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戟聽罷,竟也沒有反駁,那雙桃花眸中的笑意極濃,偏頭看向澹台凰,勾唇笑道:“你說得對,這天下沒有人不可跨越的高峰,隻是人無法戰勝自己心中的障礙。不僅王兄如是,凰兒你也如是。即便你做不到,也還有我們推你,幫你不是?”


    這話一出,澹台凰愣住!這才明白王兄並非自憐自哀,而是為了開導她,王兄也看出她的悶悶不樂,看出了她在女皇這個位置上,漸漸的厭倦和力不從心,以及時刻萌生的想放下王冠的念頭。而他是想告訴她,沒有人戰勝不了高峰,人戰勝不了,從來都隻有自己。


    更何況,就算她真的不行,還有他們幫她不是?


    心思明了,心境也豁然開朗,對女皇之位,也不那麽抗拒了。於是沉吟道:“澹台滅的人現今日漸來投奔,我擔心裏麵混進來奸細,所以都隔離處理著。檄文發出之後,事情都進展的很順利,就連澹台滅住的皇宮,也時而不時的有百姓在門口搗亂,但是比較奇怪的是民間不知道從哪裏來了那麽多說書的先生,聲情並茂的描述我的好處,吹捧之下,不少原本不服女人登上王位的百姓,也漸漸開始崇拜我起來!”


    這樣的情況,倒很是神奇!她是做了不少足夠讓人稱讚的事,但至於說書先生們都來幫她搞宣傳嗎?


    澹台戟聽罷,了然笑笑,答:“自然是有心人為你做的。”


    “有心人,誰?”澹台凰條件反射的一問,心中已經飛快的鎖定了幾個目標。


    “深諳政治之人,懂得善用輿論之人,即便在漠北,也能囂張到把人派到王都京城,在澹台滅的眼皮子底下說書之人!你說,還能有誰?”澹台戟笑著反問。


    按照前幾個條件來看,楚玉璃,王兄,君驚瀾,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囂張這個……天下還有誰能比他更囂張!難不成他這幾日時時失蹤,是給她處理這件事情去了?應當不會,這種事情交給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何須他親自出手?


    斂了思緒,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糾結,卻是開口詢問:“王兄,澹台滅那邊一直有人過來投靠我們,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不出兵,最後他們先瓦解?”


    “沒有!”澹台戟很快就打斷了她的妄想,輕聲笑道,“不要太小看澹台滅,他手下的親兵,都是忠臣於他的。這世上總有那麽多人,不會管是非對錯,卻願意無條件支持自己想要支持的人。我這邊有,澹台滅那邊也有!他手中十萬親兵,都是寧折不彎的長劍,寧可在泥濘詭譎裏破碎,也不會對敵人屈膝投降!”


    澹台凰聽著,長長唿出了一口氣,心中不僅沒有諷刺,倒是生出了不少敬佩:“就是因為有這麽多人在,澹台滅不管是勝是敗,他心中也該是滿足的!”


    其實,他們和澹台滅之間,根本也沒有誰對誰錯,一切都不過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所以,支持澹台滅的人不會是錯,那些人雖然看似不辨是非,但是是非從來不過是人心中的一把尺子,如何衡量,端看自己。他們堅持自己覺得應該堅持的,如何能說是錯?


    “還有他身邊的幾位首領,手中亦有親兵,隻不過他們的聯合,一切都是為了利益!”為了能在未來,在漠北這片新開辟的朝堂中謀取高位,和最高利益!


    澹台凰點頭表示明白:“既然這樣的話,就請王兄擬下作戰方案吧,君驚瀾和楚玉璃都說,比起行軍作戰,這天下無人能及你!所以這個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就按照你的法子出兵即可!”


    可以省掉不少麻煩!澹台戟淺笑,並未反駁,桃花眼卻看向幾裏之外駐紮的營帳,輕聲開口笑道:“那個人,對你也很用心!”


    澹台凰靜默,也隨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是的,那個人對她很用心,說了緩兵三月,現下尉遲風就已經退守陣地,再也沒有出兵的架勢。那個冰冷高貴,永遠將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男子,在這樣最好侵占漠北的時刻,因為她而選擇了放棄!


    這份情,以後怕是不能還了!再見麵,他們就在戰場,是永遠敵對的一方!


    屬於冬日的冷澈,也為她在這時候流出了一汪暖泉。此番恩德,永不可忘!


    兩人沉默著,近日也因為她剛剛登基,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暫且沒有對外用兵。韋鳳慌慌張張的跑來,見著澹台凰之後,張口便道:“不好了,贇隱部落的首領,下令杖責盜取了兵符的陳軒畫,她此刻正在受杖刑,贇隱部落的少主求情,也是沒用!女皇您去看看吧,再不去怕是要打死人了!”


    盜取兵符,當初王兄墜崖,若不是那丫頭大著膽子盜取了兵符,偷偷潛伏進了雪山,王兄早就沒命了!但也因為這個原因,贇隱部落被拖下水,險些被澹台滅屠殺,最終好好的中立部落,不得已投靠到他們這邊來,拓跋鄔現下發脾氣,也是正常的!而且不論為任何原因盜取兵符都是重罪,他們沒辦法幹涉!


    澹台凰二話不說,大步就要往那邊走,而澹台戟也很快的跟上,韋鳳上去幫他推著輪椅,使得他速度快些。


    走得老遠,就聽見板子敲打得極響,長長的刑具上麵趴著一個人,側目對著他們,所以並看不見他們來了。拓跋鄔滿是怒氣的站在一旁,而拓跋旭則跪著求情,陳軒畫已經快被打得奄奄一息。


    就在這會兒,拓跋鄔終於高喝一聲:“停下!”


    他話音落下,下人們都收了板子站在一邊。畫公主從來都是首領最疼愛的女兒,真的殺了她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下手雖然重,但是都避開了要害。


    陳軒畫趴著,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從開始挨打,到現下。沒有吭一聲,也沒有求饒,更沒有如同一般姑娘家落淚。


    拓跋鄔怒問:“你知錯了嗎?”


    “女兒從來都是知錯的,是女兒不顧父王的生死安危,女兒甘心受罰。但,若是給女兒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女兒一樣會這麽做,我無法看到他出事,卻什麽都不做,那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陳軒畫咬著牙,一字一頓的開口,吐詞頗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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