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平失魂落魄的迴到了戶部。


    “尚書在等你。”呂嵩的隨從在門口等他。


    見到呂嵩時,他平靜的在看著文書。


    “來了。”


    “是。”


    呂平噗通跪下,隨從出去,隨手關門。


    “陸炳這些年沒少為一些高官緩頰,你可知為何?”呂嵩幽幽的道:“借此,陸炳拉了一張網。他多次想把老夫拉進這張網中,老夫不屑一顧,此次你送上門去,卻是給了他機會。”


    呂平低頭,“是。我急匆匆去了錦衣衛,外界定然以為是伯父心虛了。”


    “屎盆子扣下來了,老夫怎麽說,也得接著。”


    “伯父!”呂平抽了自己一巴掌,“是小侄犯蠢!”,他哽咽道:“此事……小侄願一力承當。”


    呂嵩看著他,“前年戶部調撥糧草南下救災,有人從中作梗,是你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趕到地方,踹開了當地官員的家門,逼迫他們開倉放糧。事後有人彈劾老夫,你主動投案請罪……被杖責三十,屁股都打爛了,卻對老夫說人說難得浮生半日閑,我此次可歇息至少半月,賺了。”


    呂嵩放下文書,“六年前老夫在外為官,突發疾病,是你頂著風雪一夜奔波五十裏,請來了名醫。老夫安然無恙,你卻受了風寒險些不治。”


    “伯父!”呂平抬頭,淚流滿麵,“若非伯父,我還賦閑在家,若非伯父……”


    “癡兒!”呂嵩起身走過來,俯身輕輕拍拍他的肩頭,“你是老夫看著長大的孩子,在老夫眼中,你與親子無異。人這一生便是在不斷犯錯。錯了便是錯了,彌補就是。”


    “可!”呂平抬頭,淚眼朦朧的道:“南方那些人正虎視眈眈等著拉伯父下馬,此事……小侄懷疑是有人故意捅了出來,便是為了對付伯父。一旦事發……蔣慶之必然會樂意見到伯父下抬,不說落井下石,他隻需秉公行事,伯父就難逃罪責。”


    事兒和你沒關係,你不知情,但!很遺憾。你是尚書。


    這便是後世說的領導責任。


    呂嵩笑了笑,“老夫問心無愧。”


    “伯父!”


    “蔣慶之給了大半日,這是還老夫鼎力支持大戰,傾力集結糧草之情。明日……”


    “伯父,要不……去求蔣慶之。”呂平說。


    呂嵩淡淡的道:“那是墨家巨子!老夫是儒家子弟!”


    “伯父……”


    呂嵩擺擺手。


    等呂平出去後,呂嵩幽幽歎息。“這做點事,怎麽就那麽難呢?罷了,若不可避免,老夫便辭官歸鄉,眼不見心不煩!”


    可那眉心,卻盡是黯然之意。


    ……


    “蔣易?”


    常氏又來了,抱著外孫逗弄。


    “娘覺著如何?”李恬笑眯眯的問道。


    “易,不錯。”常氏笑眯眯的。


    “還有小名呢!”李恬得意的道,常氏一怔。“都是大郎二郎的叫,怎地還取了小名?”


    “你女婿說了,沒個小名,出個門吆喝一嗓子大郎,怕是滿街都迴頭,不知是叫誰。”李恬笑道。


    “這話倒也是,什麽小名?”常氏親了外孫一口,“你爹疼你呢。”


    “大鵬。”李恬說:“就是天上飛的大鵬。”


    “蔣易,女婿的意思大概是讓孩子平庸安享富貴之意,可小名卻叫做大鵬。大鵬鳥,振翅高飛……一去萬裏,這是鵬程萬裏的意思?”


    “我問了,夫君沒說,隻說什麽喜歡莊子。莊子在逍遙遊中說什麽……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後麵是什麽幾千裏,咦!我怎地記不得了,是什麽來著……”


    “是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是了。”李恬捂額抬頭,看著門外,“大姐?”


    常氏笑吟吟的抱著外孫,看著門外的大女兒李萱,笑道:“還不進來怎地?”


    李恬早就看到了門外有裙擺閃動,又發現常氏不時看門外一眼,就知曉是大姐來了。但李萱好強,定然羞赧不肯進來,便用逍遙遊把她勾出來。


    李萱磨蹭了一下,走進來,正好孩子嚎哭,她從常氏的手中接過孩子,熟練的哄著,伸手在屁股蛋那裏摸了一下,“撒了,尿布呢?”


    奶娘趕緊過來,李萱也不用她,熟練的換了尿布,見孩子屁股有些發紅,便不滿的道:“發現尿了要立時更換,更換之前給孩子擦拭幹淨,孩子嬌嫩,記住,一定要擦幹。”


    “是。”奶娘畏懼的看著威嚴畢露的李萱,李恬噗呲笑了,“大姐還是這般風風火火的。”


    常氏也笑了,“我常說你大姐最適合去做官。可惜生晚了,沒生在前唐武後時。”


    李萱抱著孩子坐在床沿,“為何女子不能為官?為何女子不能拋頭露麵?難道說女子天生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不服!”


    李恬笑道:“那迴頭大姐可以做姐夫的賢內助,幫他理公事。對了,當年不是有個上官婉兒,人稱女相。我看大姐至少能做個女尚書。”


    娘三在一起說說笑笑,不多時到了午飯時間,黃煙兒進來請示在哪擺飯。


    “夫君呢?”李恬問。


    “伯爺在前院和徐先生他們議事,說若是晚了便讓娘子和丈母、大娘子先吃。”


    常氏心中歎息,這陣子李萱來娘家次數不少,每次看著都若無其事,可她是娘啊!如何看不出女兒滿腹心事,有時抱著大姐兒發呆,眼中都是悵然之色。


    但那畢竟是別人的家事,李萱不說,她也不好問。


    再看看二女兒,按理娘家人不該來的這般頻繁,可蔣慶之放話了,說隻管當做是自家,想來就來。


    他不但說,且做。沒事兒就令人去李家,說什麽娘子想娘了。好嘛!常氏心中歡喜,屁顛屁顛的去了新安巷,李恬一臉愕然,娘倆才知曉是蔣慶之的手腳。


    方才蔣慶之讓黃煙兒傳的話,便是詢問之意:可要為夫作陪?要我就來。不要我便在前院和徐渭他們吃。


    看看,同樣是嫁人,這大女兒嫁的滿腹心事,而二女兒卻滿麵紅光,坐月子坐的心寬體胖……


    “恬兒,你這胖了多少?”


    “啊!”


    李恬一怔,然後摸摸小腹,苦著臉。“咋辦?”


    晚些,蔣慶之來了。


    李萱顯得有些局促,抱著孩子起身行禮,“慶之。”


    “大姐。”蔣慶之笑眯眯的道:“總是見你的禮物到,人卻不來。我還說是忙著呢!”


    這話有些揭短啊!


    李萱好強,出閣前和妹妹李恬爭來鬥去,總是占不了上風。嫁給了官宦人家後,李萱自覺終於扳迴一局,誰曾想妹妹竟然嫁給了皇帝的表弟。


    處處要強的人,往往處處落後。


    你越想要什麽,上天就越不給你什麽。你越不想要什麽,臥槽,大把大把的給你。躲都躲不掉。


    蔣慶之曾說,這位大姨子遲早有一日得登門,既然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何不如爽快些。


    李恬嗔道:那是我姐姐。


    雖然兩姐妹爭鬥不休,但還是那句話,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若是妹妹在外被人欺負了……李恬說小時候被鄰居欺負,都是大姐出頭,打的鄰居家的孩子嚎哭逃竄。


    這麽一個好強的人,今日登門大概是鼓足了所有勇氣。


    蔣慶之一番話,卻刺的她麵色漲紅,心中難受之極。


    李恬意外的看了蔣慶之一眼,心想自家男人不是這等刻薄的性子啊!


    這是為何?


    常氏有些坐立不安。


    蔣慶之坐下,目光轉動,說:“既然是一家子,我便不說兩家話。”


    他突然端著臉,那股子沙場百戰的氣息微微外露,三個女人都覺得格外陌生。


    “還是那句話,想來就來,來去自由。來了就別心中忐忑,我不是老虎,不吃人。另外,伯府不是魔窟。”


    蔣慶之對常氏說:“一家子沒得生分,這互相客套,互相看彼此眼色的日子難受,憋屈。這不是長處之道,丈母說可是?”


    他說到這,常氏鬆了一口氣,嗔道:“大娘子聽到沒有,讓你莫要小心翼翼的,你總是擔心這,擔心那。慶之都說了,莫要把自己當外人,小心謹慎,走一步看三步……”


    李萱沒想到蔣慶之竟然會如此坦然,不禁笑了,“我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那就……燕兒,上酒。”蔣慶之笑道:“小姐妹在家鬧騰是常事。出嫁了便會惦記著彼此。既然如此,為何遮掩?”


    隨後蔣慶之陪丈母和李萱喝了幾杯,李恬乘他不注意,拿了他的酒杯喝了一口,被常氏發現了,大怒,“你還在坐月子!”


    李恬把酒喝了,躲在蔣慶之身側,說:“娘,夫君都說了,偶爾一次無妨。”


    你倒是會找擋箭牌,蔣慶之笑道:“丈母,今日大姐第一次來,破例。”


    “你倒是寵他!”常氏笑道,越發滿意這個女婿了。


    李萱看著妹妹兩口子,偶爾眉眼交流,那眼神輕柔。蔣慶之給李恬夾菜,夾的都是清淡的。而李恬給他夾的多是滋補的。


    情義脈脈,令人倍感溫馨。


    吃完飯,蔣慶之要去前院。


    臨走前他說道:“大姐家中但凡有事,隻要在情理之中,隻管開口。還是那句話,一家子,莫要說兩家話。”


    黃煙兒和他出去,低聲道:“伯爺,說是大娘子的那位對您有些……”


    蔣慶之笑了笑,淡淡的道:“你覺著,我需要在乎他?”


    “伯爺!”


    一個侍女過來,“前院令人通稟,說是戶部呂嵩的侄兒求見,看著頗為急切。”


    “哦!”


    蔣慶之思忖一番,心想老呂難道是涉案了?


    不該啊!


    蔣慶之到了前院,呂平見到他,行禮,腰幾乎成了九十度。


    “求伯爺救救家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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