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凱是李正奇的第十一個弟弟,當然,也是家裏最小的一個弟弟,隻是,兩人不是一個母親所生。


    姚祖江是他姨媽的孩子,一直以來,在沒有得到李家照拂的前提下,這個表姐對李正凱倒是照顧有加。隻是這種照顧,似乎超過了常人能夠理解的範疇。


    李少聰絕對想不到,自己真正的母親,其實就是天天自己最厭煩的女人——姚祖江!


    姚祖江長相一般,但身材極好,平時的她,隻給人一種刻板、話少、中規中矩的印象,甚至很多人對她沒有印象。這種人放在東區政府辦公室裏,特別是李中道眾多秘書之中,她就如同透明人。


    她平常工作非常忙,怎麽說呢,別的秘書要頭疼各種會議的發言稿件、或是協助各部門上傳下達一些文件,又或是生活上給予李老板這個大委員最大的幫助。


    而她,簡直就是秘書中的秘書,所有那些有正事兒的秘書們,都會派她去收集文件、收集信息,找資料、翻檔案,扛大包。完全沒有把她當過什麽女人,更沒有憐香惜玉的意識。


    她反倒好,這些秘密文件卻都經過她的手去傳遞、收集。


    所以,對於這個龐大的東區管理機器來講,她反而是對所有局勢最為了解的人。但,同時在這個秘書圈裏,她也是最沒有地位的一個。


    姚祖江名校畢業後,由於成績優秀,被東區聯邦政府直接帶走,進入到了這個秘書係統中來。可,本來興高采烈準備好好幹出一番成績的她,卻被現實狠狠教育了一遍。


    初來這裏時,老人們對她愛搭不理,甚至有些故意性地看著她當麵出醜。根本不像她在學校期間大家所傳頌的那樣,聯邦是團結的、友愛的、互相幫助的……


    秘書長更是把她當成個碎催,或是說小透明,凡是雜活兒、累活兒,都是她來跑腿,漸漸地,那些老人們也就習慣了,而她也逐漸放棄了向上攀升的理想。畢竟,那個秘書長,從來沒用正眼看過一次自己。


    姚祖江在這裏的遭遇與李正凱如出一轍,李正凱在李家的透明程度甚至比她還要嚴重。


    自從李正凱的親生母親去世後,家族裏的哥哥姐姐們就更膩味他了,李正凱甚至被大夥兒擠兌到仆人房休息,而且上學也沒了保證,新媽媽的解釋非常簡單:“沒錢!”


    李正奇天天忙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時間管家裏的事,更何況是個庶出的弟弟呢。所以,李正凱自己有了委屈也沒處說,漸漸地這個小透明便被擠兌出了李家。


    他沒了辦法,隻能投奔大姨家,表姐對自己倒是非常照顧,後來,大姨得了癌症去世後,表姐姚祖江帶著他一起過生活,表姐的微薄工資勉強支撐起了這個家。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兩個人也偷吃了禁果,但礙於雙方的關係,他們倆不敢結婚去承認這段感情,姚祖江卻在那段時間裏懷孕了。


    單位的工作越來越繁重,她因此有幾次差點兒流產!後來,也是因為自己透明程度逐漸在同事之間刻意提高,這才攏出時間偷偷生了孩子。


    姚祖江在懷孕期間,還鼓勵李正凱去外麵找個女人結婚,這樣孩子的身份才好落下來。


    這也是姚祖江第一次使用特權,把自己和表弟的事情穩妥地辦下來。


    嚐到甜頭的姚祖江,終於明白了自己在政府工作的真正價值,也終於明白了自己和表弟為什麽會被眾人排擠的真正原因!


    於是,一個大膽的想法植入到姚祖江的頭腦裏,她需要建立一個自己的世界,建立一個區別於目前一切組織的王朝!


    姚祖江現年五十一歲,女性,原籍聯邦東區黑省。十七歲考入聯邦東區科學院大學,電子通訊專業。


    二十三歲以碩士學曆被召入聯邦東區政府秘書廳任通訊專員助理。曆任通訊專員、通訊秘書、機要秘書、通訊室副主任、機要室副主任、聯邦最高委員會秘書處高級秘書、聯邦最高委員會首席委員李中道辦公室秘書處主任秘書等職務。


    在東區聯邦政府的職員名冊中,姚祖江的履曆平平無奇。可以說沒有任何閃光點。她出身普通家庭,學生時代成績優異,進入政府後,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要說有什麽與眾不同,無非是比那些做了一輩子冷板凳的老秘書幸運一些罷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退休之前遷升到她這個級別,並獲得自己所服務的領導賞識與信任,尤其是這個領導還是異性。


    在李中道的秘書班子裏,她並非唯一的女性。但肯定是地位最高的。可以想象,一個形貌平平,能力一般,背景清白的女子,在這個全是人中龍鳳的工作團隊中,獲得今天的地位,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事實上,連姚祖江自己也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多大本事的人。年輕的時候,她還曾經自負於自己的聰明,而到現在,她隻覺得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特質是勤奮和堅忍。


    她很清楚自己用了近三十年的時間,成為聯邦政府一名隱性的高級官員。全靠了日以繼夜的努力工作和表現出來的任勞任怨。


    是的。即使她在東區政府工作了近三十年,即使她的職務級別在最高委員會所有的工作人員裏已接近頂層,即使她主管著李中道辦公室、委員會機要室、委員會通訊室三個處室的具體工作。


    但,在整個東區聯邦政府裏,仍然沒有幾個人能一眼就叫出她的名字,就連她已經貼身服務了十年的老板——李中道,在招唿她時,十次裏也有個七八次是稱唿她‘那誰’的。


    二十多年來,她似乎一直是個透明人。但每次升遷、轉職,她卻又能準確地把握住機會,這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實力。


    而造成這麽矛盾的緣由,正是她和她的那位‘親愛的’表弟合作的結果。


    李正凱現年45歲,是李家當代家主李正奇的父親最小的兒子。李正凱的母親曾是李家上代家主,也就是李正凱的父親的秘書。


    兩人曾經有過一段不算甜蜜,但也算溫馨的感情。當時,李父的第二任正妻因病去世,老頭子很是痛惜。而李母的溫柔體貼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慰藉。兩人終於在一個莫名的夜晚,成就了好事。不想,老頭老當益壯,彈無虛發,李母很快就發現自己懷有身孕。


    年輕的秘書倒真是沒有什麽攀附之心,也是真心的仰慕自己這位老板。所以,當得知自己懷了老板的孩子,第一個反應竟然是留下一封辭職信,就匆匆地躲了起來。直到快要生產住進了醫院,才被老情人派出的人找到蹤跡。


    再到老爺子趕過來的時候,孩子是生下來了,但,秘書卻因為在孕期精神壓抑、營養不良導致了產後的一係列問題,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李老爺子並非負心之人,西北漢子本也是敢作敢當,更何況,年屆花甲還能喜得貴子,更是打著要迎娶秘書的心思,但陰差陽錯,兩人終究沒有履行任何婚姻手續,李正凱被迫成了私生子。


    不過,他這個情況,在李氏宗族內的核心成員都比較了解,倒也沒有人因此歧視他。尤其是當時已經被確定為接班人李正奇。在老爺子把李正凱帶迴李家時,就明確表示,這就是他的親弟弟。


    從而確定了正牌的少爺身份。在李正凱十五歲的時候,李老爺子突然駕鶴西去。


    接手龐大李氏家族的李正奇,當時還不到四十。並沒有做好全麵接班的準備。李正奇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在幾個親兄弟的配合下,才逐漸穩定了李氏內部的動蕩。確立了自己這一房的核心領導地位。


    而在這十年中,李正奇和他的幾個主要助手兼兄弟——老二李正方,老三李正元,老五李正開都無暇顧及家中的瑣事。


    親族內部事務是由離異迴了娘家的四姐李正綿主持的,而這位被她那聯姻對象的老公連批七八腿,最後忍無可忍,迴了娘家的四姐,對什麽小三、外室、私生子之類的尤為痛恨。


    又對李正凱的具體情況不太了解,雖不至於刻意地迫害和打壓,但幾乎,是完全的忽視與放棄對李正凱的維護和培養。


    用四姐的原話來說:‘私生女還能嫁出去聯姻,私生子除了爭家產,什麽用都沒有!就當多養條狗吧……’


    於是,十一少還是十一少, 但,除了按月撥到他卡上的那份在普通人眼裏算得上巨款的例錢以外,李正凱的保姆、司機、家庭教師等待遇全部被撤銷。甚至小廚房也不再為他提供服務。


    李正凱迴到李家,隻能自己去大廚房和管家之流的下人一樣在食堂用餐。除非是偶遇哪個兄長或姐姐被邀請到他們的院子才能享受一次主人們的待遇。


    而,正處於青春期的李正凱,自然是很敏銳地感受到了那股淡淡的惡意和排斥。


    十五歲的少年,並不能確定這惡意具體來自於何方。但,自幼喪母的小家夥兒很早就學會了在大家族裏生存的不易。


    在父兄的熏陶下,更是對人心的險惡有了初步的認識。於是,少年李正凱在這個家庭裏本就不多的安全感和歸屬感,更加淡薄。


    在他考上高中以後,就以上學太遠為由投奔了自己的姨母。也就是姚祖江的母親。


    大姨家雖然也不太平,姨夫不經常迴家,隻要一迴來,姨媽就會跟他發生爭執。表姐正在研讀碩士,但,為了陪伴母親,並麽有住在學校,而是每天迴來。


    一套不大的公寓,吵吵鬧鬧的家庭,但李正凱覺得這裏更有煙火氣和人情味。


    不管是每天都嘮嘮叨叨的姨媽,還是總是嗟歎懷才不遇的姨夫。都對他關愛有加。雖然,姨夫總找他借錢買煙抽。然後,一邊抽煙,一邊在埋怨姨媽管錢管得太狠。


    十六歲的少年跟姨媽學會了做飯,跟姨夫學會了抽煙。跟表姐學會了如何考一個好成績、如何讓自己鬱悶的心情得到紓解、如何奮鬥……以及如何成為一個男人。


    偷食禁果的少男少女總是食髓知味,一個是青春懵懂,荷爾蒙爆發,卻被大家庭排擠拋棄,一個是因相貌平平,二十多歲仍無人問津,對家庭以外的男性失望至極。


    兩個失意人,卻幸運地在這個小家庭裏找到了能夠信賴、依托的另一半,對他們來講,是一個影響了一生的轉折。


    當然,因為血緣和年齡的關係,兩人的愛情是不被世俗與家族所容忍和接受的。即使是親生父母、兄弟姐妹,在他們看來,也大概率不會送上什麽祝福和支持。


    如果,一旦敗露,更大的可能則是譏諷和斥責。


    於是,兩人就一直痛苦而甜蜜地維持著這段地下戀情,到現在已有三十年了。


    在這三十年裏,他們各自組建過家庭,但,現在兩人是一個離異,一個喪偶。可仍然不能光明正大的結婚,畢竟,聯邦東區政府的相關法律明確規定:具有三代以內直係或旁係血緣的親屬關係不予登記結婚。


    他們明白,這是為了避免近親結婚出現的下一代罹患基因病的風險。


    但,他們兩個的下一代,明明沒有這方麵問題。對!那個除了天天玩遊戲啥也不想幹的李少聰,正是這姐弟倆的愛情的結晶。


    那一年,姚祖江二十九歲,發現自己意外懷孕後,喜憂參半。喜的是,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生不出孩子(其實是兩人血緣關係太近,不易懷孕),憂的是,兩人都是單身,又不能結婚,尤其是李正凱,此時正在攻讀博士學位。如果一旦出現近親結婚這種違法行為,不僅會使李氏家族蒙羞,也會使李正凱的個人前途上沾上汙點。


    李正凱倒是不在乎,畢竟無論怎樣,李家也不會斷了他的錢糧,老爺子過世的時候,他也分了李氏家族百分之二的股份。就這百分之二每年的正經收益,如果他真要張口,也是個天文數字,生活上肯定不成問題。


    但姚祖江既不忍心讓自己這個小弟弟從此成為一個混吃等死的紈絝。更不甘心放棄自己在聯邦政府和在激進組織中取得的成就和地位。以及,他們倆為改變命運而各自做出的種種努力,當然,孩子他們還是要的,於是,姚祖江就利用自己的手段,做出了很多渣女的那個選擇——找個老實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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