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姑娘,舅媽就忍不住感歎了幾句,桂平才知道原本有人給他說過這門親,也大概知道了這姑娘家什麽情況。


    “我相上她了!”


    舅媽還在那兒絮叨呢,桂平一句話給他們老倆都砸懵了。


    “不行!”舅媽都蹦起來了,“你都二十三了,她還得守三年孝,到時候你都二十六了!我都怕自己看不著那天!”


    舅媽不吐口,桂平不讓步,倆人頂上了。


    富海夾在中間是左右為難,既想早點兒抱上孫子,又想兒子能得償所願,天天跟牆頭草似的搖晃。


    沒想到桂平先斬後奏,直接提著禮物去找二大娘,讓她到劉家說和去了。


    等媒人來迴話了,舅媽才知道自己這兒子幹什麽了。


    劉家把親事給迴了,說是守著孝呢,不能耽誤桂平。


    二大娘一走,舅媽抄起爐子邊兒上的通條,追著桂平就掄。


    桂平嗷嗷叫著滿院子躲,嘴裏還不閑著,“不就是三年嘛,一晃就過了,我等等怎麽了?!”


    “怎麽了?我就打你了!你個自作主張的小兔崽子!”


    付寧和付闖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一人一把瓜子邊嗑邊看,晚晚拉著肖遠安坐在牆頭上給姥姥助威,最後連安都趴在大門上瞧熱鬧。


    等舅媽打不動了,桂平攙著親娘往屋裏走,嘴裏就是認定了劉家姑娘。


    付寧也幫著勸,好歹桂平這是看上了一個,要跟前兩年似的就是不鬆口呢?不還是著急?!


    就這麽著得了,他自己說的,三年一晃就過了。


    舅媽冷靜了兩天,富海也時不時的吹吹風,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這個小兒子心思重、一根筋,要是不讓他如了意,沒準兒他能強到什麽時候呢。


    老太太總算是鬆口了,桂平蹦著就要去找二大娘,讓自己親媽給摁下去了。


    “媽,我得讓二大娘跟人家說一聲兒,別應了別人家啊!”


    “得了吧,那都老姑娘了!除了你還有誰看得上?!”


    看著小兒子都快躺地下撒潑了,舅媽一拍桌子,“現在不能去,正不娶、臘不定,有講究的!”


    “啥講究,我哥不就是正月娶……”桂平還沒說完,嘴就讓付寧給捂上了。


    看著舅媽那沉著的臉,付寧添了一句,“我哥那個,可以算是嫁,不算娶。”


    剛說完就被毛巾抽在了肩膀上,“你也沒多會說話到哪兒去!”


    付寧把嘴一閉,脖子一縮,瞪了偷著笑的桂平一眼,還不是為了你?!


    看著這幾個孩子,舅媽氣得肝疼,自己這輩子就是還子孫債來了,這一個一個的就沒有讓她省心的!


    過年的時候,舅媽給二大娘遞了話,讓她再給說和說和,他們願意等三年。


    劉家這迴沒有拒絕,隻說是三年裏桂平家可以隨時反悔。


    這事兒就這麽私下裏說好了,等著姑娘滿了孝就能操辦起來了。


    桂平這個年過得是最高興的,什麽時候看見他,什麽時候傻樂,樂得付寧後槽牙直發酸。


    他兩手一揣,用胳膊肘懟了懟連安,“大哥,您什麽時候也這麽犯一迴傻讓我看看啊?”


    連安靠著門框看了他一眼,“咱們倆不是說好了,將來一塊兒守著這院子,當居委會的重點關注對象嗎?”


    什麽時候說好的?!


    付寧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至於吧,大哥!我是沒辦法,怕背人命債,你不至於吧?!”


    “我就不怕背人命債了?!好不容易撿條命,萬一呢?讓我一命還一命怎麽辦?”


    ……


    無解。


    他們這邊的日子過得是跌宕起伏,這個京城裏一樣不太平。


    上個月,大總統當皇上了,建元洪憲,封了一堆的這個王、那個公,但是反對的聲浪一波比一波高。


    他還跟前清的皇室說好了,想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溥儀,把優待前朝皇室的條文寫到憲法裏。


    據說那些皇室都準備發聲明支持他了,而且打算把小皇上遷到頤和園去,把紫禁城給他讓出來。


    南方的各省又紛紛脫離政府,開始組織軍隊要把這位新出爐的皇帝趕下去。


    而且北方的自己人也不是都讚成他稱帝,有一句話可以代表大家的心聲:


    項城本清室大臣,以讚共和,遂為總統,今若稱帝,何以對故主,微論民國。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想當皇帝想得臉都不要了。


    北邊的軍隊又開始浩浩蕩蕩的往南邊去,在湖北、雲南、四川那一帶打起仗來。


    這才兩個多月,袁世凱就頂不住了,通電取消帝製,這皇上他不當了。


    可這個時候就沒人買他的賬了,依然是兵鋒直指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不把他趕下來不罷休。


    京城裏也是亂糟糟的,今天封這個門,明天斷那條路,不是抓叛黨,就是打革命軍。


    吳清的課是上兩天、停兩天,弄得他都沒法兒備課,他們家又在朝陽門外麵,他覺得不安全,帶著米婭她們三個都搬到連安這兒來了。


    時局一不穩,什麽東西都漲價,別的還好說,就這個糧食的價錢是一天三變,都漲瘋了。


    付寧從宣化拉迴來的玉米,除了能做種子用的,他全都給舅舅家留下了。


    可就是這點兒種子,出城的時候都差點兒讓人給扣下,說他私藏私運戰備物資,差點兒給抓起來。


    還是安晨冬帶著農林部的證明,又塞了不少銀元,才把付寧從城門守衛那裏救出來。


    “靜安,趕緊走吧,等時局安定了再迴來。”安晨冬又讓人抬出了個大箱子,“這都是去年各地收集的高產玉米品種,你有時間多研究研究。”


    付寧覺得自己跟逃難似的,一口氣跑了多半天,等到騾子都快受不了了才停下休息。


    離開了京城,路上也不安定,大路上時常能看見一隊一隊的人馬跑來跑去,平民百姓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惹了無妄之災。


    他們幾個都是小夥子,也是一路提心吊膽到了趙家莊。


    要說安寧還是村裏安寧,人們還忙著換種子,準備春耕,都不知道山外麵快打翻天了。


    付寧歇了幾天緩過勁兒來,指揮著大福、小福和付闖種地,自己打開了安晨冬最後抬過來的箱子。


    一袋一袋的玉米種子放得整整齊齊的,上麵都有標簽,什麽地方出的、植株特點、畝產多少,都寫的清楚。


    誒?


    怎麽還有這麽個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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