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岩閣書房。


    “薛氏女見過忠勇侯,給侯爺請安。”


    薛寶釵屈身行禮。


    她年歲比四個姑娘都略大一些,舉止嫻雅,容貌出眾,但在賈瑚看來仍然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忠勇侯向來十分擅長以大欺小,但是欺這麽小的丫頭也忒沒成就感,那就開門見山吧!


    “我知你前來所求何事,隻是此事雖因本侯而起,如今卻已上達天聽,本侯也不能輕易了結呀!”


    皇帝都知道了,那必須得價錢!


    薛寶釵也不含糊,直接跪了下來。


    “我兄長縱奴傷人,掩飾罪行,又冒犯侯爺,合該有此劫難,隻是家父早亡,家母已有春秋,兄長雖頑劣,平日待我和母親卻是極好,如今他戴罪入獄,母親整日以淚洗麵,我身為女兒和妹妹,不能坐視不理,隻得厚顏前來相求於侯爺,望侯爺可憐我一家孤寡,調解一二,隻要能保得兄長性命,無論任何代價,薛家都願承擔。”


    “任何代價?”


    “任何代價!”


    賈瑚饒有興致的盯著薛寶釵,開始盤算要個什麽價。


    皇上隻說了不能低於二十萬兩,可沒說“不低於”具體是高到哪種地步,忠勇侯打女真都得捎帶著啃朝鮮一塊,又怎麽會克丁克卯的要二十萬兩。


    豐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鐵,這偌大的名聲,不就是明擺著讓人狠狠咬一口?


    忠勇侯滿心對銀子的渴望,落在薛寶釵眼裏,就像一隻對美色垂涎三尺的惡狼,令她厭惡至極。


    “聽聞侯爺身旁少人侍奉,薛家願為侯爺分憂,特獻上一女,名為香菱,此女即是家兄當初所爭之人,生得一副乖覺模樣,十分出挑,請侯爺笑納。”


    這操作……很正常!


    別覺得薛寶釵無情諂媚,因為這就是普遍對社會最底層“奴”的態度,轉贈、買賣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甚至找個理由就能打殺。


    香菱確實生的好模樣,性子溫柔安靜,眉心生有一點胭脂,更襯得標致討喜。


    雖被當做薛蟠內定的妾室養育,但至今還在薛姨媽身邊伺候,尚未開臉,本質上仍是“奴”。


    既然是“奴”,那送人又有何妨?


    況且如今薛蟠因她鋃鐺入獄,薛姨媽越發看香菱不順眼了,打發送到忠勇侯府,權當家裏少了個禍根子。


    她們隻以為沒有男人不好色,卻沒料到忠勇侯是個高尚的、純粹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


    女人?


    嗬……


    女人隻會影響忠勇侯拔刀的速度!


    狂拽霸爺唥少他早已——


    湗!訫!鎖!曖!


    於是賈瑚就很幹脆的拒絕了。


    “本侯對薛蟠的小妾不感興趣!”


    “香菱尚未……”


    “那也不感興趣,詔獄是什麽樣的地方你明白,本侯耐心有限,什麽能打動本侯,你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說!”


    詔獄是什麽地方?


    自然是九死一生的陽間閻羅殿。


    正是因為明白詔獄的可怕,薛寶釵才急急為薛蟠奔走。


    奈何舅舅王子騰不在京中,奈何薛家、賈家、王家左右不了錦衣府,奈何……


    諸多奈何加之於身,薛寶釵心中深感無力。


    果真要走這一步嗎?


    還是要走這一步嗎?


    罷了!


    遠水解不了近渴,等舅舅搭救,還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在詔獄那等吃人的煉獄保得性命。


    就這樣吧……


    薛寶釵心中一片哀寂,起身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滑落臉頰。


    賈瑚有點看不明白了。


    就是想要你家的銀子,不至於這麽淒婉吧,破財消災不懂嗎?


    你擱哪個衙門撈人不得請客吃飯送禮呀,我用你的銀子辦你的事,不過分吧?


    怎麽就傷心成這樣呢?


    你哭……哎?


    哎哎哎!


    泥奏森麽?


    快組搜!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介可不興脫啊!


    真的是,總有刁民想害本侯!


    賈瑚閉上眼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穿上!”


    “侯爺……”


    “我說穿上!”


    “是……”


    悉悉索索好一陣。


    “好……好了……”


    賈瑚這才睜開眼,惡狠狠盯著薛寶釵怒聲道:“收起你的小把戲,本侯不吃這一套!以為使個美人計就萬事大吉了?休想!五十萬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瑪德!


    本來隻是想翻一番,可這一脫玷汙了本侯的清白,必須再加十萬兩精神損失費!


    薛寶釵也懵了:“就……就這?”


    不是……你要錢你早說啊!你早說我早就給你送來了!何至於求人求到現在!


    她們說你生活簡樸,說你廉潔奉公,說你淡泊物欲安貧樂道,獨獨沒說你喜歡銀子啊!


    侯爺的好妹妹們……誤我啊!!!


    三個感歎號都不足以表達薛寶釵此刻的羞憤,她很想逃,卻逃不掉。


    賈瑚依舊兇巴巴:“本侯還要你們薛家在淮河以北所有的糧店!”


    薛寶釵被驚醒:“啊?啊!好!不是……是,淮河以北所有的糧店,保證一個都不少!”


    賈瑚滿意的點頭。


    這才叫談生意嘛,沒事解什麽衣裳啊,一點都不禮貌!


    薛寶釵迅速克服了方寸大亂,強行鎮定下來:“那我兄長何時能出來?”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五十萬兩一到,詔獄放人。”賈瑚迴道,“提醒你一下,別覺得人放出來了,就能在店鋪交割上耍花招。”


    薛寶釵恭敬道:“不敢,我兄長以後……”


    “把打死人的奴仆交上來,薛蟠銷案,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相比功勳豪商,馮淵的命就是這麽不值錢,世道如此,皇帝都不能免俗。


    希望這些銀子救活的命,能讓馮淵投個好胎吧。


    聞得薛蟠能做個活人,不用再擔心有人翻案,薛寶釵果然大喜。


    “多謝侯爺憐憫!薛家上下銘感侯爺恩德!”


    “恩德就不必了,好好管教吧,不然你家就算再富,又能陪幾個五十萬兩。”


    “是,我與母親定嚴格約束兄長,再不許他胡言亂語肆意妄為。”


    “行了,沒事就籌銀子去吧。”


    剛打發了薛寶釵沒一會,邢岫煙又進來了。


    “侯爺,香菱怎麽安排?”


    “什麽香菱?”


    “就這個香菱呀。”


    邢岫煙招招手,香菱低眉順眼的挪了進來。


    “寶姐姐說香菱以後就留下伺候侯爺了。”


    擦!


    又來個混飯的!


    當忠勇侯府是收容所嗎?


    “送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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