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澄和楊惜柔都被這突發的狀況嚇懵了,待她們反應過來,那輛汽車已經駛遠了。兩人急奔到草地上,程朗掙紮著起身,他臉部有傷,冒著血珠,許悠然也摔得不輕,躺在地上起不來


    ,程朗將她抱起,讓她靠坐在他的身上。慕清澄匆忙去撿來許悠然掉落在路上的拐杖,幫助她站起身來。她的嘴角,由於牙齒嗑破了嘴唇,在流血,而且腫起來了。


    “我送你們去醫院。要檢查一下,身上還有沒有什麽傷。”楊惜柔眼裏流露出難言的心疼,她沒有留意到許悠然的嘴角也在流血,掏出隨身帶著的一塊手帕,想要拭去程朗臉上的血漬。


    “謝謝,我自己來。”程朗也伸出手,兩人的手相碰了,又都觸電般的縮了迴去,然後,兩人就癡癡的、傻傻的對望著。


    “要去醫院得趕緊。”慕清澄生怕被許悠然看到了什麽端倪。


    但是,許悠然好像被嚇傻了,呆站在那裏,眼珠烏黑而深邃,深得像兩泓不見底的深潭。她的臉色慘白,白得像身上穿的白色衣服,麵頰如此毫無血色,唇邊的一抹腥紅就顯得特別刺目。


    程朗突然發現許悠然嘴角淌血,急從楊惜柔手中抽出手帕,為她擦拭。


    慕清澄看到楊惜柔眼裏的傷感和落寞,心中五味雜陳。“我們走吧。”她輕聲說。


    楊惜柔點點頭。“我先去開車,你帶他們過來。”


    楊惜柔快步走開了。程朗伸手扶住許悠然,慢慢往前走去。慕清澄跟在他們身旁。


    “剛才你們有看到車牌號嗎?”程朗轉頭問慕清澄。


    慕清澄無奈搖頭。“沒有,我們都被嚇壞了,而且車子開得那麽快,沒有看清楚。”


    “那就去找物業調看監控錄像吧。”程朗決心要追究此事。


    許悠然默然不發一響,沉浸在自己那不為人知的境界裏。


    楊惜柔開車去了醫院。經過檢查,程朗右上臂皮膚擦傷,左頰皮膚劃傷,左大腿皮膚挫傷,都隻是輕微傷,並無大礙。許悠然除了嘴唇被磕破,以及原本受傷的右腿腳踝有輕微的扭傷外,其他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迴到家後,許悠然的媽媽林凝之也迴來了,林凝之的臉色不大好看,似乎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但還是關心詢問程朗臉上的傷是怎麽迴事。為了不讓林凝之擔心,程朗隻說是不小心摔倒弄傷的,其他人也沒有多言。林凝之又挽留慕清澄和楊惜柔在家吃晚飯,慕清澄知道楊惜柔舍不得離開,就答應了。


    程朗悄悄去找物業調看監控,慕清澄、楊惜柔和許悠然坐在客廳裏,三人各懷心事,都很沉默。


    從監控畫麵中可以清楚看到,那輛汽車沒有車牌。究竟是巧合,還是有預謀的?但他實在想不出,會有什麽人要害許悠然。他決定向哥哥求助,於是給程逸頡打了電話,希望他能幫忙看看監控錄像,也許能通過他的“鬼眼”,從中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程逸頡正忙著,他答應周六上午過來幫忙辨識監控畫麵。


    “哥,嫂子現在在悠然家裏呢。”程朗試探性地說。離婚案的開庭轟動一時,媒體爭相報道,懷疑程逸頡有性功能障礙的,懷疑他是同誌的,各種猜測撲麵而來,但當事人不願做出任何迴應。而程朗詢問哥哥鬧離婚的原因,他也不肯迴答。朱曼如被氣得夠嗆,自己住在程家位於溪臨的豪宅裏,閉門謝客,連兩個兒子都不見,還放言如果程逸頡不把這件事情解決好,就再也不要見她。


    程朗自己的事情已經疲於應付,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操心哥哥的事情,這會兒才想起,應該盡點心意,撮合他們重歸於好。曾經很相愛的兩人,又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幹嘛非要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程逸頡默然兩秒才說:“別在她麵前提起我,免得大家不愉快。”


    “哥……”程朗想要勸說兩句,程逸頡卻掛斷了電話。


    程朗無奈歎了口氣,迴到許悠然家中,已經開飯了,慕清澄、許悠然和楊惜柔都安靜的吃著飯,氣氛十分沉悶。程朗加入後,才有了些許生氣。


    “監控查得怎麽樣?”慕清澄先開口問。


    “那輛車居然沒有車牌,太可惡了。”程朗想起程逸頡的叮囑,不敢提找他幫忙的事。


    慕清澄和楊惜柔都感到很氣惱,豈不是讓那肇事車輛逃過了罪責?


    “看不清就算了,沒有受到什麽嚴重的傷,就算把人抓來也沒多大意義。”許悠然說完,閉緊嘴巴,又恢複了沉默,眼睛中流露出一股心不在焉的神情。


    “阿姨呢?”程朗想起怎麽不見林凝之。


    “我媽說她不太舒服,不下來吃晚飯了。”許悠然悶悶地說,“看她心情好像不太好,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她不肯說。”


    程朗也不說話了,飯桌上的氣氛又變得沉悶起來。一頓飯吃完,慕清澄和楊惜柔也要告辭了。


    楊惜柔默默瞅了瞅程朗,眼裏不自覺地就流露出綿綿情意。


    “我送送你們。”程朗像是被楊惜柔的眼神催眠了。


    在程朗說出這句話後,楊惜柔可以清楚的感到自己那種恍惚的喜悅之情。


    三人出了門,走出一小段距離後,慕清澄知道楊惜柔肯定希望有和程朗單獨相處的時間,便找了個借口,說有東西落在家裏,讓他們先走,自己拿了東西就追上。實際上,她隻是在門口停留了一段時間,然後慢悠悠地往前走,遠遠的和他們保持著距離。


    慕清澄走後,楊惜柔望著程朗,後者也凝視著她。喜悅在她的血管中緩緩的流動,可是,這種一瞬間所產生的喜悅,使她神智迷惘。本能的,她心中升起一股反叛的逃避的念頭,轉開了頭,避免再和他的眼光接觸,她心底有個小聲音在低低的說:“不能這樣,這是不對的!”


    但這句話武裝不了她的感情,當他們並肩往前走,迎著習習涼風時,她又一次覺得內心的激蕩。程朗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不大膽,也不畏縮,似親切,又似疏遠。走了一段,他才猶豫著說:“那天的事情……實在很抱歉……我不該……”


    楊惜柔迅速的把眼光調開,因為莫名其妙的眼淚已經快來了。“那天是我主動的,要道歉的應該是我才對。”她笑了,覺得自己很可笑,“你一個大男人,就別這麽小心眼,跟我計較這個了。我也不會告訴許悠然,破壞你們的關係,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朗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解釋,他輕蹙著眉毛,低徊地說,“我不能當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悠然她,需要我。”


    “隻是因為她需要你?”轉過頭來,她接觸到他關懷而黯然的眼光。


    “也許是吧。”他那凝思著的眼睛和恍惚的神態令她心動,“但是,我不能離開她。”


    楊惜柔微微仰起頭,覺得滿腹愴然欲淚,她惻然而笑,輕聲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停住了搖搖頭,笑笑:“好了,我們該走了。我表妹怕打擾我們,都不敢上前。”


    程朗迴過頭,看到慕清澄的身影,在遠處路燈下緩緩移動。


    楊惜柔幽幽一歎。“你迴去吧,我在這兒等她。”


    程朗靜靜的望著她,夜色裏,他眼中的火焰在跳動,這使她的心髒收縮、絞緊。


    但那火焰轉瞬熄滅了,湮沒於淒冷的夜色中。“和你在一起,就像吃酸酶一樣,又甜又酸。”他的眉尖眼底布滿了憂愁,“再見吧,祝你幸福。”他轉過身,大踏步走了,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烘托出蒼涼、淒愴的氛圍。


    “我的幸福,隻有你能給。”楊惜柔在心中悲歎。他和她的距離越來越遠,冷風撲麵而來,她打了一個寒噤。距離太遠了,她所擁有的,隻是這冷冷的夜色,和那份無所依托的相思之情!


    周六上午,程逸頡依約到許悠然家找程朗。那天下著大雨,他撐著傘到了別墅門口,正準備摁門鈴,卻見大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入,看到入戶玄關處的地麵上有一灘水漬,鞋櫃旁邊的竹簍裏放著一把雨傘,是幹的,他將那把雨傘取出放鞋櫃上,再把自己濕漉漉的傘放入竹簍。


    再往裏走,突然看到程朗追著一隻兔子從客廳裏跑了出來。“快把門關上!”程朗大喊。


    程逸頡搶在兔子竄出去之前,關上了大門。程朗撲上前將兔子抓住,長出了一口氣。


    “這隻兔子,是尼尼?”程逸頡記得這兔子最初是程朗買迴來的,為了保護這隻兔子,慕清澄還被他在陽台上大肆“揩油”,後來兔子被許悠然收養了。他也記得,許悠然和慕清澄為了紀念她們的友誼,給兔子取名“尼尼”。現在迴想起來,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就是尼尼,難得你還記得它。”程朗撫摸著尼尼那一身灰白相間的毛,“最近老是下雨,它不能出去玩,鬧情緒呢。”


    “你照顧個大活人已經夠辛苦了,還要伺候兔子。”程逸頡對程朗表示同情,“他們家是不是把你當傭人使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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