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寧遠遠看著這一群人越走越近,不知道什麽情況,也不敢動。


    付闖這兩天在後山除草,現在正好背著一大捆草迴來,看見這個陣勢,把草梱往院子裏一扔,風一樣跑到付寧身邊。


    “哥,誰來了?”


    付寧眯著眼睛使勁看,“看不清楚,啥情況啊?”


    趙青山跑兩步喊一句,喊一句跑兩步,不一會兒就喘上了。


    “付小……爺,有人找你啊!”


    付小爺?付寧聽著都不適應,還從來沒有人管他叫過爺呢。


    趙村長這個態度轉變得有些太快了,讓付寧更好奇是什麽人找他了。


    付闖站在他身後,手搭在腰帶上,也跟著往山下看,要不說他是死士出身呢,眼神比付寧好多了。


    “誒~~~,是他?”


    他這麽一出聲兒,付寧趕緊問:“誰啊?誰啊?你看見誰了?”


    “熟人!馬上就過來了。”付闖故意不告訴他,但是扶在腰帶上的手放下來了。


    付寧一看,估摸著是沒有什麽危險,把手裏的鐵鍁往地下一插,迎著這隊人馬就走過去了。


    一邊走,心裏一邊數著人,對麵不算村長,正好十個人,全都是生麵孔。


    不,有一個熟人!


    “大哥!”付寧認出來了,腳下控製不住就跑起來了,悶頭就往隊伍裏紮。


    隊伍的最後有個大個子,聽見了他這一聲喊,笑得牙都呲出來了,把擋在他前麵的人往兩邊扒拉了扒拉,一把就把衝過來的付寧給接住了。


    是桂康!


    付寧是真沒想到,能在宣化這個偏遠的小山溝裏遇見他,他不是去東北了嗎?


    “大哥,你不是在奉天嗎?怎麽到宣化來了?”


    一年多沒見了,桂康比當初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是眼神裏的匪氣多起來了,他沒有先迴答付寧的問題,而是拍著他的肩膀跟別人介紹。


    “這是我妹夫,家裏留下這麽塊兒地,在這兒刨食兒呢。”


    桂康讓那些當兵的在山腳下的河邊上休息,自己拉著付寧往山坡上走。


    付闖本來是跟著下來的,看見付寧跑過去了,他就沒跟,現在看見桂康過來,對著他一抱拳就算是見禮了。


    “木頭,又壯實了!”桂康隨口誇讚了一句,抬腿就奔著山神廟去了。


    “謔,你這兒夠破的啊!就你們倆住,也不能這麽湊活啊!”


    他看了一圈兒,實在是沒有地方坐,隻能在院裏站著,“好家夥,你這兒也太偏了,要不是寫信問了桂平,到了宣化又找了人家的地圖看,還真找不著呢!


    不過,咱們就算是外來戶,也得硬氣點兒,不能讓人欺負到眼前了,還就知道躲!”


    啥?


    誰欺負我了?


    桂康看他這個樣子,恨鐵不成鋼的唿嚕了付寧後腦勺一把。


    他本來是挺高興的帶著人來看看表弟,一進村就在那大槐樹底下聽見有人嚼舌頭,旁邊還有人幫腔,再一聽這不是編排我弟弟呢嗎?


    桂康給手底下的人一個眼色,當時就上去了兩個棒小夥子,直接就給那幾個碎嘴子摁地下了。


    他還笑眯眯的問人家,說得這麽熱鬧,你親眼看見了?


    被摁住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們什麽來路,但是一輩子沒走出過大山的小老百姓,看見當兵的,兩條腿都哆嗦,趴在地上使勁搖頭,都說是聽人說的。


    “聽誰說的,指給我瞧瞧,我正缺下酒菜呢!”


    這迴可是把這幾個人嚇著了,互相一指,自己就打起來了。


    桂康笑了一陣,把臉一板,叫了兩個手勁兒大的過來,一通大嘴巴子,臉腫了不說,牙都扇掉了好幾顆。


    趙青山從聽見信兒了就往這兒跑,到底也沒救了那幾個人,隻能等當兵扇完了,才哆哆嗦嗦的上去問,“幾位軍爺,今天是什麽公幹呢?”


    “沒事兒,串親戚!”桂康讓當兵的停了手,問趙青山:“你是這村裏管事兒的?”


    “啊,是,是……”他還沒說完,桂康就把話頭截過來了,“那你帶路吧,去山神廟。”


    所以趙青山就這麽心驚膽戰的帶著這幾個大兵進山了。


    他這一路上想了無數種可能性,仇殺、逃犯、要賬……


    連桃花債他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那個軍爺見麵就是一句“妹夫”。


    桂康聽見村裏人議論付寧,他當然生氣,當初自己妹妹沒了,是付寧站出來把人埋進了自己家的祖墳,他一輩子都念他的好!


    他也知道,這樁婚姻對付寧的約束力並不大,這個妹夫再娶他們家都是支持的。


    但是聽著別人說這個事兒,他心裏還是難受。


    所以一到山神廟,他就裏裏外外先檢查了一遍,確定了付寧就是一隻單身狗。


    他心裏又心疼起表弟來了,決定等走的時候,到村裏再把那幾個人抓出來,再抽一頓。


    自己那麽老實的表弟、妹夫,被人家這麽糟蹋,當哥哥的必須給他撐腰!


    看看這兩個人把日子過的,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得給他們改善改善!


    桂康從桂平的信裏知道,這個村子裏也是特別窮,所以這次來他特意是帶了吃的過來的。


    他站到地邊上,喊著自己手下的兵,“二班長,找人把咱們帶的東西送他們家去。”


    桂康手一指趙青山,“你們家的把飯做了,一會兒我們過去吃飯。”又從兜裏掏出了幾塊銀元,往他懷裏一扔,“找幾個人,給我弟弟他們把房子修修。”


    “哎、哎、哎,您放心,您放心,絕對都幹得好好的!”趙青山手忙腳亂的把銀元揣到兜裏,跟著當兵的急急往村子裏走。


    把外人打發走了,這塊地方隻剩下他們三個了,付寧煮了大棗茶,給大表哥倒了一碗。


    “哥,也沒有茶葉,您湊合喝一口吧!您怎麽跑到宣化來了呢?”


    桂康喝著棗茶,坐在破房子的屋簷底下,給付寧講了講自己這兩年的經曆。


    當年他是揣著一封推薦信追著調防的新軍出的山海關,過關卡的時候,信被一個當官的給看見了。


    那個人姓聶,是個團長,也是這次調防去東北的,他心裏並不想出關,所以墜在隊伍後麵慢慢走,想著再活動活動。


    看見桂康的推薦信,他還挺詫異的,因為聯名推薦的那幾位都是前些年的實權派,聽說現在都在大牢裏呢,雖說是門生故舊遍地,可是這個小夥子是怎麽拿到他們的推薦的呢?


    這興趣一上來,他就把桂康叫到跟前來詢問,這麽一說話,覺得這個小夥子有點兒東西,他就把人帶在身邊,算是路上解悶兒了。


    等到了奉天,他們兩個也混熟了,聶團長跟桂康說,你就別找地方了,就來我的團裏吧,幹上兩年,我給你送進講武堂去,將來就算是有出身了。


    就這麽著,桂康就留在了奉天,大頭兵都沒當兩天,就當了班長,現在已經是排長了。


    付寧聽著,心裏覺得桂康可能是老天爺的幹兒子,這幾年他幹的那缺心眼的事兒是一件接一件,可是到最後不管身邊人怎麽樣,他自己是一點兒油皮都沒破!


    而且絕境裏都能讓他搭上新路子,愣是闖到更好的環境裏去了。


    至於這次來宣化,是那個聶團長有些私事要處理,帶了幾個心腹過來,事情辦得順利,他想要再留兩天,身邊不想放人了。


    所以就把他們打發了,說是隨便他們玩幾天,聽他的安排再一塊兒迴奉天去。


    桂康就找了地圖研究了半天,然後帶著手下的人鑽山溝來了。


    他跟這幾個當兵的說,上官來處理的是私事,自己都遮遮掩掩的,咱們這幾個外地人太紮眼了,不能給團長找麻煩,也得藏著點兒。


    所以就有了他們悄悄摸到了趙家莊的這一趟。


    喝了一壺棗茶,桂康估摸了一下時間,叫上付寧他們倆一塊兒去吃飯,路上又問了問他們怎麽得罪村裏人了,這麽編排他們。


    說起這個,付寧還覺得冤枉呢,他們什麽都沒幹啊!就是給一個小孩兒裝了點兒幹棗,怎麽就傳成這樣了呢?


    桂康一揮手,“沒事兒,看你哥的,這事兒我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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