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寧皺著眉毛看著他,什麽意思?!


    安晨冬舔了舔嘴唇,斟酌了一下語言,然後才開口。


    這包種子是一個司長特意放進去的,就隻有付寧有,其他試驗場都沒有。


    聽見這句話,付寧先放下了一半兒的心,至少沒禍害別人。


    但緊接著怒氣騰騰的就起來了,就單撥兒給我下絆子是吧?!


    安大人趕緊擺手,不是這個意思!


    他湊近了小聲兒說:“他們是有私心,這種子是掛在司長家一個晚輩名字底下。


    想等你年底提交報告的時候,悄悄把那孩子名字寫進去,算是蹭著你的研究,讓他有個好看的資曆,過幾年好直接到部裏就提職。”


    付寧直接沒話說了,肚子裏罵了半天,嘴上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這要不是他親眼看見了種子,覺得它不靠譜兒,搞不好就得當寶貝似的去做實驗,那整個兒方向都得歪了!


    事情搞清楚了,除了付寧也沒有其他受害人,安晨冬催著他趕緊走。


    “靜安,你是不知道京城這些日子有多亂!”


    前些日子,中國銀行和交通銀行的銀元兌換券都停兌了,天天有人在銀行門口撒潑打滾兒,還有拿著刀要割腕自殺的。


    但是銀行裏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們的錢都進了中央政府的金庫了。


    自從南方各省又宣布獨立,他們跟中央財政的就斷了,稅收都不往中央交了,北洋政府的財政負擔一下子就大了。


    銀行發行的兌換券就相當於紙鈔,平時都是可以兌換等量銀元的,現在不給兌了,這紙鈔也就成了一張廢紙。


    多少人的積蓄一夜之間就清零了啊!


    而且戰事一緊,物資就緊張,大街上每天都有搶購糧食和日用品的,哪個街角都蹲著幾個想要打劫的,尋常人家都盡量不出門了。


    每天這餓死的、打死的人成車的往城外拉,趕緊走,避一避吧!


    付寧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去連安那兒打個照麵兒,看看舅舅家有沒有困難,沒事兒的話,他就迴宣化去了。


    從安府出來,街麵兒上果然如他所說,過路的形色匆匆,駐足的不懷好意。


    兩邊的鋪戶有一半兒沒有開門,開了門的也都有一兩個彪形大漢在門口兒守著,防著有哄搶的。


    路過糧食鋪子,倆人趁著空檔搶了一袋子棒子麵出來,又買了十斤鹹菜,貴是真貴,但總比將來挨餓強。


    把糧食給舅舅撂下,再到連府,發現家裏人多了不少。


    聽會叔說,家裏的大車店和旅館都暫時關張了,怕亂哄哄的讓人禍害了,夥計們大部分都住到家裏來了。


    兩個人穿過前院,還沒進屋,就看見連安坐在正中,旁邊站著個人,好像是石頭?


    “石頭,你迴來了!”付寧進門就跟他打招唿。


    石頭轉身跟他彎了下腰,“三爺。”


    連安看見他們倆,眼睛一下就亮了,“你們迴來的正好兒,有要緊事兒嗎?”


    “沒有,都解決了。”


    “好,我要去趟奉天!明天就走,老五跟我一塊兒走,付寧在京城待幾天吧!”


    “奉天?二哥怎麽了?”


    “他人應該沒事兒,石頭就是迴來傳個信兒,現在外麵亂糟糟的,他怕信寄丟了,想是有什麽事兒需要搭把手兒。”


    什麽樣的事兒需要連安去搭把手兒呢?!


    這大哥一直都是定海神針一樣在京城坐鎮,他們兄弟就算是風箏一樣飄出去,線都攥在他手裏。


    而且還要帶上付闖,怎麽看都不是小事兒。


    連安也不踏實,聽著外麵街上亂哄哄的動靜,跟付寧一一交代。


    “現在這個局麵,我走了,這麽多事兒就指著你了,特別是老四和老六,都還是熱血上頭的歲數呢,你多看著點兒!”


    付寧一個勁兒的給他和自己解寬心,可第二天一大早把他們送走了,還是在門口兒站了半天。


    連安離京真的讓他有點兒無依無靠的感覺,但是大哥臨走的那句話讓他心血沸騰。


    “我跟羅旭都不在,你就是主心骨兒!”


    深吸了一口氣,他讓會叔把前後門都關好了,派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夥子出門去買東西,趁著現在還有鋪子開門,再囤點兒貨。


    而他自己去了一趟東交民巷,這裏已經是重兵把守了,經過層層檢查,他才到了查理的洋行。


    查理這裏還是安全的,他正悠閑的喝著咖啡,看著英文報紙,看見付寧既吃驚又高興,站起來就給了他一個擁抱。


    “嗨,付,多久沒見過你了?這個時候有什麽事兒來找我嗎?”


    付寧在京城沒有別的消息來源,到這裏來也是打聽打聽使館區裏有沒有什麽外麵不知道的消息。


    查理給他倒了一杯咖啡,兩個人坐在桌子邊上慢慢喝、慢慢聊。


    現在使館區裏流傳的消息是,各國公使都不再支持袁世凱了,紛紛開始尋找新的合作者,而大總統據說身體不太舒服。


    付寧覺得有他們跟著攪渾水,事情隻會越來越複雜,都想從中獲利,倒黴的隻有中國。


    查理一聳肩、一攤手,這都是大人物們決定的,他們這些做小生意的可影響不了什麽。


    喝完咖啡,付寧補了兩盒子彈,多事之秋,得早做準備!


    果然沒兩天,報紙上就登出來了大總統病重的消息。


    付寧果斷的把府門關了,不再進出。


    吳清所在的學校已經提前放假了,晚晚和肖遠安也不去上學了,每天就在三個院子裏翻著牆頭跑著玩兒,一塊兒練武,一塊兒寫字。


    幸虧有肖遠安陪著,要不晚晚能把天捅漏了。


    到了五月底,袁世凱的病情急轉直下,到了六月六日終於是迴天無力,第二天大篇的訃告占據了報紙的頭版頭條。


    大總統逝世了!


    不管他生時多麽顯赫,是非功過都有後人評說。


    京城裏的局勢隨著他的離去為之一鬆,而段祺瑞也在他臨終之時恢複了內閣總理的身份,重新推舉了黎元洪為總統,恢複了《臨時約法》。


    北洋之虎大權在握,國內局勢趨於平穩。


    看著報紙上的大標題,付寧才知道黃琛說的那頭虎是誰。


    這迴琛哥該翻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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