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顧二郎抱著顧小滿在跟厲尋說話。


    厲尋跟前站著兩個小不點,分別是厲川跟厲青羊。


    林嫦兒之前去縣城,來去匆匆,並沒有同他說過厲大跟厲勉家裏的事。


    顧而今天,厲尋在顧家看到兩小隻的時候還嚇了一跳。


    好在,厲川跟厲青羊雖然年紀小,但邏輯能力還不錯,自己便能把事情說個大概。


    又有年紀稍長一些的厲青寧在一旁補充,所以,這幾天發生的事,七七八八的,厲尋也都明白了。


    林嫦兒又是忙人,他一直沒找到時間單獨跟她說話。


    眼下見了顧二郎,便好一通感慨,“我是真沒想大表哥會混賬成這樣?


    “如今杏兒姐同大表哥和離,也算不幸中的萬幸,隻是,日後杏兒姐一個人帶著川兒……”


    稚子無辜,這一切都是大表哥做的孽。


    顧二郎也是感慨不已,所幸他們家裏有三弟妹頂著門戶,否則,他也要發愁怎麽養活小滿跟雨點兒的。


    萬事有我們幫襯這樣的話,他是說不出口。


    畢竟,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三弟妹給的。


    好在,小滿也知道要孝順三弟妹。


    不過,“你放心,嫦兒沒把他們送迴娘家去,而是帶到臨水村來,就不會不管他們的。


    “三娘她,雖然不喜嶽母跟大舅,但對杏兒嫂子跟厲川是沒意見的。


    “如今杏兒嫂子在咱們隔壁養傷,三娘也還在月子裏,自是不方便來往,等杏兒嫂子養好身子,三娘也出了月子,總也能有個幫襯。”


    這點厲尋自然是信的,連連點頭說“是!”


    這時,厲川抬頭說:“表叔不用擔心我們,小川很快能去給姨母做幫工了,小川會努力養活娘親跟小川的。”


    厲尋摸摸這個懂事的表侄兒的腦袋,看到他耳朵裏塞著的藥草時,更覺得心疼。


    他大表哥,真不是個東西。


    厲青羊也看著厲尋說:“小叔,等我爹爹好了,就留在小學堂做夫子,我爺奶打算迴去把家裏的地賣了,先租個屋子,等攢夠了錢,就起個新房,我們也會在臨水村安家。


    “我爺奶,還有爹爹娘親也照顧小川哥的。”


    厲尋點了點頭,厲大娘厲大爺一向心善,厲勉哥跟厲大嫂也是良善之輩。


    兩家原本就是鄰居,這般有個照應也是極好的。


    這邊說著話,那頭田壟上,陳山長還癡癡的看著林嫦兒才種下的蔗頭。


    腦袋裏不斷迴響著林嫦兒剛剛說的話。


    “爛了,就不能種了,種了,也長不出新芽來,更長不成好甘蔗。”


    “除了種子本身的好壞之外,種的時候也是有講究的,深了淺了,幹了旱了,肥力不足,都不一定能長好……”


    這丫頭倒是個甩手掌櫃,說完,便噠噠噠跑去田埂上跟那些幫忙的工人聊天。


    陳山長看著林嫦兒在人群裏眉飛色舞的模樣,又看看圍在她身邊的一圈人,或是拎著水壺的,或是抱著孩子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這笑容,仿佛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這跟從前他下鄉去學子家中拜訪時看到的村民們的反應,是不一樣的。


    寧海府雖然靠海,但並不富裕,朝廷雖然沒有明令禁海。


    但這一帶,匪盜猖獗,加上海上氣候變幻莫測。


    漁民們即便出海,也是九死一生。


    久而久之,他們更喜歡紮根於田地間。


    偏偏,這一帶的土壤也算不上肥沃,農作物畝產總是比不得其他地區。


    這貧弱就這般一代一代積著,許多地方,人們辛苦勞作一年,也隻能勉強溫飽。


    買不起新衣,更吃不上肉。


    但他今日在臨水村所見,卻與他記憶裏的那些畫麵完全不同。


    臨水村的村民,無論老少,臉上都是帶著朝氣的。


    鄰裏之間也相處和睦,見了生人,也禮貌相問。


    毋庸置疑,給這裏帶來變化的那個人,除了林嫦兒這小丫頭,不作他想。


    陳山長負手站在田壟裏,眸光掃視過這個眼下暫時安逸的小村莊。


    日頭正緩緩下墜,暖黃的陽光落在田埂,山川,大地上,也落在一望無垠的海平麵上。


    一幅富饒安康的長卷在陳山長腦海裏娓娓展開。


    若是,沿海一線,都是臨水村這樣,倉廩實,豐衣足食,幼兒老叟皆歡宜,便是人間好時節。


    這很難,但再難的事,隻要有人敢想,敢做,便有希望。


    那丫頭麵上謙遜,看似嘻嘻哈哈,但不聲不響就能把這村子發展成這般模樣,隻要她想,她肯,她去做,又有她背後那些老夥計,以及吳大人等人的相扶,未必不能。


    陳山長暗自點了點頭,猛地又驚醒。


    他竟然將這樣的大事寄希望於一個小婦人身上。


    若是平日,他一定覺得自己是瘋了。


    但眼下,心裏卻莫名感慨,甚至,血液裏沉寂多年的初心又隱隱躁動起來。


    讀書人,哪個年少時不想乘風上青雲,一展壯誌宏圖。


    奈何生不逢時,草草收場,最後蝸居在書院。


    雙耳一閉,再不管天下事。


    年複一年,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老天爺卻給他這樣一個驚喜。


    陳山長狠狠闔了闔眼,忽的又睜開。


    隻剛剛那幾個瞬息,他突然想明白了。


    爛了,不能種了,也長不出新芽來,更長不成好甘蔗。


    他隻以為,書院的名聲不能壞。


    寒門學子,刻苦研讀,本來不易,不是罪大惡極,就多給一次機會。


    卻忘了,有些苗子,從根上就壞了。


    他們蠅營狗苟,鑽營度日,如那撞鍾僧,撞一日,度一日。


    不會有遠大誌向,更多的是投機取巧,踩著他人上位。


    眼下,受他們霍霍的是雲海書院的學子,那麽將來呢?


    上京趕考時,點頭之交的其他學子?


    若是再叫他們得逞,接下來,受害的不就是他們治下的一方百姓?


    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他今日的仁慈,何嚐不是對那些已經受過禍害的,又或是將來會受他們禍害之人的殘忍?


    好苗子,也要有肥沃的土壤,才能紮根,要農民及時澆水剪枝,才能茁壯成長。


    而他,原本就應該是那個剪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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