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瑚迴想了一下剛才的交談,暗覺十分不對勁!


    他明明還是個單純的大男孩,怎麽能把推卸責任運用的如此熟練?


    我錯了,為你好,逢場作戲不得已;


    我保證,不會了,寶寶才是最棒的。


    借口信手拈來,過程行雲流水,宛如進行過無數次實操一般,可他明明連嘴子都沒吃過呀!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男人本性?


    忠勇侯真的……


    他甚至寧可懷疑自己有做渣男的潛力,都不願懷疑秦可卿對他暗生情愫。


    這份直男屬性,真是三清看了都得搖頭。


    可這不能完全怪他。


    要求賈瑚像賈寶玉那樣懂女孩心思是行不通的,因為他們倆是截然相反的成長環境。


    賈寶玉混跡內帷,在女人堆裏長大,身邊鶯鶯燕燕環繞,思維會不由自主的往這方麵偏。


    可賈瑚不一樣,他是道觀長大的,二十來年身邊沒有過適齡的異性,後來又在軍伍裏打混,接觸老爺們兒多。


    在賈寶玉初試雲雨的年紀,賈瑚已經開始對玄真觀進行清洗,在賈寶玉忙著品嚐丫鬟嘴上胭脂的時候,賈瑚正高舉屠刀幫新君穩固權利。


    他與外敵爭,與內患鬥,戴著麵具在大夏這個舞台上表演,他的經曆缺乏情愛這一項,遇事也不會往這方麵想。


    在賈瑚看來,秦可卿這些關心的表現,是出於感恩和弱對強的依賴,畢竟是賈瑚把她從深淵裏拉出來的,而她又暫時依附於忠勇侯府過活。


    秦可卿其實跟林黛玉本質上很像。


    林黛玉同樣也是在失母離父彷徨無助的時候受到了賈瑚嗬護,同樣受到賈瑚多次出手相助,同樣受到“忠勇侯”這個牌子的庇護。


    所以賈瑚潛意識裏難免會把秦可卿往林黛玉的方向上想,就是“感恩式的迴報”和“感激式的親近”,無關情愛。


    但這倆人終究是不同的。


    秦可卿隻是皇帝給的差事,跟任務無關,賈瑚並不想多浪費精力。


    於是在給秦可卿端了藥迴來以後,賈瑚一邊攪著晾涼,一邊就問出了口。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有沒有想過以後,賈瑚這句普普通通對未來打算的詢問,此刻在秦可卿聽來,無異於是賈瑚在展望他們兩人的將來。


    不怪她戀愛腦,剛才那番對答,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明白她的情意,而且賈瑚的表現實在太“男朋友”了,才讓她誤以為情意得到了反饋。


    可她不知道,賈瑚是個嚴重偏科的不正常人,她的綿綿情意全都是白費口舌。


    “我……都聽你的。”


    秦可卿這個毫無主見的迴答,讓賈瑚不禁皺眉,隨後又理解的釋然了。


    是啊,她不這麽答,還能怎麽辦呢?


    時代的枷鎖加之於身心,女子本就不易,婚姻破碎的女子更不易。


    即使秦可卿真實身份貴重,可如今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


    別說她不想再嫁,就算她想二婚,對象還不如普通的農家女好找。


    莊子外的人基本不用考慮,因為那樣會大大增加暴露的風險。


    而莊子上的人家就更別說了,他們都以為秦可卿是賈瑚的女人,誰有那個膽兒敢動侯爺的女人呀。


    至於賈瑚自個兒,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賈瑚可不想給先太子當女婿,要不是皇帝發了話,他連救秦可卿的興趣都沒有,而且他也不願意把忠勇侯府變成另一個寧國府,所以他壓根沒想過讓秦可卿從了他!


    最適合秦可卿的,其實是遠離京城,到外地用新身份重新開始生活。


    可是這條路也早被秦可卿自己給堵死了。


    怎麽說也是先太子的血脈,即使是個女子,也是有可能被投機者利用生事。


    皇帝可以不關心,但不會允許她離開視線。


    賈瑚能把秦可卿拉出寧國府這個深淵,可他不能幫秦可卿脫離皇家這個深淵。


    成本太高,風險太大,秦可卿又不能迴報他什麽,買賣不劃算,賈瑚不想做。


    倒不如維持現狀,等把這屆皇帝熬死了,秦可卿自然就解脫了。


    所以麵對“都聽你的”這句話裏的百般無奈,賈瑚選擇了沉默。


    隻是他不知道,他的沉默,在秦可卿眼裏卻是已經有了成算的表現。


    兩個心思迥異的人,就這樣達成了毫不相幹的默契。


    “喝藥吧。”


    賈瑚將攪了一會的藥碗遞了過去,秦可卿心裏甜,也不覺得藥湯子苦了,一氣就給幹了。


    賈瑚又伺候她用溫水漱了口,才提出告辭。


    “休息一會吧,有什麽想吃的就吩咐廚房做,把身子養好。”


    “嗯~”


    秦可卿有些不舍,可她也知道賈瑚責任在身不便久留。


    “我如今身子不好,你肩上也擔著幹係,不必常過來,閑了的時候,能問上一兩句,我也就知足了。”


    嘴上說著不必,字裏行間卻全是眷戀,隻可惜對麵是個鋼鐵直男,完全get不到重點。


    “放心罷,再不會如揚州時那般疏忽,你多吃多睡,少思少想,早點養好,等迴了京還有的你忙呢。”


    想著莊子上攢了半年的賬目還等著核對,賈瑚發自內心的送了打工人秦可卿一個真誠的微笑。


    然而這個微笑卻引得秦可卿又開始胡思亂想。


    意味深長的笑……


    眼神裏的熾熱……


    早點養好……


    迴京有的忙……


    種種線索連在一起,讓秦可卿越發浮想聯翩。


    最後幹脆羞得蒙住了頭,一邊啐忠勇侯是個壞家夥,一邊又忍不住緊張,甚至還有些期待……


    四月二十六,正是百花開罷群芳餞行的餞花節,船隊也到達了京城。


    因著差事在身,清點交接費時,賈瑚便和林黛玉、秦可卿分道揚鑣。


    秦可卿迴莊子,林黛玉迴榮國府,林黛玉的嫁妝財產迴忠勇侯府,她們去一個碼頭,而賈瑚要去另外的地方交差。


    順著指引,船隊來到另一處被重兵戒嚴的漕運碼頭,放眼望去,車馬更是排出去了不知多遠。


    待靠港停泊,賈瑚一下船就看到了老熟人。


    “呦~鎮撫使大人!”


    陸冰也有樣學樣:“呦~僉事大人!”


    “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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