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境,長歌城。


    安寧了許久的王城再次迎來了戰火。


    無數悍不畏死的元兵嘶吼著前仆後繼的衝上城頭。


    元泱在戰車上靜靜的凝望著這一切。


    夏侯策突然駕馬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人隨聲到。


    “大公,長歌城已破,高宇從南門逃了,是否要派人追擊。”


    “嗬嗬,且由他去。”元泱冷笑。


    樹林裏,一身血汙驚魂未定的高宇,瘋狂催馬,恨不得自己長出一雙翅膀飛起來。


    他實在沒想到吳樂伶竟然會出賣他,直接將元兵放進了城。


    “臭妓女,給老子等著,終有一日我要殺迴長歌城,以報此仇!”


    高宇恨恨的想著,一根絆馬繩突然從地上橫起,隻聽馬匹嘶鳴他被重重的甩落在地,腦袋七葷八素時,耳旁又響起元兵之聲。


    “活捉高宇!”徐聞良薑從密林中殺出,直向高宇撲去。


    晃眼的槍尖劃過,將斬中高宇時,另一杆長槍橫來,擋住了他的攻擊。


    “賊子,休傷我家大公!”高氏大將楊截出現。


    “那裏來的匹夫!”徐聞良薑抽槍猛刺,楊截立時與其扭鬥一起。高宇乘機搶過一名士兵的馬,亡命而逃。


    與楊截交手三合,徐聞良薑頓感此人不凡,而眼見高宇遠離,他也沒有了纏鬥之心,抽刀後撤說道:“你高氏大公已逃,將軍何必負隅頑抗?”


    “吾輩怎可束手就擒?”楊截提槍又打。


    這時殺完高氏逃兵的元軍士兵全部圍了上前,紛紛大喊著誅殺賊人。


    在眾人圍攻之下,楊截很快不敵被掃落馬下,徐聞良薑沒有殺他,而是把他捆了起來。


    “將他帶迴長歌,聽候元公發落。”


    一片狼藉的長歌城內,元泱帶著大軍緩緩向王宮行去,威勢攝人,長歌城民莫不低頭相迎,無人敢直望。


    王宮大門前,吳樂伶領著一眾官員,捧禮相迎。


    “高氏禍亂長歌,大王早有心驅離,奈何無力,今元公壯舉,解吾王心憂,必將載入史冊,供後人敬仰。王已為元公備好酒宴,請元公移步入宮。”吳樂伶微微委身說道。


    “嗬嗬嗬!”


    元泱嘴角揚起,發出一抹冷笑,並未移動分毫。


    一抹寒光閃過,九尺金色長劍架在了吳樂伶的脖子上。


    絲絲的血流出,吳樂伶直視著元泱的眼睛道:“元公這是為何?”


    “我要殺人看不出來嗎?”元泱淡淡道。


    吳樂伶心口猛跳,一時不敢再言語,因為她真的從元泱的眼睛裏看見了殺意。


    “咳咳咳!”夏侯策適時出現在元泱旁邊,小聲道:“大公,此人畢竟是王後,若是一劍殺之,恐怕會在日後引來口實。”


    “原來是王後啊,我此舉倒是冒昧了。”元泱不緊不慢的收迴劍,吳樂伶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強顏歡笑道:“無事,怪我沒有向元公表明身份。”


    “走吧,進宮逛逛。”元泱馭馬向前,毫不避諱的向吳樂伶撞去,嚇得她慌忙後退,若不是身後侍者扶住,她已經摔倒在地。


    “一介婦人,也敢在大公麵前放肆。”隨後經過的元氏大將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吳樂伶的身體還在顫抖,此時已經不單單是懼,還有怒,恨。可是不一會她心底裏的所有情緒便全都化為了深深的無力感。


    麵對兵強馬壯的元氏,她無可奈何,而且元公也不似高宇那般好色之人,她唯一的手段毫無用處。


    ……


    岷羅境。


    天上驚雷不斷,大雨滂沱而下,崩塌的山下,混濁的河水激流,揚著銀色魚旗的大軍止步不前。


    “大將軍,南雲軍鑿開了上遊河道,此路再難以通行,我們繞道而行吧。”一名姬氏大將在雨中大吼著。


    魏燎抬眼往上,山體似乎有再次崩塌的跡象,他又望著洶湧寬廣的河麵,隻身向前走去。


    水流隻達他的胸口,但是衝擊力極其強大,他心念急轉,終於下定決心。


    “所有人舍棄軍資,隻留三日口糧,與我向前!”


    “大將軍!強行渡河實在太危險了。”大將勸道。


    魏燎不予理會,迴頭麵向所有士兵,高聲大吼:“姬公與齊公正在淩雲關與敵人血戰,我們在路上多耗一日,士卒們的損傷便大一分,隻要翻過此山,勝利便唾手可得。南山高遠,世人可登,瀚海浩大,世人可航。小小荒山與橫流豈可阻我姬氏鐵軍!”


    眾將在他的激勵下,懼意大消,轉而個個麵帶豪情壯誌。


    魏燎聲音再次拔高,以氣傳音:“欲渡關山,何懼狂瀾!我輩勇夫,正為此刻!眾將士隨我向前!”


    疾風暴雨下,黃色洪流中,渺小的人正在橫渡!


    ……


    漢江城,岷羅境的邊界重城,位於山脈之中,淩雲關之後,岷羅境從這裏開始便是一馬平川。


    此時,一身富態的漢江城主立於城樓上,饒有興致的欣賞著雨後秋色。


    “城主大人,大將軍來信,叫我們嚴加防備,有一股敵軍似乎從小道向我漢江城來了。”一名幕臣稟報道。


    “嗬嗬,放心,我早就防備著他們呢,三天前我就讓人鑿開了漢江的河口,讓大水流進了山裏,沒想這天公也作美,現在那山裏肯定是洪水石流泛濫了,就是天神來了也過不來。”


    “城主大人遠見。”幕臣恭維道。


    “不止如此呢,我還在另外的道路上埋伏了重兵,隻要敵軍敢出現,我必要他們全軍覆沒。”


    聽到此話,幕臣微微皺眉:“城主大人,大將軍抽走了一部分人馬,城中守兵已然不多,如今你又派出去一部分,假如…..我是說假如,那敵軍出現了,豈不是無人守城?”


    “放心,姬齊的人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漢江城主胸有成竹的道。


    見幕臣還是麵有憂色,他又說道:“我劉求安自幼熟讀兵法,各種軍陣奇謀,早已了然於胸,姬齊之人在我麵前皆不過醜角爾。”


    “城主大人所言極是。”幕臣違心的再次恭維,忽聞一道驚唿。


    “快看那是什麽?”


    “不好,是姬氏之兵!”


    漢江城主臉色大變,慌忙向城下望去,果然,在那蒙蒙細雨中,穿著黑甲的大軍正快速向城下衝來。


    ……


    幽暗的閣樓裏,麵目晦暗,眼神無光的吳樂伶倚靠在窗前,遙望著烏雲裏的太陽。


    “瘋女人,你也會有今天啊。”黑色紗簾籠罩的床鋪上,一道沙啞難聽的聲音傳出。


    “彼此彼此罷了,不過真要說來,我尚可以在這小院行動,比你好了不知多少。”吳樂伶發出挪夷聲。


    “哈哈哈,都是囚籠,又何分彼此。”金明燁聲音中帶著暢快。


    吳樂伶麵目一寒,走到床鋪前,猛的掀開了簾子。


    “怎麽?生氣了?要殺我?”一身血紅皮膚,缺手斷腿的金明燁偏過頭,挑釁的盯著吳樂伶。


    吳樂伶在床邊坐下,臉上深情流露,伸手輕柔的撫摸著金明燁的臉頰:“我怎麽舍得殺你,我可要讓你好好活著,好好感受痛苦。”


    “其實痛苦久了便感受不到了。”金明燁不以為然的道。


    吳樂伶麵色一變,手不自覺的滑到了金明燁的脖子上,慢慢使上了力氣。


    金明燁不叫不鬧,笑看著吳樂伶,臉上一絲解脫之色閃過。


    哈哈哈!


    不一會,吳樂伶突然大笑了起來,手上力氣頓消:“你想死嗎?可我偏不遂你的願。”她俯下身子又在金明燁耳邊輕聲道:“我早就看出了你的意圖哦。”


    “啊!!!吳樂伶你個瘋子,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金明燁怒吼咆哮,方才那一刻他真的以為自己要結束這痛苦的日子了,可是吳樂伶的話又把他拉迴了現實。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金明燁情緒激動,神情扭曲,可他再怎麽掙紮也隻能是吼叫。


    “嗯,現在看起來我的心情好了不少呢。”吳樂伶起身,麵帶愉悅的離去,隻留下痛苦嘶吼的金明燁。


    鎮獄司大牢。


    蓬頭垢麵胡子拉碴的李焰躺在柵欄後的牆角下,仰望著狹小窗戶裏飄下的光。


    “連將軍又來了。”


    “小小心意。”


    “連將軍太客氣了,每次來都給兄弟們這麽多,叫人都不好意思了。”


    “李將軍呢?”


    “我們照顧的很好。”


    “你下去吧,我想單獨和他聊聊。”


    過道上一陣短暫的談話聲後,連城出現在了牢欄外。


    “喂,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睡?”


    李焰撐起身子,兀自道:“牢中不知歲月。”


    “霜花巷的酒。”連城將一個小酒瓶滾進了牢房,恰好停在李焰手邊。


    “多謝了。”李焰撿起酒瓶,打開瓶塞,猛地灌了一大口。


    “喝這麽急,嗆到了可別怪我。以前也沒見你怎麽愛喝酒。”連城雙手環抱倚靠在牢欄上。


    “也是不久前才發現,酒是個好東西,喝醉了便什麽都不想了,一身自在。”李焰盯著酒瓶道。


    “嘶,我怎麽感覺你瘋了?難道是在這地方待久了的原因?”


    “我倒是想瘋啊。”李焰又灌了一大口酒。


    “這地真不是人待的,出來吧,我們繼續大展鴻圖。”連城搖著頭道。


    “大展鴻圖……”李焰呢喃著,又道:“費盡心力最後又能留下什麽?”


    “元公說了,隻要你願意為他效力,他可以將吳樂伶交給你。”


    李焰混濁的眼睛清明了些,口中的酒再也灌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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