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王公公送迴了家,付寧在院子裏又遇見了那位秦公公。


    由於王四姑要迴家處理家產,照顧王友順的事情就被其他幾個老太監接了下來。


    他們不當值的時候輪著來看他一眼,而一日三餐都是連安著人送過來的。


    “秦大爺,我正好兒有點兒事兒想請教您呢,您明天還在不?”


    “我明天不在,得再等上四五天。”


    等四五天也行,付寧拍著胸脯說,到時候他偷偷拿連安的好茶葉過來,他們一起品品。


    自從知道秦公公對於配藥非常在行之後,他就一直想要打聽打聽,當初付闖給他的那種吊命的藥丸能不能複製出來。


    就算是吃了會影響壽命,他也想備下兩顆救急。


    王四姑走了,這院子裏的生氣都跟著散了,透過那窗欞上的慘淡燈光,付寧仿佛能看見王友順呆坐的身影。


    用秦公公的話說,太監就不要去想什麽歸根,飄零了這一輩子,到閻王爺那兒把債一消,下輩子再當一迴豬狗,沒準兒就能堂堂正正當迴人了。


    有的太監攢了一輩子的錢,就為了落葉歸根、骨肉還家,讓家裏的子侄騎在脖子上吸血,有什麽用呢?!到臨死的時候還是一個人沒有!


    付寧跟他聊了半天還挺傷感,又勸了幾句才溜達迴連府。


    等連安迴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手裏提著個藍布小包袱,一進書房就看見付寧歪在他慣常坐著的那把搖椅上。


    “那幫人都送走了?折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應該就老實了吧?”


    連安輕手輕腳的把包袱放在書桌上,一邊脫著大衣裳,一邊兒嗤笑了一聲,“這可不算完,等他們到家的時候才能收著我的大禮呢!”


    本來都昏昏欲睡的付寧被這一句話整精神了,趴在搖椅扶手上等著下文。


    原來連府上有個小廝是保定府的人,離王友順他們老家不太遠,連安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提前迴家過年了。


    人是早迴家了,但是活兒還是得幹。


    連安讓他在王家附近找了些個要飯的和撂地唱落子的,把王家吃絕戶的事兒都編成了小曲兒。


    這快過年了,正是鄉下大集、廟會集中的時候,讓這些人就專找熱鬧的地方唱,要是打聽到誰家要跟王家議親,就守著他們家門口唱。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一定要讓老王家的名聲頂風臭出三十裏地去。


    吃絕戶這種事兒不稀奇,可是讓正主這麽折騰的絕對不多,大多數人都是忍了,就為了能埋到家裏的老墳地裏。


    王友順絕對算是個個例了,他是個太監,在花子們的唱詞裏,他已經是頭頂著狀紙,口含著冥燈,到閻王老爺那裏告狀去了。


    那這絕對是有大冤屈啊!


    正是農閑的時候,這麽大的熱鬧可不多見,隻要有三五個人聚在一起,就是一句話,“誒,聽說老王家那事兒了嗎?”


    再等著滄州鏢局的拉著一車斷胳膊斷腿的人迴來,那車前車後全是簇擁著看熱鬧的人。


    而叫花子的唱詞也隨即變成了鬼魂報仇,天理昭彰、報應不爽,愛聽的人就更多了。


    王四姑的婆家那邊就沒這麽費勁了,她穿著重孝往祠堂門口一跪,連哭帶唱的就把事情說清楚了,還有鏢局在旁邊兒盯著呢,那幫人炸不了刺兒。


    連安最後說了一句,“敢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就讓他們在別人嘴裏髒上幾十年!”


    付寧對此隻能一挑大拇哥,他看著連安把包袱打開了,露出了裏麵一大一小兩個木頭盒子,“這是什麽啊?”


    “王太監給的酬勞啊!我這又搭人情、又搭錢的,不能白忙活啊!”


    付寧一直以為他是給自己出氣呢。


    連安表示自己那口氣沒這麽值錢,要是就他自己,直接找人把他們全都打個半死,趁著大雪天往城外荒地一扔,自生自滅去就完了,還用得著這麽費勁?!


    這不過是王友順托到了他頭上,讓他幫忙想想辦法,讓這幫人不會再迴來找四姑奶奶的麻煩,這包袱裏就是酬勞。


    正說著,他把那個稍微大點兒的盒子打開了,露出了裏麵一對兒瓷瓶,也就一尺來高。


    付寧湊在邊兒上看著,“就這麽點兒?!”


    連安都不帶斜楞他的,“你們家那鹹菜缸大,它不值錢!”


    然後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拿出來,在燈光底下轉了一圈兒,“這叫粉彩,你看看這釉麵兒,多勻淨!器形也好,最重要的是,一點兒磕碰兒都沒有!”


    他嘴裏磨叨著,把兩隻瓶子都看了一遍才又小心的放迴去,再打開旁邊那個小一點兒的盒子。


    這迴連付寧都跟著“謔”了一聲兒,這裏麵是一塊兒玉佩,或者說是玉牌更合適,足足有手掌那麽大。


    “這麽好的羊脂白玉現在可是不多見了!”連安把玉牌拿在手裏摩挲著,感受著白玉的光華溫潤。


    付寧也接過來摸了幾下,確實能感覺到油性,仔細看這塊牌子,整體是個雲頭的形狀,但是表麵上布滿了不規則的孔洞和線條。


    “這上麵雕的是什麽啊?”


    連安先是不以為意,“一般就是蝙蝠啊、壽桃啊什麽的。”


    但是看了幾眼之後,就把眉頭皺起來了,把玉牌往蠟燭跟前湊了湊,“這刻得什麽啊?看不太出來啊。”


    付寧把牌子交到他手裏,讓他慢慢研究去了,自己本來想找地方睡覺去了,不經意間眼睛掃過地麵,“誒?別動!”


    一嗓子把連安喊愣了,“什麽?”


    “別動!你看地上。”順著付寧的手指,連安看見燭光透過玉牌上的孔洞落在地上,光影明暗之間,好像有些山河之像。


    連安把付寧叫過去,讓他拿著那玉牌,自己蹲在那些影子邊上,用手指沿著那些線條勾勒。


    “手再往左邊偏一偏。”連安指揮著他慢慢調整角度,伸手從書桌上摸下來紙筆,就趴在地上開始謄抄。


    等付寧胳膊都舉酸了,他才揮揮手讓他收起來。


    那圖上能看出來山巒疊嶂,有河水奔流其中,仔細看還能看見一條細細的小路從山間穿過,而山、水、路交匯的地方卻畫著一尊佛像。


    這是什麽意思?


    這張地圖畫的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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