攛掇我什麽?


    看著付寧疑惑的眼神,趙三爺用手點了點他,這個付小子是聰明,可是那點兒聰明勁兒都用在老玉米身上了。


    這村裏人的來來往往一點兒都不上心。


    “你以為東灣和西灣不知道咱們村沒動水道嗎?你以為他們就真的沒往上走過?”


    付寧嚼著玉米麵餅子卷鹹菜,咀嚼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他真沒想過。


    他跟趙家莊最大的聯係是晚晚,村裏除了三爺爺、趙青山、大力和三虎,其他人家基本上也不走動。


    隻要村裏不給他在地裏使壞就行,他基本上不參與趙家莊的日常事務。


    那這個事兒怎麽會變成要攛掇他呢?


    “付小子,你算是半個村裏人,種著那片地,可你不靠種地活著,我猜著他們肯定得拿你那個種子說事兒,給他們擋迴去!”


    用趙三爺的話說,一到旱天,村與村之間搶水是常有的事兒。


    你要說錯,除了故意用水拿捏人的,都沒錯。


    都是為了自己的生活,誰不想多打點兒糧食呢!


    就說今天他們看見的,山窩棚村動了水道,那人家守著河邊兒,引水澆苗不是應當的?


    東灣和西灣也沒錯,統共就這麽點兒水,你們上麵的把水截的多了,澆苗不算,還得儲水。


    上麵的莊稼是綠油油的一片,下邊的棒子旱得葉子直打卷,他們肯定得急!


    這個事兒到最後肯定是讓山窩棚村把引水渠堵上兩天,讓河水往下流一流。


    但這個過程就是鬥智鬥勇,談不好還得去鎮上請了鄉紳來斷斷。


    趙家莊的位置很微妙,他們村還有水,雖然越來越小,但是目前還沒有那麽急。


    他們的顧慮在將來,這個旱天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過去,萬一河裏的水越來越少,最後都被山窩棚村截沒了,他們的莊稼也得澆啊。


    東灣和西灣也是拿捏著這個,今天唱念做打了這麽一場大戲,就是想把趙家莊一起拉進來,跟山窩棚村去談。


    付寧呢,頂多算半個村裏人,又有名聲,這張牌打出去一點兒不心疼。


    “你那個半山坡,翻過去就是山窩棚村,他們村是有名兒的不講理,不敢進這村禍禍,你個落單的外人可別讓他們記恨上!”


    付寧點著頭,他記住了,這種事兒不摻和。


    果然吃完了飯,往趙青山家的院子裏一坐,立馬就有人說,“要我說,咱們就把付先生的名字一打,他們村放水就算了,不放水以後就不給他們換種子!”


    還真來了!


    付寧把手一揣,“換種子可不是我能管的,那是從國家上頭一層一層布置下來的,衙門裏的老爺們管這個,你擋了人家的路,可小心他們收拾你!”


    那人的語調一下子就低下去了,“那種子不是您鼓搗出來的嗎?”


    “那我也是衙門安排著鼓搗的啊,弄出來了不就交上去了?咱們村還是沾了光呢!”


    付寧不接招兒,那些人也不敢強硬的往他頭上攬事兒,畢竟剛才說了,他是被衙門安排過來的人。


    趙青山這個時候把煙袋鍋子往桌子上一扔,“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先說說東灣、西灣跟山窩棚搶水的事兒,咱們要不要摻一腳?”


    “那肯定得去!”


    “就是!他們截了水,再不下雨,咱們也要斷水了!”


    “不能光看眼前啊,村長!”


    ……


    聽著此起彼伏的附和,趙青山又拿煙袋敲了敲桌子,“既然大家都這麽說,那我明天去一趟西灣,說準了時候,大家一起去!”


    搶水的事兒就這麽定下來了,畢竟地裏的苗兒不等人,再晚兩天有水也沒用了。


    第二天一早,趙青山去了西灣,不到中午就帶著烏泱烏泱的人迴來了。


    趙家莊的人也準備好了,都拿著寬腰帶把衣服紮緊了,綁腿也打到膝蓋。


    手裏都拿上了家夥事兒,在村頭聚集起來,跟著來人一起往上遊走。


    過山神廟的時候,付寧也準備好了,他帶著小福和苗誠、苗義一塊兒去。


    這也是三爺爺提點他的。


    該出力得出力,要不然水放下來了,你用不用?


    不過他還是特意跟苗誠、苗義交代,他們倆得往後站,最好別上手。


    這兩個孩子是小廟裏出來的,練過兩年功夫,之所以沒有跟著黃瘋子走,不是功夫不好,而是因為人不夠活泛,又心軟下不了狠手。


    那他們要跟這些就會種地的莊稼人起衝突,也算是欺負人了。


    三個村長走在最前頭,後麵跟著各村的老人,再往後是精壯的後生。


    他們浩浩蕩蕩的往裏闖,山窩棚村哪裏還能不知道?!


    他們截斷水道的時候就知道準有這麽一出,早就做好準備了。


    兩幫人馬一碰麵,先是村長們講道理,然後是各村耆老說先例。


    山窩棚村說山上的石頭池子是先人留下的,就是大旱之年儲水的。


    趙三爺杵著腰說,他小時候就聽說了,那是山水下來的時候用的,為的是把山水截一截,別衝了村子。


    那邊又說引水澆地天經地義,東灣的老頭兒跳著腳罵娘,說他們打的是絕戶糧。


    ……


    道理講了,故事說了,罵也罵了。


    下一步就是硬拚了。


    不知道哪一頭兒先喊了句,“說不通了!打他娘的!”


    兩邊兒的人就舉著扁擔、鋤頭一擁而上,嘴裏高聲叫罵著,那些平日裏的農具毫不留情的往下砸,仿佛對麵都是一叢野草。


    付寧沒有跟著去打群架,他蹲在最後邊,指揮著自己手下的三個人,“把他們的引水渠堵上,快點兒!”


    不管他們打的結果如何,水是最重要的。


    趁著現在沒人管,堵上幾條是幾條,就算三對一都打輸了,他們把水渠外扒開也是要時間的。


    三對一會輸嗎?


    當然不會!


    但代價也是有的,東灣有個後生腦袋上挨了一下,血葫蘆一樣倒在地上,山窩棚村也有人被一鋤頭砍在胳膊上,抱著膀子在地上打滾。


    三虎衝在最前頭,他在家是窩囊,但出門的時候從來不含糊,手裏舉著鎬把子一通兒砸,也被對麵在眉毛上開了個口子。


    見了血,有的人更興奮了,有的人也是腿腳發軟。


    這個架打到什麽程度在幾個村長的掌握之中。


    地上的血越濺越多,幾個村長分別拉住幾個打紅了眼的後生,把場麵控製住。


    然後把傷員抬下去,又開始談判。


    山窩棚村的村長還挺硬氣,指著他們下遊的三個村長說:“讓我們往下放水也行,但是你們得拿東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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