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炎昭狠狠咬牙,看著他的背影,雙目猩紅,近乎肝膽俱裂!他這是……被爺拋棄了,所以從今以後,他就連跪在爺麵前行禮的資格都沒有了?


    不,不能這樣!他飛快的站起身,不能這樣!


    他可以接受殿下下令殺了他,可以接受任何刑罰和處置,但是不能接受徹底失去殿下的認可和信任,甚至再也不容得他靠近。若是那般,是等於毀掉了他的信仰!


    終於,他眸中的猩紅,慢慢變聲了沉痛而虛無的光點,看著那人的背影,深深低下頭,重新跪倒在地,幾乎是經過了一個世紀的冗長黑暗,才終於啞聲開口:“殿下,罪臣招!”


    自古忠義孝難全,現下,他能選的,是忠!哪怕最後的結果,真的是炎家滿門抄斬,爺以後也不再信任他,他仍舊隻能做出這樣的抉擇!


    他這話一出,前方那緩步而行的人,腳步有了片刻滯留,無雙的背影綻出絕世的風華,終而,涼涼道:“傳旨,讓司馬清來聽!”


    “是!”下人應了一聲,很快的從側門出去,尋司馬清。


    而君驚瀾,也沒再迴頭,大步從天牢踏了出去。


    天牢之外,梨樹之上,一人慵懶的靠在上頭,他墨發如綢,從身後傾瀉而下,一束垂落於胸前,容色豔絕,眉間一點朱砂妖嬈。而他如玉長指,此刻正捏著一個老虎狀的兵符,來迴擺弄。


    現下,天色將要破曉,此刻天空還有著沉重的黑暗。便也如同,某些絮亂的心情。


    他就這般靜靜坐著,坐了良久,司馬清終於從天牢出來了。


    他恭敬的站在樹下,先是行禮,旋即彎下腰稟報:“爺,炎昭招供,是炎家大小姐偷了兵布圖,秦家也參與了!而炎玉是被人騙了,她以為對方要兵布圖,北冥告急,您就會召迴在漠北幫助澹台戟的十萬人馬,屆時……”


    所以,炎昭才不願意說!是炎玉做的這件事,而這件事是應該抄家滅門的!他若是說的,按照刑典是滿門抄斬,若是不說,一個失職之罪,自己可能會丟了性命,但家中至多也就隻是被流放而已。


    他正說著,樹上的人,懶懶開口打斷:“行了,爺不想知道那個蠢物是怎麽想的,又是如何上當受騙的,爺隻想知道,人證物證俱在麽?”他這般問著,手上的虎符,又拿著十分悠閑的轉了幾圈。


    司馬清低頭開口:“人證物證俱在,但,卻隻指炎家,無法定秦家的罪!炎昭說,如果殿下肯饒了炎玉,或者能讓炎玉配合,讓秦家也露出破綻來!”


    “嗬……”君驚瀾懶懶笑了聲,那笑,意味不明,也未對炎昭的這個提議做出任何評價。


    司馬清微微抿唇,摸不清爺的心思,也不敢接著問炎玉如何處理。卻大著膽子問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殿下,炎昭您打算怎麽辦?”畢竟,炎昭雖然是有失職之罪,卻並非事情的主謀。而且炎昭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有功於北冥!可偏偏,犯下這等滿門抄斬大罪的,做事兒的又是他的親妹妹!這……炎昭和自己也是好兄弟,他雖然是鐵麵無私,但也到底不忍!


    他這般問著,君驚瀾如玉長指在虎符上輕滑,沉默了良久之後,方才緩聲開口:“傳令下去,炎昭有失職之罪,兇手並未抓獲。炎家有官職者全部貶為庶民,沒收房產地契,將炎昭貶為馬前卒,就讓他……從頭開始罷!”


    這話一出,他掌心一握,將自己手中的虎符攥緊,閉上眼眸,靠迴樹上,不再開口。到了今日,炎昭說,或者不說,他給的處罰,都是一樣。但是,意義卻不同!


    司馬清會意,爺是要將炎昭當成失職之罪處置,並不牽扯通敵叛國!這樣才能留下炎家滿門的性命,也算是全了爺多年和炎昭的兄弟之情!


    而炎昭是少年成名,十三歲的時候跟隨爺到了第一場仗,那時候因為家世顯赫,進了軍營,便是一個四品的小將。一步一步立軍功,才終於有了現下名動天下的炎將軍!


    從頭再來,是爺給他重新開始的機會。不同於之前的不招供,便貶為馬前卒,那是徹底放棄這個將帥之才。而現下,是給他改過的機會。因為最終,他選擇了招供,所以在爺這裏,有了一絲餘地,也因為一開始,他打算隱瞞,所以也不得不重懲!


    “臣明白!臣替炎昭謝殿下!”他們都清楚,信任這東西,爺素來給的謹慎。炎昭已經背叛一次。他還願意再給這樣的機會,已然是天大的仁慈!


    君驚瀾沒睜眼,睫毛卻微微顫了顫,終而懶懶道了一聲:“下去吧!”


    “是!”司馬清恭謹退下。


    他走後,一陣涼風吹拂,將樹上之人寬大的袖袍輕輕吹拂起來,幅度很輕,幽幽擺動。他狹長的魅眸亦徒然睜開,似能感覺自己的背後一劇痛!


    六年前,他最信任的臣子,在戰場之上,毫無預兆的反戈一擊,將長劍刺入他的後背。那時候,他方才知道信任這東西,其實有多麽脆弱,多麽不堪一擊!如今,那刀傷的疤痕,沒留在他的背後,卻割在心中!這便也造就了他更為謹慎,更難以相信人的性格。所以,這麽多年來,也難以有人可以憑借他的信任,再次真正算計到他。


    可六年後的今天,炎昭也同樣的背叛了他。他現下也不知道,選擇給對方一個機會,是對,還是不對!


    半瞬之後,他如玉長指伸出,輕輕拂過手腕,那是她送他的結發環。一線紅唇微微勾起,懶洋洋的低歎:“隻要你不背叛爺,沒什麽事,爺撐不過去……”


    隻要她不背叛,天下人都背叛,他亦可以承受。


    抬頭,天幕已然被拉開,一條破曉的線,從雲層灑下。太陽,也慢慢露出了頭……


    他半倚的樹上,抬頭望向東陵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的結發環,容色寵溺,閑閑輕笑:“現下,你在做什麽?”


    如果讓太子爺知道她在做什麽,以及她昨晚做了些什麽,也許會氣得哭笑不得,最終恨不能狠狠一口咬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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