時,不禁愣住了。


    這項鏈......他不是還未送出去麽?


    前些時日,三人陪著苓兒和阿漓逛珠寶鋪子時,他的目光瞬間被一條項鏈吸引。


    那項鏈由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寶石串聯而成,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他覺得若是戴在林笑君頸間,那必定好看極了。


    本是打算等鏡湖的任務結束後,連同家書一同寄給林笑君。


    可是......鏡湖???


    是了!他此刻難道不應該是在鏡湖的船上麽?


    而陪在他身旁的人,難道不是江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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