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定義有很多,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不同的迴答。


    賈瑚不敢說家一定是什麽樣,但至少,家不會是榮國府和寧國府這樣。


    秦可卿,一個“情既相逢必主淫”,一個“淫喪天香樓”,兩個“淫”字將她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


    可究其因果,真是她的錯嗎?


    秦業雖不是什麽大官,可也是讀書人出身,一個能說出“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和“登高必跌重”的秦可卿,她會不懂禮義廉恥,不知倫理道德?


    不過是掌話語權者慣用的伎倆,將男人犯的錯歸結於無辜的女人罷了。


    丈夫無能懦弱,本該是舉案齊眉同心一體的夫妻,秦可卿卻慘遭背叛,被枕邊人推到了毫無倫理道德的公公身邊。


    或許秦可卿曾經有不得了的身世,但現實她隻是秦業的養女,寧國府家大業大,她還有父親和弟弟,本就弱勢的她,如何能夠反抗?


    她不想死,不想連累家人,便隻能懷著僥幸之心屈從。


    可紙包不住火,終究還是東窗事發,一束白綾了卻終身。


    實在可憐可悲!


    誰不想好好活著呢?


    若她果真是個寡廉鮮恥的放蕩之人,大可以若無其事的苟活。


    可她不是,所以她活不下去了。


    迫不得已,被逼無奈,便是她了。


    寧國府不是她的家,是肮髒臭爛的吃人地。


    惜春,父兄不聞不問,盡幹些齷齪肮髒之事,毀女兒家清譽。


    尤氏說她心冷口冷心狠意狠,是她願意那樣無情嗎?


    但凡寧國府能像個正常人家,不說錢財富貴如何,隻消沒有那些齷齪不堪的是非,惜春又怎會成為這樣冷心冷肺的無情之人?


    焦大這個邊緣人物都能知道的事兒,別人又怎麽會不知道,寧榮二府治家無方,跟篩子一樣,醜事爛事一大堆,那些人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議論是非。


    頂風臭十裏,這樣的情況,惜春一個閨閣小姐,無權無勢,無門無路,她不明哲保身躲是非,難道還非要湊上去把自己也染的臭不可聞不成?


    看透了,心也就死了,人就無情了。


    寧國府不是惜春的家,那是毀清譽的毒窩子。


    探春,養於嫡母王夫人身邊,被培養的才情出眾,聽起來似乎不錯,其實也不盡然。


    若說平民百姓隻知皇家富貴,那作為權貴之家,怎麽會不知道深宮大內的危險和苦楚?


    賈珠早逝,作為母親,應該更加珍惜餘下的兒女,可王夫人卻為了博一場富貴,把元春送進了宮。


    這裏確實有賈母的責任,可王夫人也罪責難逃,但凡她這個親娘能抗爭,元春就能保下。


    可她沒有。


    這是元春的悲哀,也是封建時代的悲哀,正如前文所說,女兒的大部分作用,隻是工具。


    元春都如此,探春又能好到哪裏去?


    王家女人善妒,趙姨娘是賈母賞給賈政的,王夫人不便直接下手,但她可以用探春來出這口氣。


    你的女兒成了我的,母女分離,難不難受?


    難受也沒辦法,誰讓她是夫人呢!


    至於探春自己的感受,到底是關愛有加,還是如履薄冰,誰知道呢?


    親女兒送進宮博富貴去了,非親生的這個自然也要發揮作用。


    賈珠沒了,但還有賈寶玉,王夫人培養探春,既能展現夫人的大度,留個好名聲,還能在將來為賈寶玉增添助力。


    探春遠嫁和親,便是如此。


    一舉三得,既交好了南安王府,又於朝廷有功,還讓賈寶玉多了個王妃妹妹。


    遠是遠了點,但也是一份力量。


    榮國府不是探春的家,那隻是一個待價而沽的交易所。


    迎春,她還不如探春,好歹王夫人會做表麵功夫,邢夫人連表麵功夫都不做。


    所謂出嫁從夫,邢夫人如此行事,隻因賈赦對迎春是可有可無,漠不關心。


    賈赦如此,邢夫人就如此,賈璉如此,王熙鳳亦如此,夫唱婦隨。


    迎春可謂是集合了惜春的“父兄不聞不問”和探春的“如履薄冰”,如此便形成了懦弱的性子。


    抄檢大觀園,探春敢打婆子耳光,迎春就不敢,她不敢惹事,事兒惹上她,她也隻會躲,絲毫不敢抗爭。


    同樣是爹,賈敬雖然不管事,但也沒給惜春增添更大的麻煩,可賈赦不一樣,他不管迎春,迎春還得幫他抵債。


    是真踏馬爛到家了!


    賈赦這個狗東西,受打擊了,前途無望了,一蹶不振了,隻想混吃等死,這沒問題!


    怕的就是這玩意心沒全死,還踏馬的想掙紮一下!


    若果真不問世事一味躲在東院當馬棚將軍倒還罷了,結果元春封妃、賈雨村補授大司馬協理軍機給他看到了希望,收了孫紹祖謀缺的五千兩銀子,最後還沒辦成。


    辦不成,把銀子退了也算,這狗東西還不想退,拿迎春去頂,讓迎春被活活虐打至死!


    這,也是賈瑚一開始就把跟榮國府和解排除在外的原因。


    無能不可怕,無能還作妖才最可怕!


    榮國府不是迎春的家,那不過是進狼窩之前的虎穴罷了。


    林黛玉,先喪母後喪父,看似受賈母寵愛,其實也隻是有利可圖罷了。


    正所謂: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一個小姑娘,承林家五世之財,具其父身後餘蔭,這樣的孤兒,怎麽會不引起外人的貪心?


    如榮國府這般想要分一杯羹的,不在少數,隻是榮國府仗著姻親關係拔了頭籌,將其他覬覦者阻擋在外。


    這是林黛玉的幸運,也是林黛玉的不幸。


    榮國府庇護了她,卻也像一個牢籠,困住了她。


    而覬覦者終究是覬覦者,並不會因為競爭對手的減少就大發善心,相反,沒有了競爭者,更方便他們將獵物吃的幹淨,喝血吃肉,敲骨吸髓,蓋莫如是。


    外祖母的疼愛,是虛假的。


    王夫人的和善,是虛假的。


    賈寶玉的喜歡,或許不是虛假,但也說不上純粹。


    負心之人確實可惡,但中央空調更令人沒有安全感。


    心不安則神不寧,神不寧則身有損,放在林黛玉的身上,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榮國府不是林黛玉的家,是群狼環伺的楚門世界。


    各人各事,各有不幸。


    或許正是如此,有人假借妖邪以為箴理,老天爺實在看不過眼,才有了忠勇侯府的出現,將束縛在諸多美好身上的桎梏通通打破。


    可卿有了退路,再不想冠以淫名,屈辱一生。


    惜春有了眷戀,再不會斷情絕愛,遁入空門。


    探春有了靠山,再不必為人操控,遠嫁和親。


    迎春有了後盾,再不用事事退步,任人欺淩。


    黛玉有了依靠,再不是無根無萍,淚盡夭亡。


    這一切,可都是先太子義忠親王的功勞啊!


    沒有義忠親王謀反,賈瑚就不會落水。


    賈瑚不落水,“賈瑚”就不會來。


    嗯……怎麽不算義忠親王的功勞呢?


    義忠親王是因,賈瑚是果,所以,她們都得跟秦可卿說一聲:


    “謝謝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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