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滿聽到哥哥這麽問,大眼睛很是自然的轉到厲青羊的碗裏,見著他那塊扣肉果然完完整整。


    又“嗷嗚”咬了一口自己碗裏的,囫圇說:“對呀,你怎麽不吃呢?我哥哥打的豬豬,可好吃了。”


    “好吃的,小金魚哥哥打的。”周易也跟著附和。


    顧小鹿也睜著大眼睛疑惑的看向他,這個弟弟難道不喜歡吃肉嗎?可肉肉這麽好吃,怎麽會有人不喜歡?


    就連周小牛,小山小樹跟大頭也朝厲青羊看去。


    厲青羊靦腆的垂下腦袋,用木勺將碗底蘸了湯汁的米飯翻上來拌了拌,舀了一大勺塞進嘴裏,大口吃著說:“湯汁拌飯就已經很好吃了。”


    說著話,大口吃飯,但就是沒動一下碗裏的大扣肉。


    顧小鹿歪著腦袋看著他,忽然道:“青羊弟弟是舍不得吃嗎?”


    顧小滿跟周易也學著她的模樣,一時間,三個小腦袋排成一條線,三雙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厲青羊。


    厲青羊更加不好意思了,垂下腦袋又抬起,眯眼笑著說:“我想把肉肉帶迴去給阿爺跟阿姐吃。”


    顧小滿脫口就問:“你阿爺跟阿姐今天為什麽不一起來呢?”一起來的話,大家都有肉吃,青羊哥哥也能吃上肉了。


    周易點頭,“嗯嗯,為什麽?”


    厲青羊又垂下腦袋,“咱們前幾天躲山上避大水的時候,摔傷了腿,不方便出門,我阿姐就留在家裏照顧他。”


    小金魚擰眉,“你阿姐幾歲了?能照顧好你阿爺嗎?”


    厲青羊抬頭望著這個顧小滿嘴裏最厲害的哥哥,眼睛裏都是小星星,“我阿姐今年7歲了,原本是我跟我阿娘都要留在家裏的。


    “是我阿爺說,讓我跟著來見見世麵,又不知道三娘姑姑這裏有沒有人照應,就讓我阿娘跟著一起來。”


    小金魚點了點頭,沒說話。


    顧小滿又問道:“那你阿爺看過大夫了嗎?吃藥了嗎?受傷了要吃藥才會好的快。”


    厲青羊搖頭,阿爹也跟阿爺說要請大夫,但阿爺隻搖頭,說養養就好了。


    可都好多天了,他心裏知道,阿爺是心疼銀子,尤其是家裏的莊稼都被大水淹了,他下山的時候聽到好多阿嬸阿奶在哭,說老天爺不給活路呢!


    “受傷了怎麽能不看大夫呢?”顧小鹿秀氣的眉心擰起。


    厲青羊靦腆的笑了笑,見是躲不過,低聲說:“我們沒銀子請大夫,我聽說,有東西吃,身體也能好的快些。”


    “你們家裏沒東西吃了嗎?”周小牛問。


    厲青羊還是彎著眉眼,“大水來的太快了,大家都忙著逃命,放在家裏的糧食都被泡壞了。”


    小家夥們聞言,集體沉默了,托了顧家三嬸嬸的福,如今家裏都能吃上飽飯了。


    隔三差五還能吃點葷腥,但之前他們也是過過苦日子,餓過肚子的,知道那種感受。


    顧小鹿將自己碗裏的肉夾給厲青羊,“那你的肉帶迴去給你阿爺跟阿姐吃,我的給你吃。”


    厲青羊忙抱著碗要還給她,“不行,姐姐吃。”


    顧小鹿挪開碗,假裝不屑,“我天天吃,都吃膩了。”


    又把紅糖饅頭也遞給他,“這個路上好帶,也給你。”


    周小牛小山小樹幾個原本是想吧紅糖饅頭留著餓的時候吃,看顧小鹿這般,也狠狠心將自己的饅頭給了厲青羊。


    周易年紀小,吃飯要用勺子,比較費勁,紅糖饅頭裏加了紅糖,甜滋滋的,小孩子都喜歡吃甜食,所以他沒吃飯,而是抱著饅頭啃。


    但他不吃饅頭還有米飯,青羊哥哥家裏已經沒東西吃了,眼見哥哥姐姐們都將自己的饅頭給了厲青羊,他長睫毛撲閃撲閃,看著自己啃了塊三分之一的紅糖饅頭。


    十分豪氣的掰了一半給厲青羊,“我隻有這麽多了。”


    這時顧小滿道:“光吃飯不行的,得看大夫。”


    然後掏出自己的錢袋,“我有銀子,青羊哥哥,先給你拿去請大夫。”


    顧小鹿也拿出自己的荷包,“我也有。”


    周易這次終於趕上了,從小口袋裏掏呀掏,掏出兩文錢,興奮道:“我,我有兩個板板,我阿娘給我買糖的,先給哥哥請大夫。”


    周小牛,小山小樹還有大頭也各自從口袋裏掏出一文錢來。


    “我們平時做幫工的工錢都給阿娘收著了,這是零花,隻有一文,你先拿去給你阿爺請大夫吧!”


    一群小家夥伸著手圍著厲青羊,厲青羊抱著碗,眼裏閃著碎碎的光,雖然知道家裏確實缺銀子,但還是搖頭,“我不能要。”


    顧小滿將錢袋往前一遞,“嬸嬸說朋友之間就是互相幫助的。”


    “是呀,就當是我們先借給你的,等你將來能賺銀子了,再還給我們就是了。”顧小鹿也脆生生的勸他。


    周易隻是“嗯嗯”點頭。


    至於周小牛,小山小樹跟大頭自然也是一樣。


    厲青羊還是搖頭,“有饅頭跟肉肉就很好了,我阿爺會好起來的。”


    顧小滿急了,“要看大夫,要吃藥的,弟弟,你說是不是?”


    周易忙點頭,“對!”


    厲青羊垂著腦袋不說話,顧小鹿還想勸他。


    這時,一直沉默的小金魚開口道:“你們這群小傻子,才幾歲,就學大人兩肋插刀。


    “你們這樣可不是在幫青羊,他收了你們的銀子,迴頭說不清,說不定還要被當賊。”


    他娘親自來大方,如今營生做越做大,每日從手頭上過的銀子也比從前翻了許多番,除了此前說好的月例,還時常私下貼補他們。


    小滿跟小鹿的錢袋子裏少說也有好幾兩銀子。


    莊戶人家,誰家孩子能有這麽多私房。


    都不說小滿跟小鹿了,就是易哥兒那兩文錢,說出去都沒人信的。


    “那怎麽辦?”顧小滿秀秀氣氣的眉毛擰起來。


    顧小鹿扁著嘴看著小金魚,“哥哥,你不想幫幫青羊弟弟嗎?”


    “對呀,小金魚,青羊家裏很需要咱們的幫助的呢!”周小牛跟小山小樹大頭也附和說。


    厲青羊忙起身說:“大家把饅頭都省下來給我,我已經很感激了的,銀子,原本就不能要的,我阿爹阿娘還有阿奶,也不會要的。”


    “可是……”顧小滿撅起嘴,嘴上都快能掛油瓶了,又想起之前被郭大寶推的,頭上摔出一個大包的事,眼眶就紅了,低喃說:“可是,受傷了不看大夫不吃藥,真的很疼。”


    顧小鹿眼見弟弟就快哭了,忙安慰他,“小滿不是男子漢麽,怎麽還哭鼻子了?”


    說罷,又轉向小金魚,“哥……你看小滿都哭了。”


    周易也伸手去摸他眼角,“哥哥不哭。”


    厲青羊有些不知所措,“弟弟別哭,我阿爹是員外家的私塾先生,等我們迴去了,阿爹會想辦法給我阿爺請大夫的。”


    小金魚歎了口氣,背著手搖頭道:“誰說我不幫忙了,青羊,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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